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兆新震惊:“这么夸张?”
钱进说道:“对,主要是还要考虑一个损耗问题,软管如果坏了,那么哪一段坏了就裁剪掉哪一段,剩下的用玻璃胶或者说烧熔橡胶糊起来可以继续用。”
“硬管没这个优点,一旦损坏那么就是损失。”
围坐的领导们开始频频点头,彼此交换着若有所思的眼神。
农业口的负责人还是犹豫:“钱副指挥,你知道咱们市府财政现在多么紧张吗?你知道农田面积多大吗?”
钱进明白他的意思:“领导,我们不是给所有农民都更换上这东西,而是只给重灾区使用。”
负责人叹了口气。
钱进见初步的认可达成,就把话题一转,指向分发开来的钻机图纸:“解决眼前引水和滴灌是应急,但从长远看,水源的根本保障,在于找到并利用那些深层、稳定的地下水源。”
“就像之前韩指挥指示的那样,这是百年大计!”
“现在遭遇旱情,地下不是没水,它是没有浅表水,实际上往下更深处肯定有水,这种情况下就得打深水井了。”
“而我引进这套液压驱动的柴油机钻机技术,就是专门打深水井的。”
他指了指图纸上那台结构紧凑、管线复杂的设备图样:“这台机器关键在于它的液压驱动设备上,它能在中等硬度的岩层上,稳定快速地钻出100米以上的深井!”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变。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手里图纸上,然后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
“一百米深井”这几个字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在座的人都清楚,过去依靠人力冲击钻或小型老式钻机,打个二三十米的井已是极限,碰到浅层无水或者水质变差,就束手无策了。
如今这机器直接把水井深度推进到了一百米这个范围。
这是极大的推进深度。
韩兆新问道:“往下还有水?”
用不着钱进回答,水利专家就说了:“是的,只要穿透那些坚硬的隔水层,往下还有一种深层承压水。”
“这些水储量巨大,水质稳定,不会像雨水或河水一样被一场大旱彻底抽干。”
钱进说道:“我了解过国内的生产技术,这种液压打井机器没问题,可以生产,我们省内的红星、领袖等机械厂,都有生产条件。”
“只要抓紧时间批量生产了这种打井机器,然后抓紧打井,那么起码可以保障七月八月九月这三个月的用水。”
“这样部分地区的夏收无法保证,但可以保证秋收。”
水利专家看着机械构造图点头:“我认为钱副指挥的意见相当具有指导性。”
“这种机械是必要的,深水井也是有必要的,因为地下深层水有个优点,等旱情过去后,天上下了雨,地下水回得到补给。”
“所以我认为这些深井就是旱涝保收的定海神针!我提议,指挥部立刻成立专项小组,集中资源,全力对接推进钻机引进和生产。”
“一旦设备落地,优先在已经探明深层水资源前景的重点区域,立刻开钻!这打出来的每一口井,都是给将来扎下的命根子!”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讨论声。
韩兆新让秘书紧急去招呼机械专家过来看图纸。
然后他自己先下了结论:“钱副指挥的提议,我看行。深井加滴灌,这路子对头。既救眼前的大火,也点上了将来的长明灯,我赞成先重点攻关钻机引进落地。”
这一席话像一根定海神针砸进了海底,为这场技术攻坚拍板定音。
机械专家到来后又开了短会,这就跟钱进没关系了。
水利口地质勘探队昨天交回来的报告很重要。
西北山下有水,那么韩兆新就想要把它们给开出来,有了这些水,周边山区的干旱问题迎刃而解。
这太重要了。
重灾区的救灾工作必然是重中之重,而山区旱灾最难解决。
像是城郊可以由城市输水,像是平原地区可以安排送水车不间断的送水。
山里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
卡车总山路不光危险且性价比很低,去山里送一车水,能给平原地区送三车乃至四车。
所以将西北山区山里的地下水开采出来是当务之急。
韩兆新要求张成南亲自去西北山区负责此事,钱进要求同行。
他想去看看山里的现实情况。
韩兆新赞成他的提议:“理论结合实际,这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法宝。”
“那就这样吧,你们两位副指挥一起去,然后张局你到时候留在山里负责后续的勘探作和引水项目,让钱副指挥回来就好。”
张成南一听心里酸溜溜的。
哎哟,年轻同志不留在山里吃苦,让老同志留着?
领导同志你可真是关心爱护祖国的下一代。
两人当天乘车下乡。
城市的脉搏开始以一种极其独特的方式跳动着。
街道办的黑板报上描摹了醒目的白粉笔标语——“全民动手,抗旱救灾!”
