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律师:开局律所破产 第111节

但是,这位不服输的女孩还是依旧进行了大量工作。

这种主动拼搏的精神,是一个好律师的潜质。

这个叫宫川的女生,虽然在各个方面还显得有些“拙”,但俨然是一块极佳的璞玉。

“做得很好。今天早上我都看过了,很多东西都非常有价值。”北原笑着对旁边这位女孩鼓励道。

宫川因为熬夜而有些浮肿的眼睛,在听到北原的话后,顿时又亮了几分,随后,她似有些羞涩地轻轻地应了声,“嗯。”

“能帮到北原就好。”宫川小声地说道。

“滴”的一声,法庭暗门的指示器由红转绿。七个身披黑色法袍的裁判官再度走入法庭。随着这七个手握权柄的大人物们走入法庭,那种威压之感再度弥漫在法庭之上,让人紧张得透不过来气。

江田法官坐在审判席的中间,挥动法槌,砸向底下的木座。

“咔!”

“高井诉赤木酒店集团、德川启治排除妨害纠纷一案,第二次开庭审理!”

第二百二十章 取得时效

“下面继续法庭调查环节”江田法官宣布道,“请被告代理人就反驳原告的主张,继续进行举证。”

古美门听到来自审判席的指令,诡异一笑。微微翘起的嘴角,散发着极其强大的压迫感。昨天的激战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位收取30亿円天价律师费的律师实力。在一桩明显会输的案件,竟然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并且甚至还能隐隐压过对方,形成翻盘之势。这不得不叫人继续期待他接下来会举出什么样的证据。

法庭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原告律师的身上。今西和池上为了看看古美门还能出什么样的奇招,也坐在了现场,观摩古美门接下来的表演。宫川在原告席见到古美门又将继续举证,不由得微微捏紧自己的衣服,内心希望昨晚加班赶出来的应对文件,能够猜测到这位胜率百分百律师的举证思路。

古美门像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外表不由得更加神气起来,他从被告席处站了起来,漫步到了法庭中间,仿佛一个即将开场表演的戏剧主角。他手中拿着一张A4纸,接下来便听得古美门的声音道:

“接下来,被告将出示最后一项证据。”

最……最后一项证据?!

旁听席上的市民们似乎有点猝不及防。昨天方才经历了一次无比激烈的大战,听者都以为古美门还能弄出更多的招数。然而,眼下,在法庭调查阶段,古美门要出示的证据却只剩下最后一项,不免与他们的想象有些不同。

正当有些听者流露出隐隐失望的表情,另一些敏锐的人们却已经注意到,如果说古美门只选择出示一项证据的话,那么这意味着这位律师有信心仅凭这一项证据,就将原告的诉讼请求给彻底封死。想到这个可能性,这些敏锐的人盯着古美门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更加认真,非常好奇他将会出示什么样的证据。

在原告席上的宫川听到古美门只要出示最后一项证据,就结束法庭调查环节,她内心更是忍不住的惊讶。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当你认为敌人还预备了更多奇巧招数时,偏偏敌人此刻又只预备了工拙无锋的一招。宫川她满桌准备着的文件,像是在顷刻之间又都成了一张张废纸。

古美门笑盈盈地展示起手中的A4纸,“这是一张照片的扫描件。此张照片拍摄于二十二年前。当时酒店完成了修建宫廷大立柱的工程,此为当时现场完工之后所摄,正好拍到了被控侵占高井土地的西南角大立柱。”

黑白照片之上,虽然四周还立着工程挡板,但是已经看到工程基本完成,现场已经清理干净。建筑工人们拿着啤酒,坐在酒店旁边的长廊上,仰头大喝,享受着工程宣告结束的那种喜悦之感。

那根西南角的大立柱就耸立在照片的中间。它的模样和形状,即使在经历大酒店的保护性拆除之后,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新修建的仿制柱子与黑白照片中的老立柱简直一模一样。

“证据出示完毕。”古美门轻轻笑道。

听到这句话,法庭内的观者们顿时都懵了。他们完全不知道古美门出示这个证据是什么样的意图。就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能反驳什么?这就是所谓的最后一样证据?

