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偏见和改变。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美国的朋友,我觉得发表是没有问题。就算是在美国发表不了,也可以投到《花城》,他们最近上面发表的外国文学作品和外国风格的小说不少。”
曹禹这种地位的剧作家,在东西方文艺界都有熟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曹禹打心眼里认为这部小说很好,要是不能直接发表在美国算屈才了。
发表在国内的话,说不定会有人认为这是一部国内的反美作品,那就增加了它的政治性,弱化了它的文学性。
“你还得找人翻译一下,心里面有没有人选?”曹禹问道。
刘一民本来想让李聪仁翻译,但是他中文很多地方还不熟悉,让他翻译自己也不放心。
“徐驰,我们在法国合作就很愉快,我也相信他的英语水平。”
“徐驰啊,他确实可以!”
曹禹表示认同,徐驰和刘一民在法国的事情,巴金和李晓林都跟他讲了,巴金评价访法团是一头栽进法国,他们两个人是一头栽到法郎里面。
曹禺说完,又说道:“徐驰同志多大年纪了,还跟着你熬夜。他从法国回来就调往鄂省了,最近燕京文联有会,就刚好来了。我打个电话问一问,他是在作协招待所还是在交道口伍将军家里。”
曹禹打了个电话,徐驰现在正在《诗刊》编辑部叙旧,就住在作协的招待所。《诗刊》杂志的成立就是徐驰率先提出的,来到燕京跑到《诗刊》杂志看一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离开人艺,刘一民跑到作协招待所和《诗刊》,得知徐驰出去见一位朋友去了,晚上才能回来。于是刘一民在《诗刊》编辑部喝了一杯茶,就溜到了老马的锅炉房。
不溜不行啊,不能聊的太多,邹获凡聊着聊着就就会聊到新诗上面。邹获凡埋怨刘一民很久没来《诗刊》编辑部了,像是把他们给忘了。
“人艺跑得勤,《诗刊》自然就来的少喽,老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邹获凡酸溜溜地说道。
还是老马这里好,老马正坐在墙根儿晒太阳,嘴里面唱着《探清水河》:“桃李儿的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天,在其位的你就明那公,细听我来言”
刘一民悄悄的坐下,老马抬了一下眼皮看见是他,于是说道:“小贼!听说《狼烟北平》要演话剧了,到时候马爷得去看看!”
“谁不去都行,您不能不去!”
“那马爷再挺挺!”
“您说这是什么话,我看你这阵子更硬朗了!”
“该硬的地方不硬,不该硬的地方都硬了。马上整个人都硬了,能不硬朗吗?”
当最后一点余光从房顶溜跑的时候,刘一民终于见到了徐驰,旁边还有他的夫人陈嵩。两个人是相爱到老,但可惜陈嵩先走一步,后来徐驰遇人不淑,跳楼自杀,成为文坛的一大憾事。
孤独的徐驰结识了川大中文系的老师陈斌斌,没想到这位陈斌斌是名副其实的海王。当时脚踏两只船,徐驰无意中当了第三者。
原来,就在徐驰与陈彬彬恋爱后,陈斌斌又与《文艺报》的副主编谈恋爱,并与他结了婚。
陈斌斌有了徐驰这棵大树后,就跟时任《文艺报》副主编离了婚,这让徐驰非常气愤,更气愤的是后来发现陈斌斌跟他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的名气。
离婚后他愈发的郁闷和孤独,加上九十年代纯文学地位的丧失等一系列打击,最终从医院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刘一民打量着陈嵩,穿着干净讲究,能看出年轻时也是风姿绰约的江南美人。
“一民啊,你好你好,老徐在家经常提起你,换的大彩电我们都很喜欢。”陈嵩热情地跟刘一民握手,并提起了徐驰在家里跟他们讲彩电的趣事。
说的是换,说明他们家里以前也有,只是小。
“是老徐同志帮我的忙,愿意跟着我这一个年轻人‘胡闹’。”
“你做的事情可不是胡闹,你写的诗歌很不错,年纪轻轻,能写出这种不容易。你们坐,我给你们倒茶。”陈嵩倒完茶后,就坐在旁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刘一民跟徐驰聊天。
偶尔间听到有趣的地方,脸上会露出一丝优雅的笑容。
“一民,不会是又找我挣法郎吧?”徐驰调侃道。
“这次是挣美元,老徐同志,我写了一篇小说,想要寄到美国发表,希望请你做做翻译!您的英文水平,在咱们国家是顶尖的一批。”刘一民将稿子递给徐驰,并送上一波彩虹屁。
“别拍马屁,我英文翻译中文比较多,还很少中文翻译成英文。你想直接发表,而不是国内发表,美国出版,想法还挺大胆。”
徐驰看起刘一民的小说,刘一民翻阅起来了徐驰的书。徐驰在9月份的时候,出版了一篇散文集,他带来了不少的样书,要送给朋友。
除了散文集,桌子上还摆了几篇报告文学作品。
