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Nancie梁回忆录 第10节

那个时候，我白天上八个小时的班，一个月收入大概有三千多块，然后晚上再去唱二十分钟，就又有三千块的收入。这样的话，我一个月就能有六千多块的收入。

再后来，我就是五六家酒店的驻唱了，在那儿唱歌，有的是给三千，有的是给四千。反正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晚上唱歌挣的钱，加在一起就已经有一万五了。那个时候虽然场次很多，但是还都能安排得过来。因为印象中那个时候，我唱歌的那几家的时间安排是八点到八点二十、八点半到九点、九点十五到九点五十、剩下的就是十点之后的。其实每一场中间都是有一个空场的，而且这几家都在同一个地段，离得比较近，我只要走着就能到了，不需要打车，这样我就可以来得及换场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基本上都能把时间安排好，不会发生像是“唱了这家，耽搁了那家”的情况。

虽然挣得比以前多了，但是也就是因为我晚上开始唱歌的这个原因，基本上每天都是夜里十二点多才能下班，于是我也就不能再去哥哥家住了。一个因为下班太晚了没有回去的车，另一个就是我也不想总这样打扰他们。那个时候刚好在台北有一个以前做学生时打工认识的同事，她在台湾电视台后面租房。后来我就去跟她一起合租。那儿有上下铺，也有水电，一个月六百五，相当于人民币一百二十多块钱，于是就这样，我从哥哥家搬了出来。虽然是一个女孩子家自己一个人出去住，但是我觉得当时家里人对我还是挺放心的。我没有告诉哥哥晚上没有公车能坐回家，而计程车又太贵，我承担不起。我当时只告诉他，那里离家比较近，也有公车，挺方便。于是他也就觉得我说得在理，就同意我搬出去了。

其实我这一辈子好像做什么都没有人阻拦过我。我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我自己就会先去评估可不可以做，然后再做决定。当我做了决定之后，大家也都会支持，没怎么反对过。就算是有那种像是家里人不放心我，或者是担心我的情况发生，我也会去解释清楚，让他们放心，不用担心。现在想想，我好像一直就是一个很独立的人。

家教引发的唱歌风波

我在唱歌的过程当中，大家的相处还是挺不错的，他们也知道我赶场的时间其实是来不及的，而且也会碰到一些不好的客人，那就是我们在学习体验社会了。我碰到过很烂的客人，就是有的客人会有一些不合理的要求，看你自己怎么样应对，从中学会很多的经验。其实我刚到那个环境的时候，我很看不起一些靠身体赚钱的女性，用我们的话说，那叫小姐，我是非常看不起她们的。因为我觉得人要凭自己的本事去挣钱，而不是靠自己天生的身体去赚钱，那是不对的，我觉得那是很丢脸的事情。可能我受儒家思想——“忠孝、仁爱、礼义、廉耻”这种中华文化的教育，所以我的价值观是很传统的。我始终认为，一个好人，值得人尊敬的人首先要孝顺，要对朋友好，要自爱。

因为我从小是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所以我知道不好的事是不能做的。虽然我们家对我很信任，很多事情都是让我自己拿主意，但是我们家的家教也是很严格的。像那个时候我要唱歌，我爸爸为此还去请教了我的舅公，目的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因为我在比赛的时候我爸爸他们其实是很反对的，他们觉得唱歌就是歌女。三十年以前，很多传统的老人都认为这样的人是歌女，是很低俗的，是不正经的，所以我们家当时都不赞成。但是我爸爸没有跟我正式的说你不能唱歌，他只是私下去请教了我舅公，当时我舅公也在台湾。后来他们才慢慢同意我去唱歌这件事情。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爸爸跑去找我舅公的时候，我舅公给他的答复就是：“她如果喜欢唱歌，就让她去唱，只要她懂得自爱。”即便是这样，我爸爸心里其实还是挺怀疑的，但是因为舅公都已经答应了，我爸爸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因为我爸爸的其他亲人当时都在中国大陆，我们唯一的一个长辈就是舅公。所以如果他说不，那么这一条路我肯定就会走得很辛苦；但是因为他说可以了，所以我爸爸也就没有再反对。即便是他心里还有一点反对，但是舅公都说好了，他也不便反对。

