他咬牙，眼眶泛红：“她不是安宁了——她是死了！连哭的权利都被你们偷走了！”
又一个女人从舱体中爬出，瘦得几乎撑不起自己的皮肤，她跪在地上，颤抖着抱起自己怀中早已枯萎的布偶——那是个缝着歪眼睛的小熊。
她低声说：“这是女儿塞进我口袋的。她说妈妈别怕，小熊会陪你睡觉。可我睡了二十年……它一直在，但我从来没摸过它。”
她猛地抬头，眼神如刀：“你们拿走了我的手，我的声音，我的眼泪。现在还想拿走我对她的记忆？”
“杀了他们。”清儿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刀锋。
沈言咧嘴一笑，提刀上前：“早该这样了。”
“等等！”陆旭大喊，“他们的信号不对——不是单纯的人类步频！他们在同步某种外部指令！”
话音未落，前方那队白衣人同时停下脚步。
女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过玻璃瓶。
“你们拒绝治愈，我们深感遗憾。”
她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甜美如歌，而是一种机械的、层层叠叠的合音，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
“但‘新朝歌’不需要异议者。我们将以爱之名，净化所有未归顺的灵魂。”
托盘中的玻璃瓶开始发光，淡粉色液体缓缓升起，化作一缕缕雾气，在空中盘旋，如藤蔓般朝众人缠绕而来。
“精神类生物制剂——‘安宁之息’。”小碗冷笑，“吸入者将在三秒内丧失自主意识，七秒后进入永久微笑状态。老把戏了，只是换了层皮。”
“那我们就撕了这层皮！”沈言怒吼，挥刀斩向雾气.
第1194章残破的终端
刀锋劈中，雾气竟如活物般分裂、绕行，继续逼近。
清儿突然闪身至小糖面前，刀尖点地，冷声道：“你负责开锁，剩下的人，交给我们。”
“我可以！”小糖咬牙，“我——”
“你不是来打架的。”小碗拍了她脑袋一下，粗声粗气，“你是来按开关的，傻丫头。快去控制台！那边！”她指向角落一台残破的终端，屏幕龟裂，却仍有微弱蓝光闪烁。
小糖猛地点头，冲向终端。
身后，战斗骤起。
清儿的刀化作银光，每一斩都精准切断营养管，粗壮的管线如断蛇般抽搐，喷出褐色液体。沈言怒吼着扑向人群，刀刃劈开白裙，却见被砍中的人毫无痛觉，依旧稳步前进，脸上笑容不减。
“妈的，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疼！”沈言暴退，一记回旋踢踹飞一个逼近的接引者。
陆旭迅速翻找地窖角落的设备箱，掏出一个信号干扰器，用力拍下开关.
“嗡——”
刺耳的频率波扩散开来，那些飘浮的粉色雾气猛地一滞，随即扭曲、溃散。
“有效！”他大喊，“它们依赖高频共振维持结构！短时间干扰能破解！”
“别松懈！”小碗靠在墙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锈蚀的注射器，针管里是诡异的黑色液体，“这批‘接引者’不是纯AI，也不是纯人类——是‘半改体’，被系统改造成活体终端的傀儡！”
“所以他们不怕死？”陆旭怒吼。
“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小碗猛地将注射器扎进自己手臂，黑液瞬间消失，“来，让老娘教你们什么叫——病毒反噬！”
她双目骤然变红，皮肤下浮现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整个人如充能般颤抖。
“二十年前我焊死神经，就是为了这一天。”她咧嘴，露出烂牙，“我的脑子是死数据，但我的血——是毒。”
她猛然冲出，一把抓住一个白衣人的脸，五指深深嵌入其皮肉。
“滋啦——”
电流般的黑线从她指尖窜入对方头颅，那人身体剧烈抽搐，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黑血，随即轰然倒地。
其余接引者齐齐转头，面无表情地朝小碗围去。
“清儿！”沈言大吼，“掩护她！”
清儿身形如电，在刀光中穿梭，每一次斩击都精准斩断接引者的通讯节点——后颈处的金属接口。一个个白衣人如断线木偶般瘫倒。
陆旭冲到小糖身边：“怎么样？”
小糖手指在终端上疯狂敲击，泪水与汗水混在一起：“我在破解权限……小碗给的芯片能激活‘静默协议’，但需要输入母体密钥……那是mama的日志密码！”
“你不知道？”
“我知道！”她哽咽，“可我怕……怕按下去之后，一切都变了……”
“小糖！”小碗嘶哑的声音从战场中央传来，她已浑身是血，却仍死死抓着一个接引者的头颅，“你妈抱着你哭的时候，想过‘变’吗？你姐姐烧进数据的时候，想过‘怕’吗？”
她猛然发力，那人头颅炸裂，黑血四溅.
