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他知道,一个完美的计划,需要魔鬼般的执行细节。
他指着白板上的五个名字,眼神已经从一个执行者,彻底转变为一个布局者。
阿标知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步:说服龙头。
他看向陈惠万,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万哥,计谋虽好,但要让福伯出马,必须龙头点头。龙头凭什么相信我们?他生性多疑,我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他可能会认为这是我们排除异己的手段。”
陈惠万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
“证据,有时候不需要拿在手里。它只需要存在于龙头的脑子里就够了。走,跟我去见龙头。”
两个小时后,陈惠万独自一人,走进了龙头位于半山别墅的私人书房。
阿标则按计划,留在了车里,这是陈惠万与龙头之间的对弈,任何多余的人在场都会破坏气氛。
书房里没有奢华的装潢,只有满墙的书籍和古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陈年普洱的茶香。
龙头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手中盘着两颗光滑的玉胆。
“来了?”龙头没有睁眼,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头,我今天来,是向您请罪的。”陈惠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龙头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冷哼,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一片多余的叶子。
“请罪?”龙头的声音苍老而有力,“我听说,你现在威风得很。百万花红,江湖追杀,我14K立足香江几十年,都没你这么大的手笔。
油尖旺的生意,因为你,乱成了一锅粥;十几个兄弟,为你躺进了医院。你现在倒有脸来向我请罪?”
陈惠万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说:“生意没了,可以再做;兄弟受伤,我来医。但阿标的腿废了,这笔血债,我不能不报。我若连自己兄弟都护不住,将来还有哪个兄弟肯为我,为社团卖命?”
“所以,你就把整个社团拖下水?”龙头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陈惠万,“你这是义气,还是自私?!”
面对龙头雷霆般的质问,陈惠万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了一步。
“龙头,我承认,我发江湖追杀令,有我自己的私心,更有我的无能!”
这句话,让龙头的怒气微微一滞。
陈惠万的声音变得沉痛而有力:“我无能,是因为我用最蠢的办法,去打一场最不该打的仗!我们和和盛的人在街头互砍,血流成河,差佬坐收渔利,这不是打仗,这是蠢!”
“雷杰,他只是戴维斯养在台前的一条疯狗!我们每天和这条狗打得头破血流,但真正的主人,却在山顶的别墅里,抽着雪茄,笑着看戏!我们死了多少兄弟,他不在乎;我们亏了多少钱,他更高兴!因为我们越乱,他就越安全,他就越能稳稳地吸我们的血!”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龙头的心上。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
陈惠万知道,时机到了。
第66章 借箭
“龙头,我之前用错了方法,让社团蒙受损失而请罪。”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但我今天来,更是来向您立下投名状!”
“从今天起,我请求您下令,暂停所有和和盛的正面冲突。我们不能再浪费任何一个兄弟的血,去做这种让仇家看笑话的蠢事。”
“我需要您给我权力,一个可以绕过所有叔父,直接向您负责的权力。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成立一个只听命于我和您的暗部。”
“由已经醒来的阿标负责。我们要打的,不是地盘,是人心;我们要查的,不是和盛的堂口,是戴维斯身边所有能被收买的人!”
“我要让他知道,我们14K,不只有烂仔,更有脑子!我要让他每天从噩梦中惊醒,怀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是不是我陈惠万的卧底!”
他直视着龙头,眼神中燃烧着一股赌上一切的疯狂与决心:
“刀仔华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我的行踪,本来所知的人就不多,如果没有内鬼,那么刀仔华就不可能会踏入这个局里,所以,社团里一定有内鬼!而且层级还不低!”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陈惠万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龙头:“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内鬼在出卖我们。而且这个内鬼,就在我们最高层。”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龙头将手中的玉胆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盯着陈惠万,眼神变得锐利如鹰:“惠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怀疑社团元老,这可是大忌。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直接证据。”陈惠万坦然承认,这反而让龙头有些意外。
“但我有方法,能让证据自己说话。”陈惠万继续说道,“我今天来,不是来告状,而是来向龙头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
“借您的威信,和福伯一天的时间。”
接着,陈惠万将A、B两个计划,以及需要福伯出面送件的整个流程,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像一个工程师在介绍自己的图纸一样,冷静而客观。
龙头听完,久久没有说话。他重新拿起玉胆,在手中缓缓转动,书房里只剩下玉胆碰撞发出的、清脆而压抑的声响。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这个局,的确精妙。但如果内鬼不是他们五个,或者说,是你自己贼喊捉贼,想借我的手,帮你铲除异己呢?我凭什么信你?”
