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让不了一点!”
“那你们两个都别导了,不像话,真是不像话!”欧阳山尊说完后,笑眯眯地看向刘一民,起身说道:“一民,走去我办公室,咱们两个好好的讨论一下剧本的问题。”
蓝天野这时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欧阳山尊是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哼哼唧唧地说道:“哦?排大戏的人,来给我们排戏来了!”
“山尊同志,你都是副总导演了,就不要跟我们抢戏了!”苏民生气地说道。
平日里人艺的演员、导演基本上都是称呼欧阳山尊为山尊,就连家属院里面的小孩也这么叫,欧阳山尊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特亲切。
最后是曹禹来给刘一民解了围,让他先走了,带着三人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离开办公室,刘一民来到了排练厅。他本来打算离开人艺就去作协招待所,刚开始准备写《狼烟北平》的时候,老马就一直说等什么时候写好了,一定得让他看一看。
现在终于写好了,到了刘一民履行诺言的时候了。可转念一想,现在还不到中午,得到下午去才好,正好喊着他一块吃个饭,给马爷提几杯才行。
剧场内,上午排练《驴得水》,下午排练《王昭君》。一场新话剧,一般来说要排练四十到六十天的时间,按照时间来说,《驴得水》差不多到了首场上映的时间了。
蓝天野不在排练场,演员们排练的也十分卖力。
过了一会儿,蓝天野从曹禹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到刘一民后一脸笑眯眯的,也绝口不提要导演《狼烟北平》的事情。
“一民,感觉如何?是不是比前阵子更好了,山尊同志回来之后,指导了不少的动作。山尊同志是个排大戏的人,他火眼金睛,一眼就知道哪里需要改变!”
接着蓝天野指着朱霖说道:“你看看,朱霖,她现在这个眼神多到位,绝望的表情不像是假的。”
“咳,我是来看话剧的,不是来看她的。”刘一民道。
“我知道!”蓝天野坐在刘一民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驴得水》一场演下来时间是120分钟,整整两个小时,从头到尾走一遍,体力不好的就已经吃不消了演完一场后,接下来就是针对刚才的问题进行重点纠正。
“张一曼的这个动作,有些地方太大胆,我们做了一些调整,让动作幅度看起来没那么大。没办法,不改不行。”
蓝天野解释道。
刘一民点了点头,这些他都理解。他本身就是一个被审核不断抽打的人,这些太懂了!
“休息十分钟!”蓝天野说道。
看到朱霖往这边瞅,蓝天野起身打趣道:“人老喽,还是得给年轻人让让位置!”说完,又低声说道:“你说我都懂这个道理,山尊同志怎么不懂?跟我们抢什么抢?”
看来他还没有放下,刘一民说道:“我就是个写剧本的。”
“就是?你说的轻松,写剧本好像是谁都能干一样,《狼烟北平》慢慢来改,不用着急!”蓝天野说完,朝着吕钟(张一曼)旁边走去,准备再给她讲讲戏。
“你好,刘一民同志,好久不见啊!”朱霖伸出手笑着说道。
“是啊,得有大半年了吧!”刘一民调侃道。
朱霖算了一下,调皮地说道:“估计得有一年了!”
“那得好好聊聊,怎么样?”
“世上无难事,蓝老师说我的动作,基本上没问题了,直接首演都行,现在主要是跟着大家一块练。”
佳佳这个角色,在话剧里面戏份不算特别多,演起来压力也就没那么大。
“等着你首演!”
“《狼烟北平》是不是也要改编成话剧?我爸十分喜欢这篇小说,看的入迷了。在家里面翻看了好几遍,晚上睡着中间醒了,还要打着台灯看。我妈问他怎么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梦见自己也成为《狼烟北平》里面的人儿了,正在跟书里面的人对话,自己起来琢磨一下,对方值不值得交!”
朱霖说完,自己先笑出了声,怕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又低头笑去了。
“叔叔还挺有趣的!”刘一民想了半天,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爸虽然是工科,但也喜欢文学,你的每一期杂志他都看,还有报纸上的文章,认认真真地做了标注,还说什么时候请你去家里面吃饭呢!”