《哥赫巴德的猜想》这篇文章,一下子让“陈景润”这个名字火遍了中国。不少疯狂的女读者写信给“陈景润”,要给他当媳妇、要给他洗衣服生猴子,吓得他赶紧把一麻袋女读者信扔到角落不敢见人。
“文字很通俗,翻译起来没难度,你这个故事不像是中国人写的,倒像是美国人写的,一定下了不少的功夫吧!”徐驰捏着稿子问道,旁边的陈嵩好奇,徐驰就笑着将稿子递给了陈嵩。
陈嵩冲着刘一民微微一笑,牙齿只露出了一点。
“我跟燕大的留学生老外打了快一年交道了,看了不少美国的报纸和作品、甚至要了一份美国精确的地图。”刘一民将自己背后所做的资料,全盘托出。
徐驰一怔,又觉得理所当然:“是要资料翔实才行,我们写报告文学,也都是要力求真实。故事写的很好,我会好好的翻译,要是翻译不好,也对不起你的这个故事。”
刘一民刚想说费用,徐驰就立马打断了,让他到时候按照国内的标准给就行。
翻译按照目前来说,是千字一至五元,《绿皮书》自己写了三万字,那翻译费用就是一百五十元。要是挣不到美元,这钱可就亏了。
徐驰又送给了刘一民一本自己的散文集,签完名字之后,又郑重的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这枚印章是徐驰自己刻的,现在这文人都喜欢自己刻章,往往不是刻一枚,而是多枚。
“等翻译好了,我再送你一枚印章!”徐驰炫耀的让刘一民看了看他自己刻的章。
“那多不好意思。”
“瞅你乐的,哪有半点的不好意思,你的名字也好刻,平时刻着玩儿也是玩儿。再说了,我家换的大彩电,你居首功,每次打开电视,总是想起你。”徐驰笑呵呵地说道。
旁边的陈嵩起身跟着徐驰一起将刘一民送出门外:“要是到鄂省汉城,记得来我们家坐一坐。”刘一民跟他们握手告别,挎着包走出了招待所。
陈嵩走进屋内看着稿子笑着说道:“这个小同志的文字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温暖,他的文字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带着感情、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温暖。”
“这倒是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的文章里面总是有这些东西。说明这个年轻人,心存美好嘛!”徐驰回到屋里,跟陈松两人仔细地看了起来。
燕大话剧社的《驴得水》排练有了结果,今晚要在大饭堂演出,特地邀请刘一民过去观看。晚上吃过饭,刘一民搬着板凳,跟着刘振云三个人走进大饭堂。
这还是刘一民晚上进来看表演,大食堂的涮锅水的味道夹杂着汗味,刚进门,话剧社的学生就带着刘一民往前边走,他们专门给他留了位置。
“这是我几个舍友!”刘一民指了指刘振云说道。
“那一块来!”
刘振云三个人跟着刘一民,坐到了最好的位置。刘振云低声说道:“也不知道咱们学校话剧社跟人艺的话剧比起来怎么样?”
“要是咱们的话剧社能跟人艺比,那人艺就不叫人艺了!”李学勤撅了噘嘴说道。
话剧社排练的时候,刘一民看过,实际上他是很不想来。但是没办法,盛情邀请之下,做个样子也得来。
“一民?你也来了?”五四文学社的陈健功挤了过来说道。
“师兄!这是一民的剧本,话剧社特地邀请来的。”刘振云接话道、
“听说《狼烟北平》也已经在排练了,不知道排出来是个什么样子!”陈健功感叹道,脑子不自觉地联系到了《茶馆》上面。
刘振云又说道:“《庐山恋》的电影也已经开拍了,我更想看一民的电影。”
陈健功“嘶”了一声,望着旁边的这位中文系师弟,顿觉拼尽全力,难以望其项背。
第142章 青年作家座谈会
《驴得水》话剧开始,刘一民只看了一个开头,便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了,学生的声调跟人艺的演员比,就稚嫩了许多。
自己的耳朵常年浸泡在人艺,早就已经养刁了。
陈健功几个人也都到人艺看过,也同样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于是干脆找个角落,低声聊了起来。
话剧社的社长一扫刘一民的位置,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一股沮丧的情绪涌上心头。好不容易排练好的,剧本的作者都看不下去,可见排的多烂。
不过更多的学生没有去人艺看过,所以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一民,你上次写的《现代诗歌创作思想》经过在《未名湖》上发表,也引起了很大的影响。大家都在谈论呢?也有不少老诗人赞同你的文章。”
《现代诗歌创作思想》是刘一民的一篇课堂作业,主要是讲诗歌创作不能晦涩、要言之有物。当时陈健功找到了他,他干脆就将课堂作业给了他,没想到他还真的发表了。
“这篇课堂作业,谢冕教授还夸赞了,能引起讨论不意外。”刘振云继续捧道。
陈健功笑着扫视了一下了刘振云,今天这位师弟,怎么一直当捧哏呢?
