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禹转身看向欧阳山尊:“哈哈哈,山尊,我学生问你话呢?”
“家宝公,我是想说这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浪更比一浪强。”欧阳山尊笑眯眯地说道。
市政府离人艺不远,大家就一起走着回去。二十几人胸前戴着红花,手里拿着奖状,这场面引得燕京市民驻足观看。
“跟看西洋景儿似的。”于是之乐了,甚至还冲着驻足观看的人摆了摆手。
欧阳山尊说道:“好了,赶紧回去,一民还在这儿,万一大家围上来就不好了。”
回到人艺,刘一民坐在排练场看欧阳山尊和朱霖排戏,这部戏属于新戏,两人排的很谨慎,生怕观众看不懂。
曹禹坐在旁边问道:“升三级教授了,什么感觉?”
“更累了。”
“你呀,要带研究生了,要学的稳重点。”
“哈哈哈,我过俩月还是您的博士生呢!”
刘一民已经想到明年中文系研究生的报考人数之多了,相当一部分人会冲着刘一民而来。
要是考上了,不单单是刘一民的研究生,还是曹禹的二代弟子。
两人看了一会儿排练后回到办公室,下起了象棋。刘一民中午就留在人艺吃饭了,晚上他要看《血战台儿庄》的演出。
曹禹趁着这个时间,让刘一民给人艺的编辑组的编剧开个分享会,教教大家如何创作剧本。
人艺的编剧接到院里的通知,下午刚吃完饭就跑到会议室里面找位置。
刘一民休息一阵走进会议室,看到里面的场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同志们,我没来晚吧?”
“一民同志,是我们来早了,大家都想听你做分享呢!”编剧何冀平笑着说道。
下面的编剧齐齐笑出了声,接着响了整齐的鼓掌声。
“大家相互交流,共同促进,在座的各位不少都是我的老前辈,我讲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家可以提一提意见。”
“一民同志,你不要谦虚,现在我们在座各位哪个比得上你。你学贯中西,对外国的文学非常了解,对国内观众的喜好把握的极为到位,我们应该多多向你学习。”顾威起身冲着在场的其余编剧说道。
顾威在做导演之前,一直都是编剧,在人艺算得上老资格编剧了。
他一发话,其余人纷纷点头。
编剧刘锦云说道:“一民同志,开始吧。”
刘一民中午的时候想了一下,觉得跟大家讲目前的中外话剧对比不错。
“目前国外的话剧主题无非分为三类,第一种是表现政治诉求的;第二则是社会心理的探讨;第三种则是表现个人在社会上的生存困境。
比如,咱们演出米勒的《推销员之死》就是表现了美国推销员的生存困境以及表现出来的群体性的社会心理。
说明了目前美国商品社会的洪流中,作为个体的人在这种洪流中艰难的生存之路,欲望社会对个人的这种摧残。”
刘一民的三个分类让下面的编剧眼前一亮,赶紧记录下来,觉得这是刘一民对西方话剧深刻洞察之后的理论总结。
“三类的主题,但是表现风格上分为了很多种,有现实主义风格的,也有注重形式新潮的意识流作品。
咱们人艺也学了不少,如《绝对信号》《车站》等等,强调小剧场沉浸式表演。”
刘锦云忍不住问道:“一民同志,你觉得咱们学这个怎么样?”
“大家觉得呢?”刘一民反问道。
顾威说道:“这些小剧场反响是有的,可是做不到像《天下第一楼》这种现象级。”
接着又有几位编剧发言,认为之所以达不到现象级,是不是小剧场的原因,或者是国内学外国学的不到位。
刘一民笑着说道:“大家讲的都有道理。从人艺角度看,人艺在坚持本土话剧风格作品的同时,学习国外的戏剧表演方式,是包容的表现,毕竟咱们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它们是好还是坏?
但从目前观众的反响来看,咱们本土的风格还是胜出的。不单单是本土,拿《推销员之死》来举例吧,也是一部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证明了这种风格是受到最广大人民群众喜欢的。
我们不一定非要去学习西方,为了西方的那种风格特意去写一部剧本。
为了醋特意去包一盘饺子,你重点是在醋还是在饺子上面?观众吃的是醋还是饺子呢?