这是最终的考验。
陈惠万挺直了腰板,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充满了决绝:“龙头,我不需要您信我。我只需要您信您自己。这个局,从头到尾,我不会经手任何一份文件,不会接触任何一个元老。”
“福伯是您的人,最终的审判,也由您亲自主持。我只是提供一个方法,把选择权和审判权,完完整整地交到您的手上。”
他向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如果最后证明,是我诬告,或者查不出内鬼。我陈惠万,不用您开口,当着所有兄弟的面,三刀六洞,自绝当场!”
“用命来赌?”龙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赏,也有审视。
“不是赌。”陈惠万摇了摇头,语气无比坚定:
“这是我的投名状。向您证明,我陈惠万做的一切,为的是14K的将来,而不是我自己的位置。内鬼一日不除,社团就永无宁日。今天他能卖掉两单生意,明天,他就能卖掉我们在座所有人的命!”
最后这句话,终于彻底打动了龙头。
作为最高掌权者,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内部的背叛和秩序的崩坏。
陈惠万的计划,风险由陈惠万自己承担,而他,则稳坐钓鱼台,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借此机会敲打所有心怀鬼胎的人,并最终揪出那根隐藏最深的毒刺。
“福伯。”龙头对着门外,淡淡地喊了一声。
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福伯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一旁。
龙头没有再看陈惠万,只是对福伯吩咐道:“按惠万说的去办。事情,要做得干净利落。”
“是,龙头。”
陈惠万知道,他成功了。
他再次深深鞠躬,然后转身退出了书房。
这场不见血的交锋,比任何街头火并都更消耗心神。
这次行动,陈惠万完全放手让阿标主导。
因为他知道,阿标已经懂得如何“对症下药”,如何将一个概念,包装成一个让特定人物无法抗拒的、带有时间紧迫感的致命诱惑。
接下来的两天,安全屋成了他们的作战指挥室。
他们没有假手于人,每一个陷阱都由两人亲手打造。
阿标,坐在轮椅上,成了这个计划的“总设计师”。
阿标负责提供最毒辣的构想,而陈惠万,则凭借他前世的记忆和远超这个时代的眼界,亲手将这些构想打造成了完美的“凶器”。
坐在书桌前,陈惠万的笔尖在纸上飞舞。
他看着身旁轮椅上,阿标口述的那些关于雄哥的贪婪、炮哥的软肋的精准剖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骄傲。
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阿标。
腿废了,但心和脑,却在这场烈火中淬炼得比任何刀锋都要锐利。
陈惠万在心中暗道:“阿标或许不懂什么是资产负债表,也写不出一句通顺的中文报告,但他却拥有最敏锐的街头直觉,能一眼看穿这些江湖大佬光鲜外表下最肮脏的欲望。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来自黑暗的洞察,用最‘文明’、最专业的方式包装起来,变成一把把能插进敌人胸膛,却又看不见血的刀。”
于是,在陈惠万的笔下,一份为雄哥量身订制的“瑞士名表内部认购协议”诞生了,里面充满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商业术语和海关行话;
更附上了一份伪造的离岸公司股权转让书和银行账户流水,所有证据都指向雄哥正在利用社团的物流渠道,进行大规模的走私活动。
这份文件,对嗜钱如命的雄哥来说,就是一颗会引爆他财富帝国的炸弹。
第67章 见人说人话
第二份,给爱子如命的炮哥:阿标的情报网派上了用场。陈惠万将炮哥儿子在英国的真实劣迹——飙车、赌博进行整理和夸大,制作成一份《伦敦警方内部调查摘要》。甚至还有一份“和解协议”,暗示龙头已经动用关系在为他儿子“平事”。这份文件,将直接扼住炮哥最柔软的咽喉。
第三份,给多疑的良叔:针对良叔最怕被揭老底的性格,陈惠万翻出了一桩二十年前的社团悬案——某位堂主的意外死亡。直指良叔是当年的幕后黑手。这份文件,足以唤醒良叔埋藏心底二十年的梦魇。
第四份,给好色的坚叔:是坚叔最近正打得火热的一位女明星。他伪造了一份来自私家侦探的《枕边人背景及忠诚度调查报告》。报告内容耸人听闻。这份文件,是对一个男人自尊心和安全感最恶毒的打击。
最后一份,也是最致命的一份,给野心勃勃的肥佬辉:这份文件不再是“黑材料”,而是一份详尽、真实、野心勃勃到令人热血沸腾的扩张计划!
