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我先走...”
“我们...不是共犯吗?”
泪水簌簌而下,狗子哽咽到快要不能呼吸。
头疼愈加剧烈,眼前隐隐发黑,而羽生信长没有回答,在迎面吹来的风中,沉默着...
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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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塔边,泰平大街地下入口前,
桐生一马打开公共储物柜最角落里的那个方格,拿出一摞厚厚的文件袋,怔怔出神...
“这是...?”雪之下雪乃捂着疼痛的手臂,有些好奇地问道。
“东城会存活下去的关键...”桐生一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外部的骚乱场面。
警察挥舞着警棍,流浪者蜷缩抱在一起,极道分子顽强抵抗,地上的催泪弹往外冒着刺激性的白烟,在黑夜中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让人不自觉想要逃离。
他感到无趣地摇摇头,随手把文件袋丢给雪之下雪乃,往外走去:“你父亲的把柄也在里面,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诶?”雪之下雪乃愣了下,连忙接住文件袋,看向桐生一马离开的身影,竟发现这个男人的背变得有些弯驼,什么不屈,什么高大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失去一切的寂寥。
养父、尊敬的会长、最爱的女人,还有堪比血亲的兄弟都死去了,想必再如何坚强也会感到一丝丝的悲哀吧...
她收起到嘴边的话,从文件袋中掏出里面“政治家们的把柄”,一张张往后翻找,寻找到了写有父亲名字的那张,细细研读着,带着淤青的小脸渐渐变得苍白,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作失望却不意外的叹息...
雪之下家族,作为千叶县内近年崛起的新贵,以建筑业为基底,积极寻求政治上的地位,想要壮大自身爬上真正的上流阶级。
但纯粹的白,怎么可能会在尔虞我诈的政坛生存下去呢?
又或者说,能量守恒,在你地位变得更加尊贵,财富更加自由的时候,相对应的那些底层人民就不可避免地受到压迫。
这份黑料,正是关于雪之下家族在建筑行业内的一些不可告人的操作...
压榨雇佣外国研修生,设计标准上的偷工减料,以及钱权交易等等...
几乎都是潜规则一样大家默认的东西,可是只要被人抓住就是灭顶之灾。
“呵...”雪之下雪乃笑了出来,可是那份笑容却那么苦涩,心像是揪起来一样难过。
“什么绝对正义的雪之下雪乃...”
“不过是污秽的事情有人在替自己做罢了...”
深深地吸着气,身体上的疼痛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现在她只想回家,搂抱着那个少年送给自己的潘先生玩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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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快点再快点!”高坂大介心急如焚,直升机已经在东京湾的方向那里落下好一会儿了,而他们两个现在还剩下不短的距离才能赶到,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飞鸟大贵气不打一处来,他从刚刚开始脚就死死踩住了油门,还连续逆行闯红灯,已经可以预见高额罚单要像雪花片寄过来了:
“不要再催了!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啊!”
所幸现在已经是深夜,路上的车流量大大减少了,不然两人绝对没有办法一路畅通无阻追到这里。
“就在这里停!接下来下去追!”
一驶过彩虹桥,连车都还没停稳,高坂大介就急急忙忙地拉开车门,匆匆往下方的海边跑去。
“喂!等下我啊!”飞鸟大贵心一横,就地把车停在大马路中间,急急忙忙地追上去,那样子跟恳求女朋友原谅的毛头小子没多少区别。
夜晚的彩虹桥上还有不少的情侣携手前行,看见这两人的行为,窃窃私语着指点过来,口中尽是恶劣的猜测:
“喂,那两个人是那个吧...?”
“应该就是了,可是一把年纪的大叔还耽美,真的很恶心诶!”
“嘛,恋爱自由嘛...”
飞鸟大贵险些一头栽在地上,有心辩解可是情况不允许,只能愤愤不平地继续追上去,行人鼓励的目光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都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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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着防水布的大卡车缓缓开至海边,神宫京平走下驾驶座,在空空如也的海平面上来回张望,却连一艘船只都看不见,不由得焦急起来,嘴里小声地骂着掏出手机:
“不是说已经到了吗!?”
“这群白皮,就是这么不守时!”
不安的感觉在内心中酝酿,神宫京平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抖动着,一连几次都拨错了熟记的号码,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总算是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再次摁键,这次总算是没出差错。
电话很快拨通,高傲的女声从话筒里传出,用不太熟练的日语问候:
“啊...是神宫先生啊?”
“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有何贵干?”
神宫京平的眼角狠狠抽动了几下,强压下怒气平静道:“海克梅迪亚小姐,约定好的船只呢!?还有千吉坦女士我也没看见,这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已经把身边的手下都遣散了,随时都会有危险!钱也可能会被人劫走!”
“约定?钱?”电话那头的女声似是疑惑,轻笑着说道:“神宫先生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一定会来。”
神宫京平心里一惊,冷汗顺势就流了下来,紧张道:“这一点也不好笑!你的哥哥现在还在日本!是我运作才延迟他接受审判,给你们救援提供机会的!”
“还有!我很熟悉日本政坛,可以为你们介绍生...”
