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乌云积蓄,过一会儿应该会有阵雨,
渐渐繁华起来的歌舞伎町灯红酒绿,迷得人眼迷离,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在冰冷地城市黑夜中病态地焕发生机。
桐生一马微微敞开犬金鬼万次郎送给自己的西服,对着身后的少女开口:“雪之下小妹妹,不要刻意去想太多,出生是命运的一部分,你无法改变那就更好得活下去吧。”
对待这位跟着他们的少女,他是打从心底里欣赏。
不屈,倔强,愈挫愈勇,不惧疼痛与鲜血,简直堪称自己前半生见过最好的女人,没有之一!
信长小弟能有这样的女友,不得不说是一种上天赐予的福分。
“桐生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命运的...”雪之下雪乃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快要消散在这片喧闹的环境中。
桐生一马脑海中刚一浮现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便立刻打消念头,摇头道:“记不清了。”
“原来相信过吗...?”雪之下雪乃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中,桐生一马这样的硬汉式男人应该不会相信这种无聊的东西,就像那个捉摸不透的少年。
“嗯,”桐生一马坦然承认,唏嘘道:“让你失望了呢...”
心中的迷惑扫清,他变得有些唠叨:“其实不仅仅是命运,还有圣诞老人,小时候在福利院里我一直都期盼圣诞节能从圣诞老人那里得到礼物呢,”
“虽然这个愿望从没有实现过...”
“桐生先生也有这样的一面么。”雪之下雪乃口中如此回复,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少年的身影:
不知道他是否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天真呢...
“人是给了糖就会上当的生物,并且永不悔改,”桐生一马罕见地说起富含哲理的台词,大概是因自身经历的有感而发:“所以我们需要来自互相的帮扶,走完这困难的一生。”
“信长很幸运,能遇到你这样的贤内助,我也就放心了。”
雪之下雪乃张口想要纠正这种错误的认知,但内心总觉得提不起劲,于是改口问道:“可以说说他曾经的事吗?”
“曾经的事...”桐生一马在脑海中回忆,竟发现并不是那么了解自己这位弟弟,苦笑摇头道:“我不清楚,他从一开始就很神秘,明明就在身边你却怎么也抓不到,好像不在一个次元一样。”
雪之下雪乃非常认同这句评价,每次她以为自己看清了少年之时,总会有新的迷雾出现,亦或是自己太过敏感从开始便误会了什么:“其实,我只是在被动接受帮助呢...”
“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存在,只凭自己就能解决一切...”
“你错了,”桐生一马在人流中站定,非常认真地看着少女:“信长他是孤独的,从灵魂深处就是如此,是遍寻整个世界,也找不到同伴的放弃。”
记忆中那个男孩的眼神,平静到不像人类,经常会一个人坐在角落,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好像找不到容身之所一样。
桐生一马是粗犷的男人,但内心的细腻从不曾失去,对美好世界的满腔热忱自出生起便与他合而为一。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接近那个男孩,并成为超越血缘的兄弟关系。
“我真的可以么,”雪之下雪乃怀疑,她举起手用力握成拳,其中传来的力量不足以给予她更多信心:“他离得太远,我...”
“追不上。”
名为气馁的情绪,第一次出现在少女的心中。
桐生一马看着少女的模样兀自沉思着,然后说出了没头没尾的话:“我可以帮你,但是,会很艰难。”
“有办法吗?”雪之下雪乃像是见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眼中的希冀之色急切到快要流出:“艰难我从不在意。”
“做好心理准备,”桐生一马心中有了主意,继续逆着人流而行:“走吧,信长还在等我们。”
雪之下雪乃重重地点头,跟随着破开人群的高大背影,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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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零三分,西公园,
数百名手持防暴盾与警棍的警察包围了这里,警车连成长长的一拍,从街口延伸到巷尾,高高的围墙被暴力破开,三两台挖掘机驶入,大刀阔斧地拆除林间的房屋。
面黄肌l的无家可归者,或畏畏缩缩、或咬牙切齿、或依依不舍,带着连行李都称不上的肮脏包裹,无助地站在街边,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绝望。
羽生信长站在好奇观望的人群之中,冷眼看着这一幕,眼中的冰寒几欲化为实质。
神宫京平出手了...