就在众人狐疑之时,只听得古美门的声音响起道:

“该项证据的证明目的:将军大酒店二十二年前完成了宫廷大立柱的修建施工。酒店柱子二十二年前,即已经占据了高井的土地。”

古美门望着原告席的那两位年轻律师,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依照民法规定,‘以所有之意思,二十年间和平、公然、继续占有他人未登记之不动产者,得请求登记为所有人。’此即民法所规定的的取得时效制度。”

【取得时效制度】

【所谓取得时效,即是指无权占有人在法定条件下占有他人财产持续地经过法定期间而对该项财产取得所有权的制度。取得时效制度设立的初衷在于两点。第一是维持交易安全秩序。当一个人长时间的和平占有某一项财产,他人即会对该人是其财产的合法所有主产生信赖。第二,则是惩罚权利的睡眠者。若一人在其财产被他人侵犯的情况下,仍然怠于行使权利,则在经过了长时间的沉默以后,法律将不予保护。】

古美门再度扬了扬手中的A4纸,“现被告出示的证据表明,在二十二年前,酒店大立柱即已占据了原告的土地。由于地界复丈图中,原告的地产地界出现飘忽不定,时而划入原告名下、时而划入被告名下的情形,应当视为登记不完善。”

“现在酒店大立柱占据原告的土地已经超过了二十年,而且其是和平、公然的占据该项土地,没有使用暴力或欺骗的方法从原告父亲处赚得该两平方米的地块。且大柱一经修建而成之后,便连续不间断地占据该块土地。”

“故依照取得时效制度,现赤木酒店集团二十年间和平、公然、继续占有原告父亲名下登记存在缺陷的土地。且二十来年间,原告及其父亲从未对此表示过抗议。依据民法规定的取得时效制度,现将军大酒店占据的该幅土地,已成为赤木酒店集团和德川启治的财产。原告及其父亲,已丧失涉案土地的所有权!”

“据此。原告再无向被告提请排除妨害的诉讼权利!其已不再是土地的所有主!!!”

刹那间,法庭犹如电闪雷鸣、风暴交加。古美门的一番话震惊了所有人。取得时效制度,是的,本案存在适用取得时效制度的可能性!不少听者已经纷纷张大了嘴巴。他们非常难以想象法律居然还存在这样的制度。哪怕是占有了别人的财产,只要占有超过一定的时间,就能变成自己的财产。

然而,这样奇特、乃至于甚至有些流氓的制度,却的的确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侵权者反而成为了所有者。

世间的颠倒黑白,再也不过如此。

这位胜率百分百律师的巧舌如簧,法律技艺已经突破所有人的想象。

然而,纵然这看起来是颠倒黑白,却也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下来的法律制度,不容否认。这意味着哪怕这一项宣称看起来再荒唐,审判席上的七位大人物们也必须予以严肃且认真的对待。

岛田坐在旁听席上,已经懵了,脑中仿佛已经停止了一切思考。自己押进全幅身家的官司,倒……倒头来居然……居然,原告……的土地居然变成了被告的。完了,这次真的完了。真的,错信了那个叫做北原的律师!自己这下真的要滚出东京了。

岛田的裤袋忽又猛地一震动,是手机发出了亮光。他随即掏出手机,按下侧键,却见是自己一个在总行人事部工作的高中同学发给自己的短信。

短信上面前写着简短一句话:

“岛田,你要出事了。有人说你资助同赤木酒店集团敌对的诉讼。”

“哐”的一声。

手机滑落,跌到了地面,发出了撞击声。

这位中年男子仿佛在此刻彻底化身成为了石雕,一动不动。

今天是平安夜。

然而,此刻北原却面对着古美门主张的时效取得抗辩,高井的土地有可能反而变为酒店所有的土地,这场诉讼的局面似乎来到了最为危急之刻。

而在岛田这边,他参加第三方资助诉讼对抗银行客户的事情,也被总行的合规部和人事部所发现。

平安夜,一个寄托了无数人美好思念、愿望、向往的一天。东京高等裁判所外的地下商场,已经到处都是一片喜乐洋洋的氛围。各处商店的喇叭都播放着“铃儿响叮当”的曲目。时不时就有穿着圣诞老人布偶的人,拿着传单,逗弄着街边的行人。

就是在这样的一片节日氛围之中,在被称为“平安夜”的这一天里,北原和岛田却各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电视机与遥控器

随着古美门抛出了取得时效的抗辩,整个法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这位头发梳得犹如奶油小生般的大律师却表现出了冲天的威势。明明有些瘦削的身材,在此刻竟散发着强大的威压气场,以至于让人不由自主地便胆战心惊,屈服于他的声势之下。