这份计划书,正是陈惠万呕心沥血的杰作,里面详细规划了:
如何蚕食死对头“和盛”的地盘。如何进军澳门博彩业,并与当地势力合作。
如何开拓新的洗钱渠道和高科技犯罪领域。详细的资金预算、人员调配、以及精确到街道的行动部署。
这份文件,就是为肥佬辉量身定做的、无法抗拒的“毒苹果”。
当天下午,福伯亲自带着五个封死的皮箱,分别拜访了五位元老。
福伯的行动,如同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针对每个人的弱点,递上了那把包裹着糖衣的“刀”。
第一站:雄哥的府邸。
面对贪婪成性的雄哥,福伯将皮箱郑重地放在桌上,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沉稳地说道:
“雄哥,龙头高瞻远瞩,准备在三日后的堂会上,正式开启社团未来的新篇章。但在开启新篇章之前,需要先将一些可能会影响社团未来的旧账,彻底了结。”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雄哥:“龙头知道您生意做得大,门路广。但也知道,有些生意……踩了线。”
“这个箱子里的,就是龙头希望您在堂会前,先行处理的、只与您有关的账目。此事天知地知,您知我知,龙头知。为保绝对机密,文件箱请于堂会当日,亲自带回。”
第二站:炮哥的别墅。
炮哥最在乎的就是他在英国读书的儿子。福伯的说辞也因此变得温情中带着警告:
“炮哥,龙头一直说,我们这些老兄弟,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尤其要护好下一代。他最近收到一些从英国传来的、关于令公子的风声,用自己的关系暂时压下去了。”
福伯将皮箱推到炮哥面前,语气变得严肃:
“这个箱子里,是相关的情报。龙头的意思是,家事要先处理妥当,才能安心处理公事。堂会事关重大,他不希望您分心。此事,他只跟您一个人谈。文件箱,堂会那天,他亲自收回。”
第三站:良叔的茶室。
对于生性多疑、最怕被揭老底的良叔,福伯的话语充满了暗示和压迫感:
“良叔,龙头说,社团要前进,历史的包袱就要先放下。但要放下,就得先打开看一看,清理干净。”
他打开皮箱的锁,却并未掀开盖子,只是幽幽地说:
“龙头为了准备这次堂会,重新审阅了社团的一些旧档案。这个箱子里,是关于一些陈年旧事的调查备忘。”
“龙头说,您是社团的元老,有些事,想先听听您的看法。他希望您在堂会前,能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说法。”
第四站:坚叔的公寓。
面对沉迷女色的坚叔,福伯则扮演了一位为尊者声誉操心的角色:
“坚叔,龙头让我来,是关心您的私事。他说,兄弟们在外打拼,身边的人很重要,不能因为枕边风,影响了社团的声誉和团结。”
福伯叹了口气,将皮箱留下:“这里面,是龙头让人调查的一些东西。他说,您自己看过,心里就有数了。男人嘛,最重要是面子。这件事,他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堂会前,您处理好,把箱子带回去,这事就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