当然，就算当时舅公说了反对的话，我也依旧还会坚持。因为我觉得我一个高中毕业的人，让我去赚很多的钱是不可能的。要是去做生意我也不会，我唯一会的就是唱歌，而且唱歌赚的钱比一般工作还多一些。我平时上班八小时赚八千块，而那时候银行经理的收入也只不过是五千块左右一个月；我第二个月唱歌就赚一万五，是餐厅职工收入的两倍多。所以就算当时我爸爸他们会反对，我还会坚持，我会跟他们说：“你们放心，我会自爱，你女儿绝对不会给你丢脸，我一定会自爱的。”

唱歌途中遇贵人

在我陆续给家里拿钱的这半年中，刚好碰上台湾的扫黄活动，其实就是说，餐厅里面是不能有唱歌的人的。要是唱也可以，必须要有歌星证之类的东西。那个东西我在去日本之前就已经考过了，我个人认为，还是很有用的，因为如果没有歌星证，就不能做歌手，也不能参加演出。

那个时候警察到处都是，他们成天到晚就是搜查餐厅、酒店之类的地方，看还有没有继续唱歌的歌手。据说当时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我们影响了一些歌厅的票房，影响了他们的收入。

那会儿生活虽然稍微好一点，但是没有人愿意花更多的钱去听歌，反正也是得不到更好的服务。于是都是去餐厅边吃饭边听歌，所以也就有了警察的扫荡活动。不过好在扫荡活动期间，我还是比较幸运的。

那时候我所会的英文歌加在一起也就五首，而且台语歌我还不会唱。因为我不会讲闽南语，所以我主要还是擅长演唱国语歌和日文歌。再加上我去过日本，了解台湾当时流行的日文歌有什么，所以我就练了很多的日文歌，而且我学得也很快。

我记得当时，如果是不会日语歌的歌手想在台湾找到工作的话，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为当时的政府规定都不能听日文歌、闽南歌，所以在电视上看到的广播、收音机频道都是国语歌，还有很少的英文歌，基本上其他的都听不到。不仅如此，那时候还规定不能唱，所以就变成在酒店里偷偷唱。因为台湾曾经被日本统治五十年，所以去酒店的可能还会有一些上年纪的人，他们很多是受日本教育的。他们听到日本歌就会有一点怀旧的意思，怀念他们年轻的时光，所以为了迎合这些客人的需求，我们就必须会唱日本歌。而且他们都多少会点儿，所以我们就买个录音带跟着学，也就是这个时期，我学会了很多日文歌。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老师，他给了我观念上的改变。当初他问我：“你想不想多赚一些钱？”我告诉他：“当然想了，既然唱歌，就是想要多赚些钱的。”后来那个老师就告诉我：“如果想要赚钱，那么就得学习英文歌。”

我英文不是很好，只会说一些简简单单的。后来那个老师就告诉我，让我一首一首地学。这个老师就是后来对我工作领域有最大帮助的四个老师之一。

那个老师人特别好，他帮我录了一盘录音带，里面有十多首歌。那个时候还没有光盘，他就把那些要让我学的歌都帮我录到带子里面，不用学的就没录。然后他又找了很多有经验的前辈，他们也是歌手，因为他们都有歌词，所以我那个老师就找到他们，让我去抄歌词。我需要做的就是对照抄下来的歌词，回去一点一点听录音，然后把歌曲学下来，等到有演出的时候，就可以上台去唱了。

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跟那个老师说：“我不会唱西洋歌，有的歌曲我学不会”。因为英文歌非常有层次，有的非常简单，有的你听三天三夜也听不会。西洋歌是有程度的，这就好比让小学生去学大学的课程一样，就是很难为他，绝对学不来的。后来老师就跟我讲：“你如果想歌艺进步，又想挣的钱比较多，就学西洋歌，并且要以唱西洋歌为主。”所以我就开始学习西洋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