这排山倒海般的压力,犹如狂风巨浪在骤然间就要把原告席那两位年轻的男女律师给彻底吞没。

真知子坐在被告席后,两道美人眉轻轻地颤动,颇有些同情地望着对面的两个律师。

游戏已经结束了。

和古美门律师作对就是这个下场。先前所谓的打得有来有回其实全都只是一个幻象。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尽在古美门律师的掌握之中。当你在和这位律师对抗的时候,你的一切都被这位律师所吞噬进黑暗之中。现在的原告高井就是如此。他不仅无法从这场官司中取得任何收益,并且现在这两平方米的土地,还要变为酒店的所有物。

这就是古美门律师的恐怖之处。

真……真的是讨厌这个男人,但……是,却又无法寻找到任何方法去战胜他,真知子看着古美门的背影,内心如此想道。

然而,就在真知子将目光投向原告席的时候,她的那双眼眸刹那间控制不住地睁大了几分。

一张无比沉静的面庞映入真知子的眼帘。那位叫做北原的律师依旧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仿佛这个这项取得时效的抗辩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的表情仍然看起来十分悠闲,他的身子靠在法庭椅子,透露着一股慵懒。古美门在这边掀起了狂风大浪,而在北原律师的那边却仿佛依旧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这位容貌动人之极的女律师,已经无法理解这个北原律师为什么脸上还不露出一丝一毫焦虑的神情。难道他还不明白,他当事人的土地就要变成了酒店土地?!

此刻,在法庭上,这样一个重量级的抗辩抛了出来后,大家目光又落在了原告席处。听者已经有些无法想象那边的原告会进行怎样的反击了。大立柱占了人家的土地,占了将近20余年,直至今日才发现,取得时效早已经历完成。

酒店的柱子占了原告高井的2平方米土地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同样酒店柱子占了这2平方米的土地经过了20年,亦是斩钉截铁的事实。

宫川握着笔的手在微微抖动,已经有些不敢抬头看着法庭的景象。她从来没想过这场官司,会变成如今这个局面。就在此时,她的余光撇到了旁边的那个身影。只见得他缕了缕脖子处有些歪斜的领带,就那样站了起来。

那个身影仿佛有着无所畏惧的勇气,迎着古美门掀起的滔天巨浪。

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恫吓住这个身影。

他的脸上挂着睥睨这世界一切的微笑。

只是在站起来的一瞬之间,方才古美门那咄咄逼人营造出来的逼压之感,瞬间就被冲破,犹如摔在地面的玻璃杯,裂成一块块碎片。

北原抖了抖身上的西装,目光与同古美门相碰撞,声音坚定地说道:“裁判长。依照《建筑基地法定空地法》,建筑物四周需留出2米宽的地带用作通行。即土地所有者在自己的土地上从事建造活动之时,需于地块边缘留出2米地带,用作通行。其中,法定空地与所有者的土地不可分割。所有者转移土地给他人的,法定空地亦需一并转移给他人。从法律来看,法定空地与正常土地之间的关系,犹如主物与从物的关系。”

“所谓主物与从物,例如,电视机是主物,遥控器便是从物。从物的所有权变动以主物的所有权为准。若电视机的所有权进行了转移,其遥控器的所有权亦需一并转移。”

“本案之中,将军大酒店侵占的是法定空地。而在当前法律下,法定空地与正常土地的所有权不能分割。法定空地的所有权归属,取决于正常土地的所有权归属。”

“适用取得时效制度的动产或不动产,应当是独立的物,而非附属的物。附属的物,不能够成为取得时效适用的对象。正如我方才举的电视机和遥控器的例子而言,只要电视机的所有权没有发生变化,对遥控器的占有,哪怕经过了二十年,遥控器的所有权也不会发生改变。”

“涉案将军大酒店的立柱侵占范围恰好仅及两平方米,落在法定空地的地带之内。而法定空地并非正常土地。其无法成为独立所有的对象。故被告在没有占有正常土地的情况下,不能够取得仅作为附属的法定空地。”

“综上,被告占有的土地,不是可以独立拥有的土地。其未对原告高井的正常土地构成占有,故不能取得相应附属空地的所有权。因此,被告未满足法律规定的和平、公然、继续占有的他人不动产的行为,未成就适用取得时效的条件。因此,涉案土地仍然属于原告所有,其有权对两被告提出排除妨害之诉!”

