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馆通北宋 第204节

  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等朝廷正式下诏改元,吴记收到邀请后再说也不迟。

  明日旬休,没别的安排,唯有二苏订了一桌鹿鸣宴。

  吴铭不打算做新菜,把重阳节推出的菜品上齐,再添几样二苏没吃过的菜,足矣。

  二苏只是借鹿鸣宴的由头品尝美食,近几日,正经的鹿鸣宴正于各地州府循例操办,盛况非常。

  陕西路凤翔府眉县。

  一辆青幄牛车正辘辘驶往横渠镇,张载靠着车壁,满面酡红,醉眼迷离,车中载有州府官员于鹿鸣宴上赠送的饯行礼。

  从康定元年初次拜见范文正公算起,至今已有十六年。

  这十六年来,他不仅听从范文正公的劝告,将《中庸》研读透彻,更遍读儒家、佛学、道家经典,已然形成自己的学说体系。

  五年前,幸得时任许州知州的文相公相邀,他得以在京兆府开杏坛设教讲学,他的学生遂从弟弟张戬、侄儿张革,变成了一众关中学子。

  弟弟已于三年前高中,他的学生中也多有进士及第者,唯独他这教书匠,未曾考取半分功名。

  今年四月,他接到姐夫和弟弟的来信,两人都劝他莫再犹豫,应当在闱场大展身手,方不负生平所学。

  姐夫宋寿昌还神秘兮兮地说,已为他推算前程,今科当遇贵人,切莫贻误天时。

  张载观信后哑然失笑。

  他如今三十有七,若真有意求取功名,不至于等到今日。

  当个教书匠也没什么不好,执掌京师官学的胡公,不也身无功名,谁敢质其学问不高?

  但弟弟有一言说动了他。

  京师乃群英汇聚之所,每逢省试,天下英才咸集于一城,听闻今科更是才俊辈出,譬如他的两个表侄程颢、程颐,不过二十岁出头,已有才名在外。

  此番能否高中尚在其次,但能同天下学子切磋交流,便不失为一桩幸事。

  心意已定,张载便参考了京兆府八月的解试,前几日放榜,顺利取得解额。

  今晚州府设下鹿鸣宴,为中举学子饯行,眼下正是宴罢而归,他意欲在家中稍歇数日,便启程进京。

  翌日。

  应母亲的要求,一家人来到崇寿院中烧香拜佛。

  张载自不信神佛护佑之说,权当尽个孝心,图个吉利。

  崇寿院是横渠镇山脚下的一处寺院,来往行旅商客常来此地借宿,院落不大,香火很旺,母亲亦是此间香客,三年前弟弟进京赶考,全家也曾来寺里献过香。

  一家人驾轻就熟,很快抵达崇寿院。

  烧香拜佛罢,母亲同主持闲聊,张载则信步在寺中游览。

  因来此间借宿者众,常有风雅之士于墙上题写诗词,故而每隔一段时日,崇寿院便会粉刷墙壁,只保留官宦名流的题诗,将无名之辈的歪诗涂抹掉。

  张载驻足品评玩味。

  墙壁新近粉刷过,题写的诗词并不多,他看过几首,或诗意寡淡,或笔力浮脱,皆不入眼,不免大感失望。

  “咦?”

  突然间,一首五律闯入眼帘。

  观其行文,运笔飘逸,布局疏朗,已是不俗;再看其诗,内容并无新意,描写晓行夜宿的赶路场景,然则笔触细腻,感情深沉,教人耳目一亮。

  旁有一首和诗,同样彰显出极其扎实的功底。

  落款分别为苏轼、苏辙,应是两兄弟。

  张载心头一动,忍不住想:他二人穿行终南山而过,是去探亲还是访友,抑或和自己一样,是进京赶考?

  这对苏氏兄弟有如此书法文采,假以时日或将有一番作为,那么,横渠张氏兄弟又待如何?

  一念及此,他胸中不由得生出万分豪情,他已有些迫不及待,直欲奔赴东京,向天下人宣讲自己的学说。

  三日后,他辞别母亲和妻子,自横渠镇出发,一路沿驿道往东。

  尽管路途漫长,幸而有官府发放的公券,可以在沿途馆驿食宿和租用车辆马匹,估摸着十月初便可抵京。

  同样离家赶赴京城的,还有南丰曾家的六位举子。

  数日前,曾巩辞别继母和贤妻晁文柔,携弟弟曾牟、曾布,堂弟曾阜,以及妹夫王无咎和王幾自水路北上。

  这是曾巩第三次参加科举。

  他幼年能文,未冠而名闻天下,拜入当今文宗欧阳学士门下。十八岁时初次参考,未第。五年后再试,仍然落榜。

  后父翁逝世,家道中落,只好辍学回归故里,侍奉继母,抚育四个弟弟和九个妹妹。

  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十五载,如今弟弟俱已长大成人,妹妹也尽皆出嫁,他亦年近四旬,鬓生白发矣。

  是日清晨,忽闻窗外鹊声喳喳,他步出馆驿,放眼望去,满目秋色,倒和家乡的山色风光别无二致。

  不禁念及家中贤妻,思绪如潮,脱口吟道:

  “鹊声喳喳宁可知,家人听鹊占归期。物情固不等人事,尔意自惊思别离。秋花粲粲正可爱,黄菊芙蓉开满枝。春枫千树变颜色,远水静照红霞衣……”