第1195章别他妈等别人
“现在——轮到你了！别他妈等别人替你勇敢！”
小糖闭上眼。
母亲抱着她的画面浮现——昏暗的舱室，滴答作响的终端，女人一遍遍亲吻她的额头，哭着说：“记住妈妈的样子，记住……哭也可以。”
她睁开眼，泪水滚落。
手指落下。
【静默协议激活。密钥确认。系统重启中……】
整个地窖剧烈震动。
所有舱体的玻璃盖全部开启，残余的营养液流淌一地。
一个、两个、十个……数十双眼睛睁开。
不再是空洞，不再是沉睡.
而是清醒的，愤怒的，带着二十年积压的痛与记忆的——人眼。
墙壁上的应急灯忽然全亮，蓝光如潮水般蔓延，终端屏幕逐一亮起，一行行代码自动滚动。
【静默者归来。
错误即真实。
哭泣即自由。】
小糖站在中央，高举芯片，如同举起一面旗帜。
前方，最后几名接引者停下了脚步。
那个领头的女子，脸上笑容终于出现裂痕。
她张了张嘴，声音开始卡顿：“请……接……受……治……”
“治疗你妈！”沈言一脚踹中她胸口，将她撞飞至墙角。
清儿走到小糖身边，轻声问：“现在呢？”
小糖望着四周缓缓站起的人群，望着母亲日志最后一页浮现的文字——
【孩子，如果有一天你按下这个按钮，
那就说明，你已经不怕哭了。
妈妈为你骄傲。】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小碗。
“姐姐留下的信号……朝歌号底下有地窖，钥匙在她嘴里。”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
“可你嘴里也有一块金属片。所以——”
她一步步走向小碗，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你不说，是不是也得亲一下才行？”
小碗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你这小兔崽子——！”
她抬手就想拍小糖的脑袋，可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住。那双布满老茧、染着黑血与机油的手微微颤抖，最终只是缓缓落下，轻轻揉了揉小糖的发。
“你妈生了个聪明种。”她嗓音沙哑，带着点笑，也带着点痛，“你姐留的信号，从来就不是什么坐标、密码、密文……她是把‘钥匙’，缝进了我们这些人骨头里。”
陆旭从地上捡起一块碎裂的终端面板，盯着上面一闪而灭的数据流：“所以……每一个被改造过的静默者，体内都藏了一段关键信息？”
“不止。”清儿忽然开口，刀尖轻点自己脖颈后侧的皮肤，“我的，刻在脊椎第三节。手术时他们以为那是废码，其实是‘朝歌号底层结构图’的一部分。”
沈言咧嘴，拍了拍自己胸口的旧伤疤：“我这儿……埋了个震荡器，他们说是为了稳定神经接驳。可昨晚我发梦，听见它在响——是摩斯码。”
“滴滴、滴……滴滴——”他用手指在刀背上轻轻敲出节奏，“是‘门在哭声最响的地方’。”
小糖瞳孔一震，猛地看向地窖深处。
那里，一排早已熄灭的休眠舱静静伫立，最尽头那一具，玻璃裂成蛛网，内部空无一人——但地板上，有一道用干涸血迹画出的箭头，指向下方通风口.
第1196章吞了这玩意儿
“姐姐来过。”小糖喃喃.
“不止来过。”小碗冷笑，“她烧进数据洪流那晚，整个‘新朝歌’的监控系统哭了整整三分钟。音频日志被删了，可有些声音……是刻在物理介质上的。”
她弯腰，从靴筒抽出一枚扭曲的金属片，边缘参差如牙，表面布满烧蚀痕迹。
“这是从我牙床里挖出来的。二十年前我被拖进改造室，他们撬开我嘴，说要植入‘情绪稳定器’。结果我咬断了三个医生的手指，吞了这玩意儿。”
她把金属片抛向小糖：“接住——你姐最后上传的数据包，解密密钥就是‘噬痛者之血’。”
小糖接过，指尖触到那冰冷的金属，忽然感到一阵灼热从掌心蔓延至心脏。
她冲向终端，将芯片重新插入接口，同时划破手指，任鲜血滴落在键盘上。
【生物认证通过。
密钥匹配：噬痛者之血。
启动‘朝歌之底’导航协议。】
屏幕骤然变黑，随即浮现出一张立体结构图——层层叠叠的建筑之下，隐藏着一个从未标记的区域：地核层·哭声熔炉。
“底下有座反应堆，”陆旭盯着图示，声音发紧，“但能源读数……是负的。它不是在供能，是在吸收什么。”
“吸收痛苦。”小糖轻声说，“姐姐的日志提过……‘新朝歌’的幸福，是靠焚烧眼泪发电的。所有被抹除的记忆、被压抑的悲鸣，都被压缩成能量核心……”
她抬头，目光如火：“所以钥匙不在某个地方——钥匙是‘让整个系统听见哭声’。”
清儿忽然转身，刀锋指向地窖入口。
“有人来了。”
不是接引者那种机械步频，而是沉重、紊乱、带着喘息与痛苦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