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皇后可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赵宗全命不久矣,但她还指着赵策英给自己养老呢。
……
威北侯府,临时搭建的公堂。
齐衡看了看简陋的环境,问道:“刘相公,会不会太草率了?审问沈从兴,至少应该……”
刘襄乐呵呵地看了齐衡一眼,微笑道:“小齐大人,事急从权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沈国舅的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很容易就能理顺,你说陛下为何要让我这个参知副相亲自审理?”
齐衡态度恭敬地请教道:“请刘相公教我!”
刘襄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谆谆教诲道:“小齐大人,这沈从兴是国舅,要命就要命在这个身份上了,偏偏他还不是在军国大事上犯错的,而是……呵呵呵,懂得懂得……这等丑闻,败坏的不止是他沈家的名声,甚至可能牵连到宫中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尤其是太子殿下,他是国之储君,更是不能沾染一丝一毫的丑闻,不能受一丝一毫的影响……”
“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快速了结,结案后冷处理,将影响降到最低……所以,陛下才会让我这个参知副相来审理,所以,我才会简化了许多流程,直接在这威北侯府里设立公堂断案……”
齐衡听了,若有所悟,十分真诚地躬身行礼道:“谢刘相教导,元若受用不尽!”
这是齐衡发自内心的想法,他确实感觉自己学到了有用的东西。
他却不知道,他对面的刘襄看向他的眼神……当真是一言难尽。
刘襄笑眯眯地说道:“小齐大人客气了,真是客气了,我与你父也有些交情,我托大一些,也算是你的长辈,都是我应该做的。”
刘襄这些年兼理过盐政,与一直掌管盐政的齐国公,自然交往过,当然只是点头之交。
齐衡更加的感动了,再次行礼道:“谢刘相教我!”
刘襄笑而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震惊与疑惑。
他身上除了了结沈从兴一案的差事,还有梁晓及太子赵策英交给他的一桩事,那就是摸一摸齐衡的底细。
别看齐衡如今只是个绿袍侍御史,可他得了曹太后的青眼,太后党也不遗余力地推举他,不出一年,他至少能穿上绯袍。
刘襄为官数十年,见过的各类官员,如同过江之鲫。
一脸为国为民的长相,却行鸡鸣狗盗之举的官员,刘襄也接触过很多。
而且,他自己其实也沾一点边,甚至不止一点……
一开始,刘襄还以为齐衡也是这样的人。
不是他心里阴暗,实在是齐衡做的事,由不得他多想。
一个走下坡路的国公府的小公爷,考科举考上了进士,投靠了太后党,拿太子舅舅的丑闻做文章……
味儿太冲了!
结果,刘襄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这个齐衡还真不是表里不一,只想往上爬的伪君子。
而是一个“真君子”,竟然真的是想要“做好事”。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个齐衡和太后党绝非一路人。
毕竟,刘襄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也知道对面的太后党不是好人。
不能说两拨人中都没有为国为民之人,但双方目前的主要矛盾还是争权夺利。
而这个齐衡,竟是真的单纯想要……做好事?当好人?
刘襄想了想,想不明白,就暂时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不过对新帝党来说,这倒是件好事,这意味着这个齐衡未来可能是个突破口。
应用得当的话,这个齐衡未必不会背叛太后党。
刘襄暗暗点头,将这件事记在心中,打算有时间了向梁晓和太子赵策英汇报一下。
他是做官做老了的人,自然不会犯低级错误。
哪怕赵策英是太子,地位高于梁晓这个臣子,刘襄也要先向梁晓汇报。
毕竟他是梁晓的人。
看似是小节,实则是大过天的大事。
刘襄收起了笑容,对着外面说道:“将沈从兴押过来吧……小齐大人,咱们开始吧。”
齐衡自然是点头应允。
对于刘襄这位新晋宰执,齐衡也听说过不少有关他的传闻,其中更是有很多负面消息。
不过今天当面接触后,齐衡倒是觉得还好,这个刘襄竟是个心怀天下之人,还愿意教导自己。
这让齐衡对刘襄甚至有些刮目相看了,觉得自己之前不应该听信谣言。
刘襄并不知道,齐衡内心深处并不认为自己是“太后党”,他觉得自己和太后党只是同路人而已。
他想要做“清除逆党”一案的主事人,他想要报仇,也觉得办这一桩案子是正义的。
但他人微言轻,在新帝父子面前也说不上话,只有曹太后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也并不介意暂时做一个“太后党”。
齐衡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包括眼下沈从兴这桩案子。
他不是不知道这桩案子,其中隐藏了新帝党和太后党的交锋。
但齐衡觉得,沈从兴肯定是错的,无媒苟合说破大天去,也是世之不容的丑事。
既如此,那他自然可以站出来揭发。
屋外传来脚步声,齐衡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刘襄的话说得极漂亮,但齐衡也不敢全信,若是刘襄在实际办案过程中,想要偏向沈从兴,他也是不依的。
不多时,沈从兴被押了进来。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
沈从兴相貌普通,如今身上虽然不是囚服,但也不是紫袍官服,或是锦绣华服,只是一身素白的常服。
这样的沈从兴,当真一点都不起眼,一点都没有堂堂侯爵的威仪。
对此刘襄一点都不意外。
他是文官,还是考科举考出来的文官,自然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沈从兴这样的没本事的皇亲国戚。
只是先前同为新帝党,不得不和和气气地与对方相交。
如今终于不用装了。
梁晓已经与他通过气了。
刘襄已经知道了赵宗全父子的底线,那就是与沈从兴做切割,不要让这桩丑闻影响到他们父子,以及,保住沈从兴的性命。
而且,就算是要保住沈从兴的命,也是从大局出发,尽量保住新帝党的体面。
不能让中立的朝臣眼睁睁地看着太后党将太子舅舅踩入尘埃。
刘襄板着脸问道:“沈从兴,你可知罪?”
