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出产的东西更是王炸!
下午干的工作太多。
他走出仓库,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沿着地头行走,一直延伸到麦田里。
拖拉机轰隆轰隆的发动起来。
钱进正要上车,早上那群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领导叔叔,你的花!”
“对对对,差点忘了给我媳妇的礼物!”钱进赶紧拍额头。
不过野花应该已经枯萎了。
他觉得挺不好意思。
因为他上午急着去慰问五保户和军烈属,随手把野花放在了办公室的什么地方。
结果两个孩子各自端着个锈迹斑斑的搪瓷缸出来。
每个搪瓷缸里都是一大束野花。
它们的花杆被人用茅草给系了起来,整齐的插在搪瓷缸里。
蒲公英的金黄和二月兰的紫,舞鹤草雪白而诸葛菜蓝紫,依然鲜艳。
钱进惊喜的叫道:“你们帮我保存了?”
有个孩子得意的说:“我们下午刚采的,大队长那会说它们会蔫了,我们临时给阿姨采了新鲜的,我们又用水养起来了,阿姨准能看到鲜花。”
钱进眼眶发热:“好孩子,谢谢你们,叔叔替阿姨谢谢你们!”
“以后叔叔肯定带阿姨来看你们,再见,马上还能相见!”
“你们要好好学习,缺学习文件要跟叔叔说啊,叔叔支持所有小朋友的学习工作!”
孩童们蹦跳着喊再见。
干部们也挥手喊再见。
他们摸摸肚子,中午那顿简单却不简陋的午餐似乎还在唇齿留香。
明天,这里将开始新的生活,出现新的东西:
关于白面馒头,关于柜台和货架,关于不再需要翻山越岭就能买到的油盐酱醋,乃至于关于未来梯田里长出来的各种蔬菜,一切新奇而充满希望……
第185章 钱主任的安排,全公社头一遭
4月24日,春风送暖。
大陈生产大队东沟生产队最西头有间低矮的土坯房,茅草屋顶上压着几块碎砖头。
钱进在篱笆门外喊了两声,才有个佝偻身影挪出来。
这是五保户王老太的家,挪出来的人便是王老太。
老太太今年七十五,儿子修水库时塌方没了,女儿远嫁异地,前年老伴又得痨病走了,如今家里剩她一人。
大队帮她申请了五保户,如今她已经失去生产能力,全靠队集体养着。
“大娘,供销社来看您了。”大陈生产大队双代店的代销员陈楷热忱的喊道。
老太太茫然的看着门口几个人,讷讷的说:“哦,好,你们进来?”
大队干部和颜悦色的正要说话,陈楷已经抢着说:“对对,肯定要进去,我们供销社的钱主任给您送粮食来了。”
老太太还是讷讷:“哦哦,好,进来,进来。”
她慢慢的打开门,钱进等人拎着面袋子往里走。
门槛缺了角,屋里黑黢黢的,只有灶膛里还闪着点火星。
土炕上堆着补丁摞补丁的被子,墙上挂着积了灰的五好社员奖状。
老太眯缝着眼看了半天,她的头脑有些僵化了,看过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颤巍巍要下炕,“马主任有两年没来喽。”
钱进将拎在手里的面粉放下,和声说:“大娘,这是供销社的一点心意。”
老太看着这些东西,终于反应过来:“呀,是政府啊?政府来送东西了?好好,谢谢,谢谢政府还记得我这老骨头。”
她努力瞪大浑浊的眼睛,伸出双手去跟毕恭毕敬的跟钱进握手。
钱进触到的那双手像枯树皮,指甲缝里塞着清理不干净的黑垢。
这三天里他接触了太多这样的手掌。
似乎劳动人民的手掌都是如此姿态。
钱进沉重的向她表达供销社对她的慰问。
陈楷又积极的说:“我们钱主任做好事,他给你们从城里拉来了赞助,全是好东西。”
老太疑惑的问:“啊,什么是赞助?怎么拉?我自己去拉?我拉不动,没力气了,走不动道了……”
“已经给你拉来了,有白面有大米小米,有油盐酱醋有饼干白糖红糖,全是好东西。”陈楷不耐烦却又努力保持耐心大声喊。
“你今天就能和面蒸白面馒头吃啦。”
老太太愣了愣,突然红了眼眶:“使不得、使不得,送来了白面馒头?我上回吃白面还是、还是还是上回。”
她思索了一阵,也没想起上次是什么时候吃的白面馒头。
泪水落下,她撩起衣襟擦眼睛,露出腰间捆着的草绳。
这是老太太的裤腰带。
钱进面色沉重,转身去掀面缸。
缸底只剩层黑乎乎的杂粮,并不知道是地瓜面还是高粱面,里面爬着好些米虫,看起来有些埋汰。
