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刻意施加压力的声线,令对峙之间的紧张感减轻了许多,梓川D太的戒备稍稍放松,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不愿意认输一般,拧开矿泉水的瓶子仰头狂灌起来。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不绝于耳,羽生信长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做出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他已然掌控了全局,只要他不想,今天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救走梓川D太。
“呼...”冰凉的水流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消解了来回奔波带来的暑气,梓川D太长呼出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同时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随手丢掉瓶子,斜睨着羽生信长:“怎么?你不动手?”
“和平对话,解决争端,”羽生信长耸肩,指了指地上的空瓶:“你已经喝了我五百万一瓶的水,是时候冷静下来了吧?”
“和平?”梓川D太冷笑一声,左手不经意地略向腰后:“这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呢。”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些许的小动作根本就无法隐瞒过羽生信长的眼睛,他放心地转过身,望向远处喧闹地城市,似乎完全不担心梓川D太会趁机做出什么来:
“你要是按下去了,被炸死的只会是你自己。”
梓川D太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左手已经捏住了遥控器,大拇指移动到按钮之上,只需轻轻按下,就可以让私立秀知院毁灭的同时,引爆这个天台,让两人同归于尽:“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么?”
“一百三十二枚炸弹,我就不信你能全部找到。”
通过那份详尽的秀知院地图,他在各个隐蔽的角落里装上准备好的炸弹,就算是非常熟悉这里的人也没有把握全部找到,更遑论羽生信长这个才转过来的、还天天逃课的交换生!
“是一百六十三。”
这一句话,戳破了梓川D太的小心机,令他愣在了原地:
“总共一百六十三枚,但真正具备爆炸威力的只有十枚,”
“全部都刻意装在不会造成任何危险的角落里,”
“让我来猜猜...”羽生信长轻笑起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正中梓川D太的心灵深处,像是重锤敲打,心理防线摧枯拉朽般崩溃:
“这一定是你的心肠太软,所以临时变换了比企谷八幡嘱咐你的方位吧?”
“很遗憾,你的妇人之仁,毫无意义。”
不加掩饰的嘲笑,令梓川D太的脸升腾起浓重的血色,他微微咬紧咬关,兀自争辩:“抱歉,你猜错了,这就是原本的计划。”
“你以为只是随口报出个数字,就可以让我动摇么?”
“天真!”
“天真的是你,以及你们,”羽生信长摇了摇头,眼神放空,凝视操场方向的欢声笑语,每一个学生都沉浸在大型活动的氛围当中,对擦肩而过的死神毫无所觉:
“你以为我对这所学校的结构完全不了解,我可以告诉你,在我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在有意识地巡视校园内的所有路线。”
“单纯的逃课?”
“不,我只是在考虑该怎么陪你们玩下去而已。”
捏住遥控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本该是筹码的东西,此刻却无法赋予梓川D太任何安全感,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羽生信长从头到尾所说的话,全都是击打在毒蛇七寸上的棍子。
一百三十二枚炸弹,是他拙劣的谎言,对方报出的数字才是真正的数量,就连自己一时起意改变炸弹安装方位,他都心知肚明。
一言蔽之,这一回合自己输得很惨,输得彻彻底底。
作为过河卒子的自己,被吃掉的命运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要争,没有道理入侵者大行其道,身为世界原住民的自己却要永远生活在下水道里!
这仅是第一步计划,成功与否并不重要,战略目的也已经达成。
换言之,无论自己怎么做,剩下都是赚的!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我么?”
“哈哈哈...”
梓川D太不再掩饰,一步步后退靠近装好了炸弹的蓄水塔,逼不得已的时候他唯有选择自尽:
“即便你真的赢下这一局,那又怎么样?”
“没有到最后,谁赢谁输谁又能知道?”
“两条路,”羽生信长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先指了指自己:“我赢,”
接着,又指向梓川D太:“你输。”
他的眼神平静,如同在叙述显然易见的事实,不包含任何的闪躲:
“你们还是没有明白,”
“现在进攻的一方不是你们,而是我,”
“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们没能干掉我,就是你们最大的失误,足以导致你们失败的失误。”
梓川D太哂笑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遥控器:“我现在就在你的手里,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说这么废话做什么?显示自己的先知先觉?”
他招了招手,睁大的眼眸中掺杂玉石俱焚的疯狂:“来啊,干掉我,”
“还在等什么?”
“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救我的,如果你想围点打援的话,就趁早死心吧!”