  回首过往三十八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而其中至幸,莫过于六年前迎娶文柔为妻。

  文柔乃光禄少卿之女,本是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自嫁入曾家以来,却未曾享过一日清闲,终日荆钗布裙,为阖家生计操劳不息。

  她不仅不自矜身份,更无一丝厌弃之意。非但如此,竟挽袖亲操井臼,躬耕陇亩,家中里外大小事务,一肩承担,毫无怨怼。

  曾巩每每欲替她分劳,她总婉言相拒,坚称不许,只教他温习课业,潜心备考。

  想她初嫁之时,犹是明眸皓齿、不谙世事的活泼少女。怎料短短六年光阴,那双纤纤素手便已布满劳作的厚茧,眼角眉梢,亦如眼前这深秋之景,悄然染上了些许风霜。

  曾巩扪心自问,他这半生,上无愧于父母,下无愧于诸弟妹,唯独于结发之妻,亏欠良多!

  他极目远眺,望向东京的方向,只觉胸中诸般情绪交织,暗暗立誓:今科春闱,定要蟾宫折桂,风风光光归返故里。自此而后,绝不再让她受半分苦累!

  当此之时,数千名举子正自四面八方奔赴京师,今科的状元郎章衡也已和年小他十岁的族叔章惇踏上赶考之路,须经两月的长途跋涉,方可抵京。

  此时的章衡尚不起眼,毕竟,他的族叔章惇实在太过耀眼,自幼便才智出众,更兼相貌俊美,举止文雅洒脱,飘然有仙风道骨,此番解试更是一举夺魁。

  任谁看了,都是章惇更具状元郎之姿。

  连章衡自己也更看好这位年轻的族叔。

  当然,正在吴记川饭雅间里大快朵颐的二苏、袁毂等人对此一无所知,仍一边吃菜饮酒,一边商业互吹:

  “以苏某浅见,今科状元郎非容直兄莫属!”

  “不敢!子瞻才学过人,袁某自愧不如,今科状元郎舍君其谁?”

  雅间里时不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连厨房里的吴铭和谢清欢都听得一清二楚。

  因借了鹿鸣宴之名,又恰逢老苏前一日受邀与诸公同桌宴饮,心情大好,此番便给了大儿足足两贯钱。

  二苏身为举人,本就有官府的赏赐,更兼父翁所资,难得阔气一回,点了不少好菜。

  此番终于尽兴,同吴掌柜闲聊几句,免不了又是一番称赞,众人付讫饭钱,心满意足而去。

  吴铭送走大小苏,立刻回厨房查看两界门。

  果然,又有新消息弹出。

  【您有新的VIP客户,请确认!】

  伸手轻点,界面随之跳转。

  【苏轼累计消费超过五千文,自动登记为本店的VIP客户,尊享以下福利:】

  【1.上门做菜……】

  仍是那五条会员福利。

  【苏轼SVIP升级中(5120/50000)】

  大苏终于突破五千大关,踏入会员之境!

  至于SVIP之境,考虑到二苏明年五月便要因母丧启程返回眉州,今科多半无望。

  全靠两界门将兄弟二人的消费都记在苏轼了名下,这才顺利突破,苏辙名下仍是鸭蛋。

  倒是无妨,这两兄弟素来形影不离,即便为官后,天各一方,也经常书信往来,彼此寄诗唱和。

  起码在入仕之前,一人成了会员,另一人也可同享福利。

  吴铭连戳两下,退回至桌面。

  谢清欢冷不丁道:“师父,今早忙于备料,没来得及去双双姐府上洗澡。双双姐眼下多半已去济慈庵拜谒恩师了,弟子只好前往香水堂沐浴,怎奈无人陪同,师父可否如以往一样……”

  说到此处忽然住口,她抬头眼巴巴看着师父。

  吴铭自然听懂了,今日二郎没来,来的是孙福。孙福家住城西,家中尚有老母需要伺候,扫净雅间,洗罢碗筷,便已告辞而去。

  只能由他充当这个“护花使者”。

  洗个澡而已,并无不可。

  他点头应下:“你收拾一下罢,我去去便回。”

  “好!”

  谢清欢当即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哒哒哒跑回卧房收装换洗的衣物,戴上帷帽。

  吴铭也回家里取了套换洗的工作服,随后返回饭店。叫上小谢,关了店门,时隔月余,再度体验东京的大澡堂。

第254章 车名无名氏

  师徒二人沐浴归来,远远便瞧见店门外候着一人,身影颇觉眼熟。

  吴铭尚未忆起来者,那人已趋前一步,叉手唱喏:“吴掌柜!”

  “你是……”

  “小的是喻作头身边的长随,七月间曾见过一面,吴掌柜或许还有些印象。”

  “是觉得你面熟……”

  吴铭恍然。

  喻作头的随从现身于此,莫非……

  他不无期待:“可是餐车造好了?”

  “正是!特来请吴掌柜过府验看,不知吴掌柜可有闲暇?”

  “有的!你且在此稍待。”

  吴铭应得爽快,耗时两个月,终于造出来了!

  开了店门,搁下换洗衣物,进厨房里用吹风机吹干湿发。

  谢清欢迟疑再三,终是忍不住:“师父,弟子可否同去瞧瞧?”

  “不可。”吴铭断然拒绝,“你留在店里,不得擅离。待为师取回餐车,自有你看够的时候,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好。”

  谢清欢倒没有很失望,意料之中的回答。

  吴铭略整衣冠,随即闭店出门,直奔喻家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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