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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苦难中走来--王德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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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6岁时,日本侵华占据东北,我父亲在日本鬼子和汉奸的毒打残害下,含冤而死。

7岁时,母亲改嫁,我只好到姨姨家吃住,寄人篱下,受尽了白眼和欺凌。

8岁时,我跟着伯父一路讨饭到了丹东,当了一名童工,每天早上看着同龄人们去上学,只能抱头痛哭,食不果腹,还要照顾生病的伯父。

10岁时,在一家丝绸厂里做小工,每天日出而作,日落不息,一天睡眠不足6小时,还常被暴打。

14岁时,在“伪满洲国”的一家日本机关食堂打杂,受尽了歧视和虐待,日本人稍微看我不顺眼,就对我拳脚相加。

18岁时,失去了工作,为了维持生活,我四处捡旧衣服到几百里外的农村换点玉米、高粱,经常天作屋顶地当床,独自睡在荒郊野外。

20岁时,在私营工厂当学徒工,虽然面临着没有任何保障、简陋的工作环境,但几块钱的工资却是解决温饱的救命稻草。

23岁时,进入国营厂工作,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不再受饥饿所迫,有了稳定的收入,开始了居有定所、稳定而有干劲的生活。

自此我的生活,算是归于平静。这种平静是一个人生来都期盼得到的,那就是——安定。这份安定,让我更加努力工作,让我更加努力地为了家庭付出,让我更加坚定。为了我的子女也能得到这份与生俱来的安定,唯有努力……

33岁时,作为东北地区12个支援航天事业人员之一,来到北京,加入航天一部,翻开了生命中另一页。兢兢业业工作,踏踏实实生活,用自己的技术和努力,为了家庭,为了厂里付出全部的心血。

56岁时,因为腿部的疾患提前病退于航天一部,结束了我在这里作为维修工33年的工作生涯。

69岁时,彻底告别承包工程工作,过起了属于老年人悠闲惬意的生活。

82岁时,和相濡以沫的老伴过着平平淡淡却又有滋有味的日子。

如今,我安享晚年,再不用数着手指头过日子,再不用为了吃饭而发愁,但那些走过的岁月,于我,于我的子女,于看到此书的你,也许都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财富。

出生于辽宁宽甸

出生于闹灾荒的年代,混乱的社会环境,让生存成了问题。而父亲独撑一家大局更是勉强度日。日本人的侵略和残害,让我的家庭失去了唯一的支柱。我6岁时,父亲被日本人迫害而死。第二年母亲改嫁。从那以后,我成了孤儿,为了活着,开始东奔西跑混饭吃。甚至小小年纪还要照顾常年患严重胃病,没有劳动能力的大伯。尽管那时非我能力所及,但为了保护这最后最亲近的人,我还是竭尽全力。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的童年。

我的老家是山东,原属于山东省烟台专区。清朝末期由于闹灾荒,家里的几亩土地颗粒无收,一家人面临被饿死的危险。爷爷没有办法,带着全家选择了逃荒,因为有亲戚在辽宁宽甸,我们举家搬迁到东北,打算另谋生路。现在看来,我们也算是闯关东的一分子了。

宽甸县是一个满族自治县,相对于山东而言是地广人稀的,而且土地比较肥沃,听亲戚形容种的庄稼收成都很好。爷爷领着一家人到了宽甸租了一片地,种些大豆、高粱和玉米,还种一点土豆、白薯之类的以备春荒时充饥,基本上算解决了吃饭问题,解除了饥饿造成的威胁。

宽甸满族自治县

1929年4月17日,我出生了。我出生时,爷爷奶奶已经先后去世了。我们全家5口人一起生活,一个常年有胃病干不了重体力活的伯父,母亲是旧社会妇女,裹了脚走路都走不快,也不能干重活,哥哥和我当时年纪尚小,还没有劳动能力,家里就完全依靠父亲一个劳力。后来我才知道,我出生时,正是民国大饥荒爆发时期,全国有不少人被饿死了。