沈从兴麻木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他是知道眼前这位宰执是“自己人”的,还以为自己有救了。
以他的智商,也根本看不懂大局,不知道新帝父子已经决定“弃车保帅”,根本不想保他了。
沈从兴打了个激灵,突然大喊道:“刘相公,我冤枉啊!”
刘襄:“……”
这是咋回事?
刘襄都已经准备速速问话,了解此案了,可是沈从兴怎么突然大喊冤枉?
你难道不知道人证、物证俱在吗?
你难道不知道皇帝父子已经要放弃你了吗?
一时之间,刘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深深地后悔,自己还是高看了沈从兴,以为沈从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以为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
刘襄在心中反思,告诫自己,以后再和蠢人打交道,一定不能高估对方的智商。
见刘襄没有说话,齐衡觉得该是自己这个副手站出来问话了。
想想也是,刘相公堂堂国之宰执,亲自审问已经是屈尊降贵了,自己不能让刘相公再继续丢人了。
于是,齐衡开口说道:“沈大人,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襄没想到齐衡会突然开口,但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至少不用自己消耗脑力了,自己只需要看戏就好了。
沈从兴没想到刘襄竟然会放任齐衡审问自己,直接被问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从兴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他们……他们要陷害我!”
齐衡直接被气乐了,当下叫人将人证带上来。
这人证自然是威北侯府的下人,被太后党收买了。
看到被带上来的丫鬟,沈从兴的眼睛都红了,他摇晃着挺直身子,就想要扑过去,但是却被两边的侍卫按住了。
沈从兴红着眼睛吼道:“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这个丫鬟竟是一点也不怕,同样红了眼睛,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你对得起我们大娘子吗?”
沈从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眼前这个丫鬟,是他的发妻大邹氏的陪嫁……
过了好一会儿,沈从兴才说道:“是了,你是要替你家大娘子报仇,我……我确实对不起她,只是你这样做……这样做……是要连累孩子们的呀,他们三个是我和你家大娘子的孩子呀……”
这个丫鬟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骂道:“你心里还有我家大娘子给你生的孩子吗?真正连累孩子的是你!现在哥儿和姐儿都还小,等他们议亲的时候,风言风语都已经过去了,再有,无论换谁抚养,哪怕是哥儿自己顶门立户,也比跟着你要强!”
沈从兴被骂得哑口无言。
刘襄和齐衡两人也是被震惊到了。
这个人证是太后党的人发掘的,沟通好了之后才交给齐衡,齐衡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听了这个丫鬟的叫骂,齐衡不由得肃然起敬。
在他看来,别看这个丫鬟明面上是个背主之人,但实际上是一个忠婢啊!
她效忠的,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从小服侍的姑娘大邹氏。
第219章 梁晓直面曹太后,巅峰赛即将开始(6K)
汴京城,威北侯府。
被发妻大邹氏的贴身丫鬟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后,沈从兴直接蔫了。
沈从兴这个人,并不是坏人,只是个蠢人,当然蠢得无可救药。
对于发妻大邹氏的感情与愧疚是真的,与妻妹小邹氏偷情,无媒苟合,将其当做了发妻的替代品,根本不考虑提拔自己的赵宗全父子……也是他做出来的。
本来,沈从兴刻意将自己对发妻大邹氏的愧疚压在了心底,并不去想。
如今却被发妻的贴身丫鬟直接捅破了,骂他无耻,沈从兴羞得无地自容,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沈从兴的心防已经被打破了,刘襄和齐衡就命公差将大邹氏的贴身丫鬟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