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
倒数的数字一点点恒定地推进着,脑海中迅速闪过平淡的高中生涯...
安静的图书馆,路边的小吃摊,放学经过的溪流,夕阳西下的绚烂归家路,喧闹却倍感冷清的夏日祭,还有某一日曾见到的叫不出名字的美丽的花...
孑然一身,形单影只...
平冢静在这个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自己的人生似乎从来不曾放肆过呢...?
如果当初更大胆些,现在会不会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眼波流转,她的视线悄悄锁定了身畔的少年...
现在似乎也不晚...
在一与零交替的刹那,被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催动的美人教师,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少年的领带,用力拉向自己,嘴角不可自抑地向上扬起最灿烂的弧度!
咔擦!
闪光之后,隔间外的取照口缓缓吐出照片...
少年的表情错愕,身体倾斜向旁边,脸颊紧紧贴在‘少女’的侧颜。
‘少女’恶作剧般抓住身边人的领带,像是牵着战利品的小恶魔,比出可爱的剪刀手,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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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生信长十指交叉,半遮住脸,摆出经典的姿势。
身边是吃错了药的美人教师,正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两只脚来回晃荡,捧着手机壳,注视新贴在里侧的照片,发出得意的笑声。
“小姑娘,你的面要软点还是硬点的?”
吧台后方的拉面店老板对着JK平冢静热情地招呼道。
财大气粗的平冢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直接把JK服买下,还堂而皇之地穿出来,堪称伤风败俗的典范!
“要硬点的,拜托了大叔~”
句尾略向上挑的音调,胜似最明媚动人的JK。
深知这个老东西真面目的羽生信长,强行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麒麟臂,意有所指地说道:
“欺骗大叔是不道德的行为。”
“同样的,给不新鲜的蔬菜打蜡刷漆,更是违法犯罪,是要向全日本人民谢罪的。”
心情大好的平冢静丝毫不在意少年的讽刺,甚至还用眉飞色舞的表情说道:“这只能说明你太过着相。”
呦,你个红粉骷髅敢跟我拽佛偈?
羽生信长决定给得意忘形的美人教师一点教训,让她不至于飘上天:
“这张照片...”
“我的。”不等说完,平冢静把手机壳盖上,一仰头道。
好!
很好!
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女人!
羽生信长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我是指照片里,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不对?”平冢静打开手机壳,仔细看了看藏在最深处的照片,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皱眉道:“没有啊,哪来的不对?”
羽生信长神秘地笑了笑,默默开始发动攻击:“你比剪刀手的位置。”
“比剪刀手的位置...”平冢静嘀咕了句,低头看向照片中的自己,剪刀手的位置靠近腰胯,但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又怎么样?”
羽生信长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道:“女人比剪刀手的位置,是有讲究的,”
“譬如胶原蛋白满满的JK,比剪刀手的时候总是会放在脸旁边,这表明她们对自己的容颜很自信,亦有自满的资本,”
“而年纪越大的女人,比剪刀手的位置越低,目的是为了让人把注意力从逐渐老去的脸上移开,希望能凭借自认为成熟的身材来取胜,”
“这在明眼人眼中,是瞬间就会露馅的小伎俩。”
说罢,他看向愣住了的美人教师,后者的脸逐渐铁青,克制不住的铁拳捣了过来!
“去死!吃我平冢铁拳!”
这次没有发出啪的响声,因为羽生信长只用一根手指就抵住了美人教师的拳头:
“拜托,你很弱诶。”
“啧,”平冢静很没有少女感地咂了咂嘴,忿忿地收回拳头:“本来人家高高兴兴的,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好吗!”
“明明收了我的钱,就算不说好话,也不要打击我,”
“这样下去还怎么继续愉快地交易!”
羽生信长拿起身前微凉的清水抿了口,些许的畅快感在食道中顺流而下,平复了玩闹的情绪。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美人教师都快忘记了,才突兀地吐出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不能再交易了呢?”
