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喝了几口酒，蔡成勋才哆哆嗦嗦说道：“是了，是了，贤弟说的没错，我等一直奇怪，为何有了陆军部，还要再设一个统率办事处，让王士珍来掌管这个办事处，这是冲段合肥来的啊！”
蔡成勋暗自庆幸，今天自己得亏执意与韩枫交好，这是捡到宝贝了啊！
祖宗眷顾！这真是祖宗眷顾！
当下再给韩枫倒酒，甚至给他端起来一杯，“贤弟，请，请！”
然后又冲门外喊道：“来啊！”
门外的随从进来问道：“将军，您吩咐？”
“再置一席！”
伙计们行云流水般进来，顷刻间把菜撤了，桌布换了，然后又送上一桌丰盛席面。
韩枫看的直呼牛逼，这就是这年头土豪们吃饭的做派吗，吃一桌不行，得吃两桌？
其实这是以往巨富常有的习惯，正所谓“添酒回灯重开宴”嘛。
大人物们吃饭往往得聊天，毕竟在饭桌上谈事儿是老传统了，这谈着谈着，菜不免就凉了，于是就让厨房备下好几席，吃一会儿就换一席。
有的是一模一样的，就是你之前吃的什么菜，就换上什么菜，有的就不一样，不带重样的，极尽奢华之能事。
因为菜不一样，韩枫虽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举起筷子挑挑拣拣尝了几口。
只听那蔡成勋继续疑惑道：“可是，愚兄有一事不明，段合肥自打从武备学堂出来，就跟着大统领，又有一层亲戚关系，大统领为何会这般忌惮他呢？”
韩枫反问道：“两年前，就在太后宣布清帝退位之前，那两封通电，谁发的？”
两年前，也就是一九一二年年初，段合肥联名握有重兵的46名将领，致电清廷内阁、军咨府、陆军部，要求清帝退位，2月5日，段祺瑞再率第一军全体将领致电清廷。
随后，隆裕太后宣布清帝退位。
蔡成勋不禁骇然，“可，可这都是为了大统领啊！”
韩枫笑笑，“这话说得，韩信打仗还是为了刘邦呢。”
蔡成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果然，还是残酷啊。
韩枫继续道：“不光如此，现在，北洋里头，谁名声最好？恐怕除了王士珍，就是他段合肥了吧，王士珍只是在同僚中声望极佳，可段合肥却在大头兵、老百姓之间颇受欢迎，我前几天在街上，还听到茶棚子里头有说他故事的，你说说，又不要当皇上，要那么好名声干嘛？连大统领都天天挨骂呢！”
这话算是说到底了，蔡成勋擦擦汗，突然明白甚至有点理解老袁了，然后又不由得眼睛一亮，北洋三杰，两杰都不行，可不就剩下直系的冯华甫了吗！
他蔡成勋就是直系的人啊！
说罢就要激动发问，韩枫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打断道：“老蔡，你喝多了？瞎琢磨什么呢，冯华甫都让弄到南边去了，还不如前边这两位呢。”
蔡成勋让他说的有点尴尬，不死心道：“可是，可是大统领半年前才安排了冯帅的婚事。”
蔡成勋说的没错，就在今年年初，老袁把自己家的家庭教师，介绍给了冯华甫当侧室。
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脑回路，可能这位家庭教师和老袁家关系非常密切吧。
按理说一个侧室，没什么好值得声张的，但在老袁的授意下，这场婚礼办的声势浩大，人尽皆知。
后世经常有人炒作什么豪门婚礼、世纪婚礼的，跟着一比，那只能算小孩子过家家玩结婚。
这场婚礼，不仅汇集了几乎所有头面人物，老袁还给了相当豪华的陪嫁，光金银玉器，就给了一百二十担！
没错，不是一百二十件，也不是一百二十箱，是给了一百二十担！
这还没完，老袁给的嫁妆不仅有物质上，还有荣誉上的，非常贴心了属于是。
婚礼没多久，老袁就授予冯华甫“宣武上将军”称号，一时间，冯华甫风头无两。
“老哥，你也久经宦海了，这种打完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事儿，你也相信？我看冯华甫，宁愿不要媳妇儿不要钱，不要什么劳什子宣武上将军，也想回京城来吧？”
蔡成勋黯然点头。