“真的这样说的?”刘一民半信半疑地问道。
朱霖硬着头皮说道:“确实是这样!不过我说你时间宝贵,又得上学还得写小说、写诗歌、写评论、改剧本,哪有时间跟他一块吃饭?”
刘一民嗤笑一声,揶揄道:“你是怕我去你们家吃饭吧?是不是定量不够?”
“哪能啊?”朱霖慌忙解释道:“你要是愿意,我肯定双手欢迎,我家定量是够的,就算不够,我把我的那一份让给你。”
“改天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什么时候?”朱霖意识到自己有点急了,于是连忙改口说道:“不管什么时候,你提前说一声,我一定做好准备!”
“行!”刘一民若有所指地说道:“天越来越热了.”
“是啊,越来越热了!”朱霖不知道刘一民突然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于是只能重复了一遍,重复一遍后还是没想明白,不知道如何回复,索性不再继续谈论天气热的话题。
“燕京离天热还得有一阵子时间,燕京的风尘大,刘一民同志,你在燕京还习惯吗?”朱霖问道。
“闭上嘴巴还好,张嘴在外面是不习惯,我骑着自行车张了张嘴,嘿,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再闭上嘴的时候,那好家伙,嘴里面一堆的沙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在嘴里盖楼房。”刘一民调侃道。
朱霖被刘一民给逗笑了,意识到自己笑的太大声的时候,不少演员都扭头看向了他,包括蓝天野。蓝天野冲刘一民使了一个眼色,你小子行啊!
朱霖红着脸低头不敢看大家,等目光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侥幸。也不再说话,而是麻利地将双手伸向挎包,从里面摸索了一阵,感受到软乎乎的东西后,高兴地将它递给了刘一民。
“又是自行车座套?”
刘一民下意识地问道。
“不是,口罩,燕京风沙大,戴个口罩舒服很多,这是我从学校带过来的!”朱霖解释道。
刘一民拿起来放在光线下看了看,口罩非常厚实,是以前医生用的棉布口罩,这时候用正好,不冻嘴还防风沙。
原来是嘴套!
刘一民狐疑地看了朱霖一眼,问道:“这不是你用过的吧?”
“新的!”朱霖双手在袖筒里面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
“哦!”
“哦?”
“谢谢了!”
“不客气,教员说同志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互亲互爱!”
说完后,蓝天野拍起了手掌,喊着大家开始继续排练了。
中午刘一民在人艺食堂吃的饭,不过现在不是改剧本,他得掏钱买饭了。厨师给刘一民放的菜跟一座小山似的,看的杨力新一愣一愣的。
没见过厨师这么大方过啊!
在人艺呆到了两三点,《驴得水》的演员在看《王昭君》的排练,蓝天野上午是导演,下午就是演员了。
朱霖看着刘一民离开的背影,又转头将目光放在了舞台上。
杨力新搂着濮存惜说道:“老濮,等过阵子天热了,我请你到颐和园昆明湖里面游泳,我扎一个猛子,就能从这边到那边!”
旁边的朱霖闻言抿了抿嘴,又看了看刘一民离去的方向。
刘一民先到《人民文艺》领稿费,《狼烟北平》的稿费他还没拿。今天的《人民文艺》编辑部格外热闹,不少编辑都在重压自己手下的作者。
“你们都写多久了?不能总是玩儿知道吗?看看改的是什么东西?一民来了啊?”
刘一民冲他们打了打个招呼,找到崔道逸。
“师兄,我来领一下稿费!”
“我去给你拿,一民,你看《燕京日报》了吗?”崔道逸问道。
刘一民摇了摇头,《燕京日报》这种报纸他很少看,《人民报》等央媒的报纸,他还看不过来。
崔道逸兴奋地将《燕京日报》递给刘一民:“你看看这篇书评,称你的《狼烟北平》是一部老北平的历史书,三教九流都能在小说里面见到,全方位的反映了老北平人的生活和解放前所受到的磨难。
我们根据上次的经验,首批又增印了二十万册。”
刘一民看了一眼后说道:“师兄,骂我的人也不少,有人说徐金戈的戏份太多了,而且将他塑造的过于正面。”
“不用在意,徐金戈的晚年正好说明了咱们D的宽大胸怀,让他一个沾满同志们鲜血的特务成了时代的新人。要是GMD抓了咱们的人,能活吗?”