宽甸那里大都是山地,因此种粮食的收成也少。比如像玉米,平地加一点肥,就能长两个玉米棒,长两个很大穗子的玉米棒;可山坡地,一棵玉米只长一个小玉米棒,秋天收获的粮食便更少了。况且我们家属于外来户,拥有的土地也不多,收成少也是情有可原。其实当时我们这些外来户可以通过“搭亲”的方式增加土地面积。所谓搭亲,就是与当地满族人结婚,不论是女儿嫁给满族人,或是娶了满族媳妇,都可以随之得到相应的土地。这样的外来户家里会好过些。

因此粮食自然成了我们家里紧缺的物品,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年靠地里的庄稼收上来的粮食,只够维持到当年的冬天,大多时间到来年春天就接不上了,尽管全家人也都在省吃俭用。无奈之下,我父亲只能再去种一点土豆,再加上吃树叶、野菜等来充饥,渡过难挨的春天和夏天,凑合着等到秋天再次收获粮食。那充满绿色、充满生机的春天,在儿时的我的眼里却是灰色的。

到了春天,主要的干粮就是野菜和树叶。而吃树叶也是有选择的,榆树叶算是能吃的树叶中味道最好的了,山楂树叶和柳芽也都是不错的选择,有时候迫不得已还要吃桑树叶。

但桑树叶有很浓的味道,不去除味道难以下咽。所以每每摘了桑树叶回来,都要先放到锅里煮一会儿,拿热水焯完之后装到筐里,放到家门前的河沟里,那河沟两米多宽——冲洗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桑叶也就没什么味道了,这时候再吃也稍微好吃了点。拿回来把水挤干,用刀剁碎,撒上点玉米面,拌一拌放到锅里蒸熟当干粮吃。虽然吃到肚子里可以达到果腹的目的,可不良反应也随之而来了——吃得脸都浮肿了。我们靠着野菜和树叶,就这么度过了好几个春天。

树叶里也有我们舍不得吃的,像杏树等这样的果树叶子,只为了能在秋天得到几个果子——尽管可能也是干巴巴的,但那也算是美味了。取代杏树叶的是一种和它长得很像的叶子——椴树叶。椴树叶的背面是毛茸茸的,叶子很青,吃起来挺柔软的。

椴树叶

父亲在地里努力地为我们耕耘,母亲也想尽办法补贴家用。小时候家里养着四五只鸡,养多了也没有粮食喂养。每天下的鸡蛋,母亲也不舍得给我们吃,留着鸡蛋去换咸盐、煤油或针线等这些家里必需的日用品。除了过年、过节,谁都不能吃鸡蛋。记忆中有一次我拉痢疾,肚子疼得吃不下饭,母亲才给我弄了一个鸡蛋,就着一头蒜做了一碗鸡蛋炒蒜,我吃完过了两三天病就好了。这是我小时候唯一一次单独吃了一个鸡蛋,当时被哥哥羡慕死了。

母亲还养了一头小猪。春天买来的时候是一头二十来斤的小猪,没有时间喂,更没有多余的粮食喂它,养到年底才长到七八十斤。除了猪肉有用途,连猪圈里的一点肥料也是大有用途——用来做庄稼的肥料,这一点点肥料,对于贫瘠的土地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由于总是吃不饱饭,使得小时候的我瘦得皮包骨头。而且雪上加霜的是——我的肚子里还生了蛔虫。有一阵子,我一天到晚肚子疼。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才知道那是肚子里没有油水,蛔虫绞得肠胃疼。6岁时,伯父领着我到丹东去看病,大夫告诉伯父:“这孩子肚子有不少虫子,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虫斑已经非常明显了。”然后给我开了两副药。回家后,我按照大人的药量接连吃了两天,最后打下来一百多条蛔虫,从那以后肚子才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