透过吉普车的轰鸣声,隐约传来高音喇叭反复播放抗旱通知的尾音。
几个戴着红袖标的街道大妈,正用小推车费力地拉着一桶桶清水往外送。
各处筒子楼的水房,全糊上了‘节约用水光荣’的宣传单,并有居委会发动了儿童戴着红袖章负责监督群众用水……
全城开动,共抗旱灾。
离开泊油马路进入土路,热浪混着尘土很快扑在了车玻璃上。
汽车从公社穿过。
街道两侧的石灰墙壁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钱进下意识地侧头望向西边天穹深处,那里依旧是一片无情的澄澈蔚蓝。
烈日当空,毫无阴天的征兆。
第319章 进山进溶洞,找水找希望
汽车盘山而上,先进入了西坪生产大队。
按照钱进要求,车子在这里停了下来。
钱进下车深吸了一口气。
灼热而干燥。
他能感觉出来,空气里没有一丝雨水的湿度。
西坪生产大队的大队部前,“泰山路抗旱支援突击队”的红旗一角被风吹动了一下,旋即又无力地垂下。
但那深红的底色,依旧在刺目的日光下,无声地燃烧。
张成南注意到了红旗上的字,他问道:“钱副指挥,你是过来看看你们泰山路突击队的同志?”
钱进说道:“那倒不是,他们没什么好看的,我过来是想跟该大队的干部说一声,让他们安排几个了解山里情况的老人,带咱们去山里看看。”
张成南想了想,问道:“你是认为他们能知道哪里有水?”
钱进点点头:“他们在这山里摸滚打爬了一辈子,不敢说……”
“哎呀,钱主任来啦!”双代店有人出来晒野菜,看到钱进等人的身影后顿时喊了起来。
好几个人立马从双代店里跑了出来。
钱进一看,还有朱韬!
他立马皱起眉头:“双代店里凉快?”
朱韬讪笑道:“钱总队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在这里乘凉,我是过来清点预购的冰糕。”
“同志们现在是每天上午下午一人配一支冰糕,刚才供销社的同志给送了过来,我得到消息是来数冰糕的……”
“是、是。”双代店负责人帮他解释,“钱主任,你们泰山路的同志来了以后劳动很积极,从早到晚给我们山里劈引水渠……”
又有人赶去山里把周铁镇给叫了回来。
周铁镇忙的光着膀子露出湿漉漉的黑色护心毛,满身肌肉还在鼓鼓囊囊,上面沾染了不少泥土,被汗水冲刷过后,像是雨后的大地。
钱进给他引荐了同行领导,周铁镇风风火火跟他们握手,招呼他们进办公室去喝茶。
“先不喝茶了,这会我们不热也不渴,先谈点工作。”张局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
周铁镇对他的工作积极性感到肃然起敬。
好干部啊。
他不知道刚才在等他的时候,好张局一连啃了两根冰棍喝掉了一瓶汽水——
秘书掏钱。
张成南问他山里的水资源情况,周铁镇一听这话题就上火,拍着腿骂娘:“今年真他娘神了,老天爷不给活路,我们蔬菜要命了。”
“先别管蔬菜了,先说说人和牲口用水。”张成南问道。
周铁镇拍着腿还要骂娘,想了想没好意思骂:“俺群众用水也紧张,几个机井都快干了。”
钱进心里一紧:“机井都干了?”
“可不是咋了,老天爷不下雨,俺社员只能从机井挑水上山去浇水了,从早挑到晚是从晚挑到早,硬生生把那几口从没干过的机井挑的见底了。”周铁镇感叹说。
听到这话钱进倒是松了口气。
没那么吓人了。
如果说天旱导致几个机井连居民用水都保障不了,那这个地方的地下水资源就很紧张了。
现在西坪生产大队是接连挑水上山浇灌蔬菜,导致机井水源供应不上,但经过一夜时间显然可以补充,那就说明地下水没问题。
周铁镇还在抱怨:“怎么还不下雨?幸亏我们能靠山里几口泉眼打点水回家,要不然连人喝的水都没了……”
张成南毕竟是水利口的老大,从这些话里判断出了很多重要信息:
“你们的机井一夜能恢复正常水位?你们山里头的泉眼还有水?重点是泉眼里还有水?!”
周铁镇说道:“多少有点,够人喝的了,不过山里的溪流什么的都断流了。”
张成南赶紧给钱进使眼色:“钱副指挥你说的对,应该去山里看看情况的。”
干旱的阴影如同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了西坪山的咽喉。
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山,山里草木低垂枝叶,没有了往日的勃勃生机。
本来钱进今年还想安排西坪生产大队种果树种速生树来着,今年旱灾来的气势汹汹,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往后拖延一年吧。
旱年种果树,这是不怕死。
钱进没有瞒着周铁镇,把西坪山下应该有丰富地下水资源的情况说了出来。
也告诉他水利局这次过来就是想粗略的看看情况,后面会调专业的勘探队来寻找地下水源开展引水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