崔道逸带着他领了六百三十七块钱的稿费,《狼烟北平》写了九万一千多字,是他目前写过最长的小说。
刘一民自身的存款,马上就要突破两千块钱的大关了,是五分之一的万元户了。单行本的基本稿酬还没给,刘一民问了一下,出版社正在加班加点的印刷。
张广年走了出来说道:“一民,我会催一催出版社,你马上要出国访问法国,应该带点自己的书跟外国人交流交流,可惜没有翻译本。”
“老张同志,还得感谢作协的信任!”
“不,是你给作协的信任!作协给每个人都准备的有美元,但不多,你要是有门路的话,想买东西,自己出发前兑换点带出去。”张广年低声说道。
“我明白!”
“这对一民不是难题,外研社那么大的机构,手底下一帮留学生。”崔道逸调侃道,特意讲外研社是个大机构着重念了念。
要想多兑换点美元或者是法国的法郎的话,刘一民只能找外研社的这帮留学生。
刘一民离开《人民文艺》,崔道逸当着编辑部里面的所有人给刘一民的稿费,六百三十七块钱,让这些嘻嘻哈哈跟编辑讨价还价的作者们都吃了一惊,看着自己几十块的稿费,心里面五味杂陈。
“怎么,看一民的稿费多,羡慕?羡慕就去写啊,你们有本事也写出来九万多字的中长篇出来!”
崔道逸翘着二郎腿,臭着脸说道,十分欠揍。
第110章 凭什么是他?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刘一民骑着自行车来到六必居买了点酱菜,六必居在燕京前门大栅栏。六必居是酱菜老字号了,明朝就有了。见证了燕京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在《大明王朝1566》里面,嘉靖和严嵩、海瑞还围绕着“六必居”的名字进行了一次政治较量。
就是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六必居的暗广。
关于六必居的六必的由来有很多,流传很广的是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的六必。
门口的门质建筑的的颜色泛白,看起来就是有年头的样子。走进去后,推开乌泱泱的人群,里面摆着一坛坛的酱菜,刘一民买了两种最有名的,酱黄瓜和酱萝卜。
又买了莲花白、肉皮冻、凉拌海蜇丝、花生米,可惜没有拍黄瓜,要不然文爷的排面都能给老马凑齐了。
骑着自行车冲进了作协招待所,酒在瓶子里面咣当咣当。刘一民去请了请邹获凡和葛落,可惜葛落有事情,老婆正跟他吵架呢,不敢下班不回家。
又是邹、刘、马三人组。
有日子没见,老马看起来更老了,花白的胡子有日子没刮了。他正在扫地,刘一民拿着酒瓶子从他身后晃了晃,老马过了一会儿才把头转了过来。
看到是刘一民,眼皮用力地抬了抬,笑道:“是你小子啊,怎么?今天又来找我喝酒?”
“找你喝酒,不过可不许多喝,我看您老这身子骨,一天可不如一天了!”刘一民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马爷要是身体一天比一天还好,你们不得把我当成妖怪给抓走喽,老了是老了,最近一直在想以前的事儿,你说拉了半辈子车,不说跑遍了整个燕京城,最起码数得着的地方都去过。
现在想去以前的地方转转,都提不起精神。想找人聊个天,也不知道找谁。想蹲墙根晒个太阳,这贼老天,净让马爷我吃沙子儿!
沙子儿好啊,不是小日子的弹子儿就行。”
老马拉着刘一民到锅炉旁坐着,一开口就说个不停。刘一民叹了一口气,老马是真的老了,老马也该老了!
锅炉房又多了一个新工人,是个返城知青,招待所的人有意让老马多歇歇,知青年轻力壮的,啥都能干。
“刘一民同志,我听马爷提起你,说他认识你,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是你!”工人周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