在一开始,就直指他们目前的大本营,动用自身的权力,践行包装成正义的恶行!
诚然,这群流浪者确实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也有相当一部分因为赌博倾家荡产,但是其中更多的是没有劳动力的老人,是建成这座城市流尽血泪的一代人!
他们本就时日无多,只能在这被遗忘的角落中苟延残喘,靠着社会里那些正常生活者嘴边漏掉的食物残渣,抛去尊严地活下去!
可是,现在仅仅是因为那个贪欲熏心而陷入疯狂的政客,连最后的容身之所也要被剥夺!
安置?社会化抚养?
早就怨言冲天的社会,怎么可能会甘愿接收他们!
这无异于谋杀!
“小哥...”黑人壮汉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来:“这里...”
“告诉我,”羽生信长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尼哥心惊肉跳:“为什么会这样?”
黑人壮汉左右打量着看热闹的人,对着羽生信长招手,向一旁的角落走去:“听说是官方因为昨天晚上东京湾发生的事,还有最近一连串地枪击爆炸案召开了紧急会议,通过了神宫京平的整顿法案,现在要彻底整治歌舞伎町,驱逐一切【非正当】人员。”
非正当?
还真是讽刺...
东京湾也好,歌舞伎町爆炸案也好,明明一手缔造这些案件的人正是神宫京平,还有那些黑衣人!
关这些贫民什么事情?
不过是借机铲除反抗自己的力量罢了...
羽生信长深深地呼吸着,问道:“那赛之花商还有桐生哥他们怎么样了?”
“BOSS在警察过来前半个小时才收到消息,只能慌忙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黑人壮汉放低了声音,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样子:“桐生先生和雪之下小姐之前就出去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只要没落入神宫京平的手里就好,剩下的就交给自己吧,
心灵殿堂必须尽快攻略,要赶在泽村由美回来之前,完成预告信的发送!
羽生信长暗暗下定了决心,他看了看那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露出烦躁之色:“那这群人呢?你们有事先的安排吗?”
黑人大汉凑近羽生信长耳边,小心翼翼道:“BOSS有安排,让我过来通知他们前往荒川,那边也有流浪团伙存在,也是东城会附属芦川组的地盘,他们现在持中立的态度,BOSS又和他们组长是朋友,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芦川组?
好像听说过...
羽生信长感觉这个名称很熟悉,貌似也是自己前世看过作品里出现的组织,他点头道:“既然有安身的地方就好,你们自己要小心,路上可能会遭受到来自警方的责难。”
“没问题的,BOSS派了好几辆大巴车,等会儿应该就过来了。”黑人大汉做了个OK的手势。
“信长!”桐生一马的声音响起,只见高大的身影穿过重重人群,和雪之下雪乃一起来到羽生信长的身边:“这是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了一会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羽生信长冷笑,用下巴点向那群荷枪实弹的警察:“还能怎么回事,神宫京平出手了。”
“走吧,先去和赛之花商汇合。”
少年没有一丝流连,冷酷的背影像是一把尖刀,划开乌压压的人群。
下一章在码了!
第140章 吾与雪之下孰美
一切准备就绪之时,时间已经临近八点,荒川的流水不息,雨滴落下砸出密集的涟漪,在视线中越来越近。
五辆大巴车排成一列,行驶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其中衣衫不整的流浪汉们兀自沉默,整辆车中笼罩着一股无声地悲凉。
羽生信长坐在最前排靠窗的位置,没有参与进赛之花商和桐生一马的谈话中,只是望着河水默然不语:
荒川,是从琦玉那边流过来的...
说起来,好久没有回家看过了,抽空回去打扫打扫吧...