到了明年，冯华甫跟老袁的矛盾就会激化，甚至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话，“他哪把我们当自己人呢？他的做功倒真不坏！”。
这是骂老袁是个戏精呢。
蔡成勋有点懵逼，北洋三杰，让韩枫说的个个都不行，关键是还有理有据，那自己怎么办？
我想保住位置啊，我要继续当官啊！
“贤弟，那依你之见，如今谁的根基最稳。”
韩枫一笑：“小了，格局小了，我看这天下英雄，也就是虎臣将军您啊。”
蔡成勋一哆嗦，筷子掉在地上。
老弟，这可不兴说啊！
第86章 这可不兴说啊
那一瞬间，蔡成勋想到了许多历史典故。
久久萦绕在脑袋里不肯散去的，是煮酒论英雄。
到底我是刘备，韩少爷是曹操，还是我是曹操，韩少爷是刘备？
“老弟，莫要开玩笑了，我就是津门一粗坯，还英雄呢，狗熊还差不多，哈哈哈，喝酒，喝酒。”
“喝酒，没想到老哥这么淡泊，原以为您能一路青云直上，问鼎之轻重呢，罢了，到时候不过是解甲归田，做个富家翁，也不错，也不错。”
韩枫笑眯眯地继续喝酒，他根本不信蔡成勋能忍住，这就好比一个酒鬼，就算在人前发誓说我不喝了，绝对不喝了，人后还是会偷偷找酒喝，如果酒瘾上来了，就连面子都不要，哀求别人给他酒喝。
对于蔡成勋这样的官迷来说，韩枫突然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看到了新世界。
原来，保住自己这个中将的职位真的格局太低了，按照韩老弟的说法，那就是，陆军次长不是梦，挤掉段合肥也不是不能实现，甚至...
甚至还可以......
不想当大统领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咳咳，贤弟，你说，你是刘备还是我是刘备？”
你看你看，这不就按捺不住了吗。
“刘备干嘛啊，你是朱允炆。”
“此话怎讲？”
“少年军功，征战一世，扬威于藩属，大统领最像谁？”
蔡成勋目光炯炯，“像朱元璋？”
韩枫点点头，“缩小版的，有太多不足了，那你再想想，如今三杰声望日隆，而大统领则垂垂老矣，几个人都是跟他打天下的，谁也不服谁，怎么办？”
蔡成勋小心翼翼，“让诸王就藩？”
“就藩之后呢？”
蔡成勋掩盖不住语气里的激动，“立圣孙！”
韩枫喝了一口酒，淡淡点头。
“贤弟，贤弟，我今日方知世上有贤弟这般大才！愚兄服了，我这些年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随后又回过味了，“不对啊，贤弟，你是让我当孙子？”
韩枫乐了，“袁大叔深感群狼环伺，我想有你这个军头给他当孙子，他会很乐意的，贤圣孙嘛，前途光明哦。”
蔡成勋：你让我当孙子，你叫老袁大叔，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老蔡强迫自己不去想这层辈分关系，接着问道：“那，要是诸王不服，奉天靖难呢？”
韩枫把筷子一拍，“我说老蔡，你到底怎么当上的师长？你不会打仗？大统领的位子就那么好干的吗，想让老袁传给你，又不想让别人来打，我告诉你，打不赢，你就下野去做寓公，要是害怕，趁早别干，你我就当今天喝酒闲聊，说的是醉话，出了这个门，我是不会认的。”
老蔡让训的跟真孙子似的，“老弟，您说的是，咱们当兵的，是不怕打仗的，只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总觉得有点心里过不去。”
嗯，蔡成勋还算有点良心。
韩枫笑道：“这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打不起来，老蔡，如果让你携欧战之威，战胜回国，东扫扶桑，收回胶东，还有没有人敢动你？”
蔡成勋的小脑袋已经完全跟不上趟了，“什么玩意儿？咱们还要去欧罗巴蹚浑水？”
韩枫恨铁不成钢，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不论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都是不可战胜的，所以患上了畏洋症，实际上老袁的嫡系一水的德式建制，目前的战斗力并不差，结果面对扶桑强占胶济铁路一个屁也没敢放。