话锋一转,陈健功继续冲刘一民说道:“《燕京文艺》准备举办青年作家座谈会,想要邀请你出席。”
“青年作家座谈会?什么时候?”刘一民皱着眉头问道。
“就在下个星期日,到时候会有不少的作家出席,主要是在京的青年作家,也会有外地的,不过很少。《燕京文艺》是给咱们文学社发的函,点名想要你参加。”
《燕京文艺》举办青年作家座谈会,也是一次临时起意的决定。实际上,陈健功在去《燕京文艺》的时候,周燕如告诉他,必须将刘一民给拖去。
“你要是不去,这会议召开的就没意思!”陈健功目光紧紧地盯着刘一民,一边在想,如果他拒绝的话,自己应该如何劝说。
“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得去。好歹,我也是咱们文学社的一员。”刘一民当即应承了下来。
陈健功脸色古怪,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弟还知道他是文学社的人。
刘振云三个眼巴巴的看着陈健功,他们其实也想去参加的,但他们没什么作品,自然没有办法。陈健功假装看不见,又有点不忍心,勉励道:“你们三个好好写,总有一天也能够有自己的作品。”
等到话剧社表演结束,刘一民上去跟大家握了握手。
走出大饭堂,李学勤生气地说道:“以后总有机构请我参加文学座谈会!”
“就是!”刘振云也附和道。
“你们不要急,慢慢来比较快。这只是一个小的座谈会!”刘一民安慰道。
中间几天,刘一民跟着曹禹和师娘去了一趟香山,观赏了一下满山的红叶。
到了《燕京文艺》召开青年作家座谈会的这天,刘一民跟着陈健功、另外还有一个是中文系的77级女生黄蓓佳,在上大学前就小有名气。
燕京大学就他们三个参加,等到了《燕京文艺》。就有人跟陈健功对视了一眼,陈健功对着刘一民使了一下眼色,对方立马就紧紧地握住了刘一民的手。
“你好啊,刘一民同志,我是《燕京文艺》的编辑周燕如,欢迎欢迎!”周燕如穿着列宁装样式的劳动部衣服,表情非常夸张。
刘一民好不容易挣脱被握的有点生疼的手,无奈地说道:“你好,周编辑!”
“哈哈哈,一民,握疼了吧,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激动了。我去找过你,找了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你。大禹治水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刘备是三顾茅庐好歹见了面,我们是三到燕大连面都没见上。”
周燕如体个子比较敦实,说话像男人一样,豪迈大方,粗犷嘹亮。
“是吗?还有这回事儿?”刘一民说完,想起了确实有这回事,光他知道的有两回。一次是被邹获凡给撵走了,一次是刘振云告诉他的。
周燕如拍了拍刘一民的小臂,冲着旁边另一位女同志说道:“德凝,快看,这就是咱们心心念念的刘一民同志。”
章德凝也过来跟刘一民握了握手,将他们带进了会议室里面,章德凝笑着讲出几次到燕大的经历。
“真是阴差阳错!”刘一民笑道。
章德凝哀怨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欣喜:“可不是嘛,不过咱们还是见面了。今天来的同志们,除了一些青年作家外,还有一些是我们的老编辑。”
章德凝交给了刘一民一个名单,刘一民看了看,来的人还真不少。有刘一民的老熟人冯继才、北島也来了。也有沪市的王安忆还有卢新华、黑省过来的张亢亢、老人有汪曾琦。
汪曾琦以前是《燕京文艺》的编辑,年轻时也写作,但成名却是在后半生,80年出版的《受戒》让他的名字响彻文坛。
等所有人到场之后,《燕京文艺》的编辑李轻泉开始一一的介绍了起来。
等李轻泉看向刘一民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位就是刘一民同志,这两年写了不少的好书和好诗,他的小说给了大家无尽的前进力量。”
刘一民站起来冲着大家挥了挥手,《燕京文艺》仓促之间能拉来这么多人也是不容易,看来车马费给的很足啊!
李轻泉在会议上抛砖引玉了一下,讲了讲77年之后的文学成就,尤其是青年文学作家展露头角,说明文坛已经慢慢告别了青黄不接了。
接下来的不少人开始主动发言,一群年轻人嘛,谈论文学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
汪曾琦坐在刘一民旁边,低声问道:“刘一民同志,你不说几句?”
“我先听听大家怎么说!”刘一民笑了笑。
他已经搞清楚《燕京文艺》召开这次座谈会的原因了,一是为了约稿,招揽一些年轻作家,另一方面嘛,则是想通过大讨论,向整个文坛吹一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