我认为写不出来话剧剧本的时候,要多去社会上看看。剧本取材于社会,尤其是一个剧烈变动的社会,它会产生更多的信息,更多可写的故事。
燕京的角落、西北的高原、中原粮仓、鹏城的变革,何来没有可以写的东西呢?”
编剧何冀平赞同地说道:“是啊,国家在变革,变革就会产生故事、矛盾冲突、成功喜悦,这都是可写的地方。《好运大厦》不就是时代的产物吗?一民同志没创作之前,大家也没想到一只鸭子能成为观众趋之若鹜的作品。”
“哈哈哈,一民同志,我赞同你的想法。我也觉得,我们这片土地有太多可以写的了。处在变革、各种矛盾交织里的社会,是我们这些写故事人的幸运,我们不缺少材料,只缺少发现的眼睛。”
刘锦云是现实主义的代表,刘一民的观点让他高兴地想要拍桌子。
“一民同志,如果说写话剧就是很难,我下去采风还是写不出来,不仅没办法像你这样丰产,也没办法一年写个一部,怎么办?”提问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刘一民没看清对方是谁。
刘一民直着身子说道:“一年写出来一部还行。”
“那要是几年都写不出来呢?”
“几年都写不出来?话剧哪里很难了?从诞生之后一直都这样。写不出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这么多年文笔有没有进步?有没有认真写作?”刘一民打趣道。
会议室内编剧笑成一团,提问那个编剧也笑了,他一年还是能写出一部的。
不少编剧讨论了一下写作线索问题,如何有效的抓住写作那个念头,或者看到一个事物,准确的判断出来有没有写头。
“要看这个事件有没有代表性?有没有特殊性,有没有深挖的可能。现在小品很流行,《戏台》将喜剧和深思结合起来,大家也可以单独写点喜剧剧本。在繁忙的工作中,让人民群众乐一乐也挺好的。”
不少编剧会觉得小品这种风格上不了台面,好的编剧不写这种东西,没有深意和批判性。
下午五点左右,讨论正式结束。
吃过饭刘一民就坐在演出厅的前排,一边休息,一边等着开演。
现在离演出还早,舞台上面挂着《血战台儿庄》的牌子,红色的大字宛如用血写的一般。
《血战台儿庄》的话剧开场直接是枪杀韩复榘的会议,舞台上,光头跟韩复榘假惺惺的握手,转脸就变成了阴狠的表情,下令追究鲁省丢失的责任。
“鲁省的丢失是我的责任,那么金陵的丢失又是谁的责任?”扮演韩复榘的演员猛地拍响了桌子。
安静的剧场内,这道响声如雷震耳,也是在提醒观众认真看剧。
随后韩复榘被击毙,李宗仁正式出场,开始为保卫徐州出谋划策。
在接下来的舞台上,时不时的传来浓烟和枪炮声、厮杀声。
王铭章在藤县阵亡的时候,全场先是噤声沉默,沉默后掌声如火山般爆发。
等到话剧结束,刘一民感叹道:“排的真有劲儿啊!”
观众依依不舍,有个演员在台上缓缓地吹着冲锋号,号声平缓,如泣如诉。
刘一民上台跟演员们握手合影,向他们表示自己的敬意。
“刘老师,排的好吧!”
“可太好了。”刘一民牵着朱霖的手走出了人艺。
朱霖冲着刘一民说道:“刘老师,我们准备月底去塞罕坝演出。”
“月底啊,你们去演出几天?”