于是他把里面的杂粮面给舀了出来,对陈楷说:“去晒晒,晒掉里面的虫子。”
他往里倒上新面,又往灶台上放了油瓶子。
米面粮油整理好。
他还给老太太泡了几页饼干吃:“您中午头吃这个吧。”
临走时他看见门后挂着半截麻绳,愕然看向生产队干部。
干部叹气说:“去年冬天俺这婶子差点上吊,还好她没力气了,连把自己挂绳子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钱进说道:“还是得多关爱一下这些五保户。”
这话说的很苍白。
可他并没有更多的能力。
最后一户是烈士张成贵家。
三间瓦房看着齐整,大队干部介绍说这是政府帮忙修建的,张家房子本来已经成了危房。
他们还没进门,先听见咳嗽声。
张成贵的妻子已经成了寡妇,此时正头上包了头巾在院里晒草药,见人来慌忙用围裙擦手。
她的丈夫七六年参加过地震救灾,结果为了扒废墟里的孩子让余震砸中了脊梁骨,回来躺了半年就走了。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烈士,可县里领导经过斟酌还是给张成贵评了个烈士。
因为他家里条件实在很差。
“嫂子,这是供销社的心意。”钱进把米面搁在院子一张石桌旁。
石桌上坐着个十来岁的姑娘,正就着日头写作业,铅笔头短得捏不住。
见生人来,赶紧把磨得发亮的课本合上——封皮上‘小学代数’几个字都快磨没了。
“快谢谢各位领导。”张寡妇推了推闺女,自己抢先鞠躬道谢。
钱进连忙扶起两人,解释了自己下乡调研以更好服务人民大众的目的。
他蹲下来看孩子的作业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算术题,正面写满写反面,两面都写满了就擦掉再用。
作业纸已经擦的皱皱巴巴了。
他摸摸兜,把随身带的钢笔塞进小姑娘手里:“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
小姑娘看到这支崭新的钢笔后眼睛亮得像星星,但不敢收,赶紧去怯生生望向母亲。
“拿着吧。”张寡妇声音发颤,“你爸要是知道你能用上钢笔该多高兴。”
钱进叮嘱陈楷:“今天必须给送来一瓶墨水,以后这孩子的文具我来保障,每个月你把账报给我。”
陈楷说:“领导,我保障、我给她保障,我要供她念书一直到上大学。”
上了大学就是国家养着了。
钱进摇摇头露出笑容:“不用了,这事还是我来吧。”
陈楷顿时心里一沉。
几人在院子里说着话,里屋又传来老人的咳嗽声。
张寡妇慌忙跑进去,钱进跟着进去一看。
昏暗的房屋里,炕上躺着个干瘦老人,被子掀开处,两条腿肿得发亮,皮肤绷得几乎透明。
“俺公爹的浮肿病又犯了,是老毛病。”张寡妇舀了勺米,“钱主任您坐,我去给他熬点粥,让他补补营养能好的多。”
钱进说道:“应该去卫生院让大夫看一看,需要什么药品你赶紧买,如果咱公社没有你告诉我,我会在内部安排人去采购,到时候你去医药站拿药就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户人家的特殊需求。
张寡妇闻言大为激动,用手背抹着眼睛连连道谢。
钱进倒退着离开。
就此他耗费三天时间,终于把全公社的五保户和军烈属家庭转了一圈。
相关家庭情况和需求被他记了一个笔记本,这本子他回去交给刘秀兰,让刘秀兰抄写一份,免得自己笔记本丢失,那这番调研工作就白做了。
转过一天就是4月26日。
金海这两天请假,他要给大儿子准备婚礼了。
这是他家里最近几年最重要的日子,需要全力以赴,所以钱进给他批了三天假。
26号当天钱进也得请假,请了半天假去参加婚礼。
一大早天还黑着,钱进便起床做准备了。
他看看时间,去了供销社门口进行等待。
没多一会,“突突突”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张爱军骑着轻骑75稳稳地停在供销社门口。
车子熄火、车灯熄灭,楼小光摘下军绿色帽子,笑着从车上跨下来。。
“钱主任!”楼小光下车先赶紧招呼一声。
钱进冲他点头,一眼看见他抱在怀里的帆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