也许是被丧失家园的流浪者的情绪所感染,他想起了那间承载着今世大部分记忆的和式小屋,那个在今生唯一肯收留自己这位闯入者的地方。
“羽生君...”雪之下雪乃眼见少年的眉宇间升起罕见地惆怅之色,担忧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因为这是从出生以来她不曾面对过的问题。
羽生信长听到少女的轻声呼唤,收拾起那抹不合时宜地情绪,摇头道:“没什么。”
他看向赛之花商,那个往日一副杀猪匠嘴脸的中年肥仔此时也有些狼狈:“我们应该快到了吧?”
赛之花商点头,肥胖的手指间还夹着皱巴巴的雪茄:“前面就是了,东城会附属芦川组的人已经过来准备接应了。”
“既然,他们过来接应了,”羽生信长把目光转向桐生一马,说出略有些僭越的话:“桐生哥,就此把他们收服吧。”
时间不等人,下个月一号就是泽村由美外出躲避归来的日子,必须要在这之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和那群渣滓进行最后的决战!
桐生一马看样子也有这个意思,但他心中还有更多的困扰:“芦川组的老爷子我曾经见过一次,是位很有道义的人,可是他现在的年纪很大了,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掌控组里的事务。”
赛之花商摆摆手,晃得雪茄烟的灰尘剥落在大巴车内的地上,留下难看的痕迹:“老爷子现在身体很差,前几年就有要退位的迹象了,听说前段时间还住院了,”
“目前嘛...”他挠了挠肥肉层叠的下巴,思索道:“继承者有两位人选,擅长做生意的新田义史,还有原芦川组少主的马场清,这位是个狠角色,手底下真正见过血的。”
羽生信长有些惊讶地看着中年肥仔:“荒川这边也是你监视的范围吗?”
赛之花商自嘲地笑笑,叹息道:“我的手要是能伸得这么长,还会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吗?”
紧接着他开口解释缘由:“我还在当警察的时候,负责过他们总管内藤龙彦的案件,伸出过援手,所以现在留下了这么个情分。”
“不是我危言耸听,芦川组近年来与东城会核心之间的联结太少了,现在还剩下多少忠诚心还是个未知数,特别现在是新旧交接的时候,”
“这件事,我看很悬啊...”
中年肥仔嘴唇不停地吧嗒,淡蓝色的烟雾弥漫而出。
“我尽量努力吧,如果不行...”说实话,桐生一马不是很有信心,极道里虽然总是把道义、任侠之类的词挂在嘴上,可是真正遵守的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
一个人如果真的讲究道义,那他还会成为极道吗?
很好笑也是很严肃的事实。
“不用担心,”羽生信长靠回到椅子上,表情淡然中包含着隐隐的自信:“必要时刻,我会动用武力强行镇压,失去了领头羊的黑道不过是一盘散沙。”
日本民众大多就是这样,失去了心中的王就等于失去了斗志,万世一系的天皇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排除有反抗的人,同样使用武力镇压就好。
不需要担心认同度什么的,因为芦川组本身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桐生一马开始掌控帮会的含义,真要说起来直系犬金组才是最迫切需要整合的力量。
桐生一马皱眉,他不是不明白这么做的道理,可是内心中的坚守还是让自己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妥当,于是劝说道:“信长,先由我去说吧。”
“实在不行...”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算是半认同羽生信长的做法,他不迂腐相反还很懂得变通,但该做的事情,该尽到的道义不能少。
老爹和会长的遗言,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迫使他改变了某些决定。
“随便你吧,”羽生信长眼睛望向挡风玻璃前出现景象,挑眉道:“到了。”
黑压压一片西装革履的男人,打着清一色黑色的伞,默默地注视着大巴车的临近,微风细雨中,骨瘦嶙峋的慈祥老人立于最前方,放在拐杖上的双手仔细看还在颤抖,但没人敢小看他,因为身后那群恭敬的小弟就能说明一切。
桐生一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理好犬金鬼万次郎送给自己的西服,率先大步走出车厢:“走吧!”
羽生信长耸肩毫不在意地跟了上去,这群极道在一般人看来很有威慑力,也仅仅是在一般人看来而已,他有信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斩首,不过暂时还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