“从这个月的二十八号,演出到五一,五一劳动节之后就回来。”
刘一民忽然想到北影厂正在拍摄的《最美的青春》电视剧版,也不知道拍摄进度如何了。
“这次我们到塞罕坝应该能遇到他们,他们过年就去拍冬景了,现在开春,正好拍春季种树的场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到家后,两人抱了一会儿孩子,哄睡后也赶紧去休息了。
躺在床上,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也有干不完的事情。
四月底,刘一民亲自送朱霖和话剧团队的人上了火车:“塞罕坝风沙大,注意安全。”
“放心吧,就几天时间。”
等火车出发,火车上的朱霖和刘一民都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平时能不能哄好。
他俩这时候倒是不吃母乳了,各种辅食加上奶粉,足够保证营养了。
回到家看一切如常,刘一民才放心地去了学校。
学校专门安排了刘一民给学生在操场上开一次分享会,要不然学生的情绪一直压着,见刘一民一次围一次。
操场上,刘一民慢悠悠地讲着自己在欧美各国的经历,讲中国流亡在海外的文物命运。
“同学们,大家不必将我看的太高,我们中国人获得外国文学奖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实际上,我更想告诉告诉所有人,外国人的承认并没有那么重要。就拿国家发展来说,咱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管外国人赞不赞同,咱们都要做。
更重要的是自我认同,外国人的认同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这次分享不只是刘一民一味的作报告,而是采取互动的形式,大部分时间由学生提问,他来回答。
“刘教授,为什么外国人愿意为咱们国家种树捐钱?”
其余学生听到这个问题,纷纷点头,很多学生都觉得这群外国人也太好了,简直都是国际主义分子。
更有人觉得,人家给这么多钱,刘教授怎么还骂人家呢,这不符合礼仪啊!
“这件事情啊,我跟大家讲一讲。尤其是经济系的学生,更要认真地听一听。”
经济系的学生立马绷直了身体,想听听刘一民怎么讲!
刘一民没有单纯的讲国内植树造林的问题,这东西一旦简单的讲国内,那语气肯定软。要讲就要从西方砍伐树木,工业发展,碳排放造成的地球变暖,讲生态循环大系统。
“本质上是一种生态补偿,咱们种好了树不仅中国人受益,世界人民都受益。中国人讲究临时抱佛脚,但天天抱佛脚的是哪种人呢?是一些王公贵族、明面上剥削人民,暗地里吃斋念佛以赎罪恶,这就是西方的赎罪心理。
至于为什么有公司愿意花一百万美金来做慈善,因为这是广告。一百万买来了媒体报道、买来了消费者的心、还有股价上涨。
经济系的同学,可以好好分析一下这个案例,一百万美元在股价增长面前都是小钱。”
下面的很多学生不理解,但是经济系大三大四的学生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刘一民邀请了一位学生上台更详细的讲了讲。
“同学,你学的不错,经济系的教授应该给这位同学加学分。”
一番分析下来,不少单纯的学生大呼自己受到了资本主义的伤害:“这就是资本主义剥削的欺骗性和隐蔽性啊!”
接下来几天,因为朱霖不在家,两个小家伙闹的频次增加了,尤其是晚上。刘一民只能除教课时间外,全部在家里面待着。
只要一闹,就跑过来哄。
杨秀云第一次感觉墙上的挂历撕着那么难,几天的时间偏偏觉得撕了几个月。
“两个小家伙真没良心,你老爸我出差一个月,也没见你们两个这么闹。”刘一民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下一秒杨秀云的吼声就来了:“小兔崽子,你再敲个试试!”
刘一民赶紧说道:“娘,我没用力!”
“你还想用力?”
“我惹不起我躲得起还不行嘛!”
五月一号,《人民文艺》正式发表了刘一民的《特赦1959》。
街头巷尾读者议论纷纷,调侃着上面的死硬分子,或者是王耀武等人。
这些事情是那些大人物的隐秘事,往往是群众最爱聊的东西。
什么清宫秘史、慈溪秘史以及一些野史能火,都是因为大家对大人物隐秘事过于感兴趣了。
“这王耀武的立场转变的可真快!”
“这黄维,他娘的就是个死硬分子啊,不过这打仗能力实在一般,不应该放出来啊!”
黄维坐在ZX的文史部门的屋子里,听着郑庭笈等人的议论声,黄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他的资料下面也摆着《人民文艺》,但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