后来还是扶桑自己感觉好像现在实力还没到大到能打全面战争，又换了一届温和派内阁，开始搞势力扶植路线，不再延续之前的强硬政策。
这时候很多人才追悔莫及，当初如果华夏态度强硬，摆出一寸河山一血的态度来，再争取以洋治洋，让别的列强发个声，说不定扶桑的大隈内阁能倒台的更早一点，胶东就不用被一直占着。
“老蔡，浑水才好摸鱼啊！放心，胶东会有德意志人牵制小扶桑，欧罗巴战场上，先让他们打的差不多了，我们再进去捡漏，相信我，会让你在浑水里摸到鱼的。”
蔡成勋像个好奇宝宝，实际上不由得他不谨慎，这种事毕竟牵涉身家性命，“德意志人在欧罗巴应该会打的很苦吧，如果开战，肯定要面对两面包夹，能不能在沙俄大举进攻之前打穿法兰西是个关键，但我看难，那样一来，还能有精力顾及远东？”
韩枫心道还真不能小觑了天下英雄，到底是如今华夏的顶尖人物，老蔡的战略眼光还是可以的。
韩枫微微一笑，“老蔡，这种事儿，我说破大天你也不能信，这样吧，你送了我两队人马，我承你的情，我也不要你现在就相信我，你且看后面德意志的动作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拼死也要保住胶东，宁愿让国府收回，也不会让扶桑拿走，如果这事儿真的是这样，你再信我也不迟。”
蔡成勋严肃道：“如果此事真如贤弟所说，那我蔡虎臣甘愿为贤弟作牛马走，但即使此事不成，你我也是好兄弟，今日贤弟对我所说的这些，愚兄感激不尽！”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不愧是你，老蔡。
韩枫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得，要是一段时间以前，他只敢说自己能影响局势，但绝不敢说出如此笃定的话，毕竟这个是国际博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但现在他敢了。
如果各种军服、罐头、物资不足以让德意志玩命的保住胶东，或者至少保证不被加入协约国的扶桑占领，那么，青霉素呢？
对于死伤几千万的一战来说，无论是哪一方，都会对青霉素视为最高等级的战略物资吧。
手握这玩意，还远在远东的华夏京城，韩枫到时候想往哪倒，就往哪倒，英吉利不是想搅屎吗，不是支持扶桑权益吗，面对这玩意儿，就要重新掂量掂量了吧。
饭局散了场，临走前，蔡成勋突然问道：“贤弟，你说我是那朱允炆，那么，你是谁？”
韩枫回头，“我？我就是个商人。”
蔡成勋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名字。
第87章 我就是个商人
回了家，白文礼出来接着，给韩枫汇报道：“少爷，洗澡间弄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韩枫称赞道：“老白，还得是你，办事儿就是麻利，走，去看看。”
被少爷夸奖，老白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领着少爷往里走。
洗澡间弄在内宅的东边跨院里，把三间屋子打通弄了一个大洗澡间，还配了一个专门烧锅炉的。
这三间最左边是奥斯曼蒸汽浴，装修的颇有异国风情，中间就是正常的池子，右边就牛逼了，什么皮质按摩床，淋浴区之类的。
韩枫好奇道，“这淋浴是怎么弄的？”
这年头还真有淋浴啊！
“回少爷，这是从津卫请人来弄得，那玉泉池就是他们拾掇的，他们说了，这四合院都是一层，所以不甚豪华，要是有几层的楼那就更好了。”
一听是玉泉池，韩枫突然想起来了，这时候还真有淋浴，不光有淋浴，民国土豪的快乐是很难想象的。
玉清池在津卫，有五层楼，一水儿的欧式风格，这地方，装的是德意志西门子电梯，用的是景德镇的白瓷砖，暖气风扇俱全。
三层有15个带沙发软床的单间，四层配备西餐厅，楼下大院足可停车十余辆，还自备发电机和深水机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