“那你要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类似于告别的话语,让平冢静怔在了原地...
她张了张口,话语到了嘴边却零落一地,组不成完整的句子...
眼眶红了一瞬,用不经意的方式移向别处,强压下涌上来的热流,可还是无法自抑地黯淡下去...
心里像是有什么被抽走了,陡然空落下来,又填满了乱糟糟的荆棘,无法理清更无法触碰。
“小姑娘,你的面好了,大叔我附赠你两片叉烧哦!”
热腾腾的豚骨拉面放到平冢静的面前,她强撑起笑容向老板道谢,可是对方却投来关切的表情,不需要问她也明白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嘴角在抖...
很厉害地抖...
“先、先吃面吧...”
“凉了就不好吃了呢,哈哈...”
羽生信长没有说话,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的那份拉面。
有些事,已经到了要挑明的时候了,接下来他要玩非常危险的游戏,危险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程度。
学姐与雪之下,曾经并肩作战的女人,被动或主动皆无法割舍。
真白,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连接上的线索,亦是自己的底牌。
花火,千里迢迢找到自己,亦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能推开。
但平冢静还有机会,她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与自身所在的黑暗没有接触。
那么,医挥蜗罚是时候结束了,在她深陷之前。
热烈陡然转向冷清,像是烟花散尽后的寂寥...
用餐时间就在无言的沉默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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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天色已一片漆黑,银白色的跑车缓缓停下,羽生信长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回望了眼在驾驶室中的美人教师: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再见。”
微微点头,他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没有呼喊,但是可以感受到目光,想要说些什么,表达些什么的目光...
胸口中的沉闷渐渐积郁,羽生信长深深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抬眼望到家的方向正亮着昏黄的灯光,一如黑暗中升腾起的营火,仅仅只是望着便让人心生倦意。
还有很多事要做,继续熬夜吧...
如此想着,他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平冢静双手抓着方向盘,愣愣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线就此断掉。
她停留了很久,久到自己也无法估算过了多长时间,才发动汽车缓缓驶离了这里。
十字路口的红灯在黑夜中分外刺眼,让眼睛升起一丝酸涩迷离的感觉,她打开中控台上的小方格,一包纯白的seven star安静地躺在其中,拿起来晃了晃,能听到其中还剩下稀稀疏疏的几根...
用有点生疏的动作摇出一根,她用明媚的红唇轻轻叼住,一摸口袋里却找不到打火机的存在...
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在车上四处翻找着,手边的方格、门上的内饰、后视镜背面、头顶挡板、副驾驶座上的手套箱...
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过。
滴滴——
后方传来催促的笛音,她茫然抬头这才发现早已变成了绿灯...
“算了,彻底戒了吧...”
拿下嘴边的香烟攥在手中,明明没怎么用力却碾碎成了一团,踩油门的时候也是,明明还是平常的力度,车子却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强烈的推背感总算是让平冢静找回了些许实感,她索性打开窗,打开所有窗,将油门踩到底,猎猎的晚风在耳边嘶鸣,拉扯着发丝往后飞舞。
路灯的灯光,大楼的灯光,汽车的灯光,一一在眼前闪过...
引擎的轰鸣声已然到达极致,一切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连同着声音一起,连同着影像一起,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喧嚣张狂。
好像有警笛...?
算了,反正能甩掉...
平冢静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平静得像往常一般,开往回家的路上...
房屋,树木,大厦鳞次栉比,在某一刻豁然开朗。
咸腥清凉的海风吹在脸上,让她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像是慢跑一般徐徐前行...
漆黑一片的海面上,几点船舶的灯若隐若现,有种苍莽的孤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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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冢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她捧着一大包购买来的酒水零食从电梯里出来,掏着口袋里的钥匙,忽地愣在了原地...
在她的家门口,母亲正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等候多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信长呢?”
听到那个名字,平冢静笑了笑,径直上前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拧动,用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语气说了句:
“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