“神宫先生!”电话里的女声略微提高音量,打断了神宫京平的话,接着语气变得无比冰冷:“我就直说了吧,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神宫京平的脑海中轰然炸开,兀自争辩道:“我、我还有人脉!可以为你的哥哥...”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神宫京平愣在了原地,手机从掌中滑落也毫无所觉...
完...了?
不可能!
“蔻蔻·海克梅迪亚...”
神宫京平咬牙,目欲喷火,他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反正自己有钱,还怕没有办法逃走吗!
他转身冲向卡车的方向,从中控台上拿起预备好的冲锋枪拉栓上膛,走向不远处趁夜装卸货物的吊车,满脸地疯狂: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今天,谁也无法阻拦我离开日本!!!”
“是吗?”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在他的背后响起,气喘吁吁的高坂大介正用双手持握着手枪,指了过来:“别动,你被捕了!”
“高坂警视长?”神宫京平桀笑了下,或许是接连的不顺心,让神经紧绷的他变得有些疯狂了,此时完全无视了律法,忽地转身开枪!
哒哒哒哒哒哒...
“阻挡我的人都要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坂大介险之又险地冲到旁边的集装箱后,大喝道:“不要再顽抗了!今晚你是无法逃掉的!”
“我绝对可以走掉!”神宫京平往卡车的方向转移,手里的冲锋枪一刻也不愿放下:“你为了那么点死工资这么拼命真的值得吗!”
“开个价吧!想要多少?一千万,一个亿,还是十个亿我都可以满足你!”
“只要你放我走!甚至钱分一半都可以!”
高坂大介不屑地冷笑着,侧耳仔细倾听神宫京平的动静:“像你一样?为了钱残杀无辜生命吗?”
“对不起,那样我可睡不着觉,还是拿着死工资更能安心!”
“神宫,你也是警察出身,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错误吧?”
像是被戳到了痛脚,神宫京平梗着脖子争辩:“你懂什么!又在这里装什么正义的使者!?”
“我拿荣誉奖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吸鼻涕呢!”
他的发丝凌乱,额头汗水密布,活像只落水的野狗:“坚持信念,保卫社会安全什么的,有什么用!?不过是任意被人捏圆搓扁的泥巴罢了!”
“我只不过是想掌控我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错!?”
“你看过三国吗!?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话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神宫京平隐藏的青面獠牙,终于在此刻不加掩饰地表达了出来!
踏踏踏...
高坂大介举起手,慢慢地从遮蔽物后走出,满脸痛心疾首之色:“神宫,放弃吧...”
“倘若你还有一丝良知残存的话...”
那双坦然的眼神,刺痛了神宫京平敏感的内心,他眼眶充血暴跳如雷,淡淡的心悸感涌出,总觉得呼吸也不畅起来:
“闭嘴!闭嘴啊!!”
“你以为你抓住我真的有用吗?那些把我推出来的人一定会保住我的!只为了证明他们的正确!而且还会恨你!视你为眼中钉!要连带你全家都杀掉!”
鲜红的血从神宫京平的鼻孔中渗出,他恍若未觉,只是用手背擦拭了下,放低了语气带上一丝哀求道:“放我走吧,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好事...”
“我知道,但是,”高坂大介垂下了双手,仰望天空的明月,释然道:“我早就把自身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哪怕一点也好,我也要给这个社会更多清明,所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爆喝!
“动手!”
神宫京平觉察不对,当即便想扣动扳机,只听噼啪一声,蓝色的电弧从黑夜中爆射而来,他全身不受控制地抖动倒下,枪也落到地上!
飞鸟大贵现身,一脚踢开冲锋枪,又抬手补了两发电击,口中问道:“你没事吧?”
高坂大介松了口气,正想摇头就看见神宫京平竟挣扎着从怀中摸出手枪指向飞鸟大贵,他猛地扑了过去,用身体护在飞鸟大贵的身前!
砰!
飞鸟大贵心中焦灼,在这瞬间抱住高坂大介的身体,冲往旁边的集装箱,身后再度响起连绵的枪声!
砰砰砰砰砰!
流弹呼啸着四下飞舞,弹射到不知名的地方,神宫京平强自镇定住身子,从地上歪歪扭扭地站起来,鼻中的鲜血流的更加厉害了,他擦了几下发现根本止不住,当即作罢神经质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有钱你们不要,非要坚持狗屁的正义...”
“我不陪你们玩了!再见!”
神宫京平非常确定刚刚那一枪打中了,至于具体是谁他懒得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逃离,然后找艘船带自己偷渡出去,实在不行还有才虎财阀可以依靠,反正就是个半大的小子,只要放下身价摇摇尾巴,就可以博取无条件的支持了。
他持着枪指着飞鸟大贵藏身的地方后退几步,拔腿跑向停着的卡车。
月亮正圆,海风轻轻,浪潮上有海鸥的声音在回荡。
神宫京平开心地笑着,前方就是五千亿存放的地方,他离胜利只有几步之遥而已。
只要离开这里,只要坐上车,一切都还有机会...
眼眶中湿湿的,热热的,好像有什么液体流下来了,他抬起手擦了下,发现也是鲜血,心里嘀咕着安慰自己:
没事的,大概是划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