这个年轻男律师的话,震荡在法庭之上。

正如同古美门搬出了取得时效制度,这极为刁钻的法律来对付原告,此刻,北原也搬出了建筑基地法定空地法这一极其生僻的法律来应对这位胜率百分百的律师。其中电视机与遥控器、主物与从物的类比,在刹那之间又将被告律师的举证意见给骤然撕裂。

法庭上的诸多听者已经惊呆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能从这个角度来加以反驳。律……律师当真能将事实反复、变曲为直、变直为曲。一番番的道理在律师的操弄下,犹如傀儡木偶一般,为着当事人的利益而服务。在北原说完的刹那,法庭陷入了比方才还要更加沉默的安静。这番于极限之处进行的法律较量,已经将在场的人看愣了。

一个市民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尤其是见到原告方的那位律师,像是激发了什么回忆一般,喃喃自语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年轻的男律师,他……他是川本高速一案的原告律师!”

第二百二十二章 噼里啪啦

古美门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他法律生涯之中遇到了最为难缠对手之一。他没想到这个叫做北原的律师在面对取得时效的抗辩下,还能够进行反击。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不过,眼下只是起了一点波澜。

这个世界上,总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设想的模样,来100%的运作。

偶有偏差是正常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位胜率百分百的律师到底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刹那间又亮出獠牙向对方撕咬,“方才原告代理人用主物与从物来进行比喻,实是一种错误。主物与从物,这对概念的前提是他们各自都是独立的物,只是因为用途上具有辅助功能,方才形成主物与从物。所谓法定空地与正常土地都是相连在同一块土地之上,与主物、从物的情况根本不同。”

“从物的所有权之所以由主物所有权变动来决定,只是立法者出于物尽其用的功能来考虑而已。事实上,民事法律根本没有禁止当事人就从物和主物的所有权变动做出另外的约定。从物和主物完全可以分离转让,这是民法所允的。原告代理人方才在故意混淆有关概念,把从物的所有权变动跟随主物的这一法律原则,扭曲成为某种强制性规范。这是根本错误。”

“就法定空地需跟随正常土地的所有权相变动,亦只是立法者处于维护法定空地的需要而设置的,以避免法定空地被土地所有权人进行抛弃。”

“方才原告代理人说法定空地与正常土地有所不同,不能成为独立拥有的对象。这种说法更是大错特错。事实上,法律亦承认土地所有者对法定空地的财产权利。只是立法对这部分土地的用途加以限制而已。法定空地仍然是土地所有者的正常财产。我们不能以其用途被加以限制,便判定所有者的其他权能便被加以限制。”

“法定空地除了用途遭到限制以外,在其他方面均与其他正常的不动产相同。其在适用时效取得制度上,不存在法律上的障碍。”

面对古美门的反扑,北原不慌不忙接着回应道:“问题的本质在于主物与从物之间的关系能否类推适用至正常土地与法定空地的关系上。主物与从物,在功能呈现互相辅助的作用。在法定空地与正常土地上,亦是如此。”

“正常土地上进行建造活动,搭建楼宇。而法定空地则用作通行、采光和通风。二者在功能上恰恰是相辅相成的。就此点而言,主物与从物之间的关系,类推适用至正常土地与法定空地的关系,恰符合双方的本质。”

“至于说,方才被告代理人谈到从物亦能适用取得时效制度,则属于无稽之谈了。取得时效制度本就是法律中的例外情形。其赋予了无权占有人在满足一定条件下,得将无权占有物转换为其所有物的权利。这种权利是对无权占有的一种退让。就取得时效制度的适用范围只能采取严格的文意解释,乃至限缩解释,而不能任意扩张该制度的适用范围。”

两位大律师的言辞仿佛擦碰出火花,呈现出一种势均力敌的效果。

犹如拔河到了关键的时刻。

虽然中间的绳标没有进行移动,但是双方的拔河队员都已经使出了巨大的力气,在互相拖拽。

坐在旁听席上的今西,看着这一幕。他很清楚古美门提出的取得时效抗辩对于这场官司的杀伤力。眼下,如果打成平手的话,那么吃亏的将是那个北原。如果,他不能够反压一头,那这起案件就存在危险了。

这个小子,还能想出方法破局吗?

今西能够想到的,北原也已经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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