淡淡的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脸,羽生信长眼底闪过一瞬的怜悯之色:
“杀你?”
“我为什么要杀你?”
“呵,”梓川D太冷笑一声,像是饱含愤怒般,眼眶充盈着血色:“少装模做样了!”
“这不就是你以前一直在做的事情么?”
“事到如今难道还想说些自己无辜的屁话?”
“比如?”羽生信长挑眉。
这样轻描淡写的姿态,让梓川D太的怒意更盛,死死地瞪视这边:“比如?”
“你还敢说比如?”
“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做罄竹难书?”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开口叙述一件又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
“四宫家为什么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难道是因为决策者的英明?”
“那你来跟我解释解释,若非没有你这位全知全能的外来者帮助,他们又是如何在十年前吞并了当时只是籍籍无名,甚至无足轻重的运输组织——黑礁商会,从而将四宫的影响力延伸至整个东南亚?”
“你再来跟我解释解释,若非没有你的帮助,四宫家又是如何突破大日本银行的封锁,掌握整个日本的经济?”
“还有铃木财团、三千院财团等等数不胜数,他们每一个曾经在各自领域丝毫不逊色于四宫,又是如何一个接一个倒下?”
掌握了真理的梓川D太眯着眼睛,微微舒缓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可悲:
“最后,还有我、比企谷八幡、安艺伦也,以及其他很多很多...”
“明明都是无足轻重的寻常人,又为什么会被夺走原本的生活,或是生死不知,或是永远沉寂了?”
“这一切的一切,除了你以外,还能有谁可以做到?”
“神灵?恶魔?”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笑,可是表情扭曲,竟更像是在哭,那声调悲恸,连风声都在呜咽。
“有道理啊...”羽生信长眼神迷离地望着天空,脑海中的痛楚随着梓川D太的叙述,一点点加深加剧,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其中肆意翻搅,要发掘出原本不属于他的回忆。
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眸回复清明,用手轻轻敲打着刺痛的太阳穴:
“不过,我不认罪。”
诚然,梓川D太的理由足够充分,但他不接受这个指证,即便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自己。
“只有一个理由,”他竖起一根食指,提出异议:“你们亲眼见到我做出那些事了么?”
梓川D太看着他,嗤笑不已:“还需要亲眼见到么?”
“我承认,我们现在还没有有力的证据,”
“但是,快了。”
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突然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会让你抓住我的!!!”
预料之中的爆炸并没有来到,令梓川D太愣在了原地,他缓缓回过头看向蓄水塔装有炸弹的地方,那里已然空空如也,一阵风吹过,几根明黄色的狗毛飘落下来,如同在讽刺他的天真...
羽生信长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身上的黑色战衣顷刻烟消云散化为正常的秀知院校服,他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摆出毫无防备的姿态:
“同样的亏你吃了第二次,还真是不长记性,”
“你的身体里一定没有圣斗士的血液。”
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让萨布雷潜伏过去,现在狗子大概已经叼着炸弹在印象空间的大地上放肆奔跑吧?
他摇了摇头,以过来人的语气指点着眼前的迷途羔羊:
“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寻死,给谁看呢?”
“你死了,反而会遂了某些人的心思。”
最后决意被挫败的梓川D太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羽生信长一眼,从劝告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挑拨离间这么拙劣的手段,你还是省省吧,”
“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这么长时间没有动手,他几乎确定了羽生信长打了别的主意。
如果一个队友完好无损地被敌人放走,确实不失为种下完美怀疑种子的行为,但这些雕虫小计对于他与白银御行之间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羽生信长感叹了这么一句,并不详细去解释什么:
“我不是神父,没有理由拯救迷途的羔羊,”
“你未来究竟会怎样,与我无关。”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该做的事情,我依然会去做,”
“还是我之前的那句话,现在攻击的权力在我的手上,你们才是应对的那一方。”
“回去吧,”他闪开通往天台出口的路,无聊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趁我进攻之前,好好活下去。”
“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你们设计了我那么多次,我也要还施彼身。”
梓川D太望着仅有几步之遥的出口,心中升起了一丝犹豫,眼神微眯:
“你真的要放过我?”
“如果你非要我揍你的话...”羽生信长弹指射击,只听见咻地一声,一张扑克牌深深嵌入了墙壁之中,只余下一角还暴露在外,无声地诠释着恐怖的力量。
他眼见自己的杰作,挑了挑眉毛:“你还想挨揍么?”
梓川D太的嘴角抽搐了下,低下头闷声往出口走去,还没有离开天台前,他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