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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前进硕果人生--艾众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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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南同志的友谊和工作联系

王南是一位老同志,他于1938年参加工作,当过解放战争时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的参谋,后来他在解放区搞理论研究工作,著有三本书,一本叫《小柱子》,写的是解放区一些小战士的活动;还有一本叫《列宁》,这本书后来被翻译成俄文,有一定的知名度;还有一本叫《大队长》。

解放以后,王南同志调到马列主义教研室,他属于老领导之一。他的理论知识丰富,但讲课有一个缺点——老是拖课,比如他给我们讲《共产党宣言》这本书的时候,讲了四个钟头还没讲到正题,还在讲序言这一部分,最后时间不够了,就只能草草地结束了。但是,他学识渊博这一点在人大全校得到公认,后来他出任《教学与研究》杂志总编辑,该杂志由中宣部交给人大主办,其方针就是辅导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中共党史四门理论课。

王南同志在资料室一直指导我的工作,和我相处得特别融洽。因为他是老领导,我对他很尊敬,当时我还年轻,才二十来岁,所以他平时总爱叫我“小鬼”。我在马列主义教研室负责搞展览时,给展览写的每一章的说明都是由他最后审阅的。搞马恩列斯毛生平事业展览的时候有一千多份文件,他都很认真地对每一篇进行审阅。他经常对我的工作给予肯定,并结合自己的一些经验给我提意见、做指导,使我在工作中进步很快。

除了工作上的上下级指导关系以外,我们的私人关系也不错,工作之余,他经常和我聊天、谈心、下象棋。1963年,王南同志当时是《教学与研究》的主编,他指导我写了三篇哲学文章,都发表在《教学与研究》上,当时在学校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我们的私人友谊一直保持到1965年,“文化大革命”以前。

“文化大革命”当中,王南同志被说成是修正主义者,遭到了批斗。由于身心受到了极大摧残和折磨,“文革”结束后,他得了老年痴呆症,不久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70岁左右,岁数不太大。他的去世是我国社会科学、政治理论界的重大损失,令人感到十分惋惜。

下放江西“五七干校”

1969年我被下放到江西“五七干校”劳动。下放之前,我们还被派到海淀区的苏家坨苏三四大队劳动了一个月。当时哲学系大概派了二十多人当先遣队,我的身体比较好,所以被当做先遣队员之一。

1969年11月底,我们开始动身前往江西。我们去的地方是江西东北部上饶专区的余江县,这个地方比较荒凉,到处都是红土地,无人耕种,生活条件也比较差,吃的是糙米饭,没有什么蔬菜,最多只能熬萝卜汤喝。

那里的夏天异常潮热。20世纪50年代余江县这个地方的血吸虫病闹得特别厉害,毛主席在接报江西余江县血吸虫病严重危及生命危害健康的消息后,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的指示。后来,血吸虫被彻底消灭后,毛主席还为此写了《七律二首·送瘟神》。

我们到了江西后,先到刘家站歇脚,这个站离余江有30里地,之后我们又从刘家站一路往山区走,才到了住的地方——上房。住的房子就是上房居民用来祭祖的一个祠堂,我们哲学系、经济系、党史系三个系的二十多个人都集中住在一起。房子空间很小,床铺一个挨一个地摆开,中间就只留一个小缝儿。

南方的祠堂构造特殊,每间房都用玻璃瓦之类的东西封顶,我从北方来,没见过这样的房子,不懂行,抬头一看房顶漏着天,吃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别人告诉说:“这是亮瓦。”我才知道,因为这里的屋子没有窗户,房顶就用透明材料覆盖,用来采光。

住了一个月后,我们就去了离我们住的上房五六里地外的工地,那里是一片野地,必须要自己盖房子。南方用红石当砖,这种石材干燥的时候很坚硬,只是不能被水浸泡,一泡就变软变糟了。开采红石,得把红石加工成方形才可以盖房子。这个活儿特别累,一天只能加工十多块儿。开采加工红石用的工具很特殊,大锤子像个圆烧饼,有一寸厚,用铁钎子打眼时一不小心大锤就会砸到手背上,手常被砸得生疼。

我们七八十个人,住在一个大石坑里,房子就盖在上面。那个坑有一丈(约3米)多深,坑壁成了天然的屏障,平时即使外面刮大风,里面都没有感觉。但问题是,每当一下大雨,水就灌进坑里,夏天睡在房子里面感觉异常潮湿闷热,睡觉时凉席都是湿的,甚至有时候晚上我们还要起来堵水。

劳动了半年以后,军宣队下来检查,一看我们的工作做得不理想,主要是进度太慢,但他们不敢明说,对群众只是说:“做得不错。”实际他们认为做得不好。我们在那儿待了三年,盖了五六栋房子,有食堂、仓库、茶厂,都是我们“五七战士”用大石头一块一块垒砌起来的。

在“干校”劳动时,我还采过茶叶,锯过木料,搞过积肥等。现在想起来,当时的生活确实非常艰苦,好在我在干校时刚过40岁,身体还可以。但这些苦活儿对于上了年纪的同志就很困难,有的人受不了这种身心的双重折磨,财政系就有一位从美国回来的专家,喝敌敌畏自杀了。人民大学有名的党史专家胡华,是老革命、老教授,住在猪圈旁边,好在最后他咬牙坚持了下来。

我们住的地方到夏天热得不行,很多人就去附近的水塘游泳。水塘从表面上看不出深浅,下面有大石坑起伏不平,有的地方还很深,非常危险。我们有两个同志就是在游泳的时候出了事故,一个是原华北大学我的班主任铁华,他爱人游泳的时候被水呛了,他下水去救,但他自己的水性也不好,结果把他爱人救起来,他自己却被淹死了。

还有一位同志叫康兰,也是游泳时被淹死的。当时军宣队让我们去捞,我也下水去了,可我的水性用来游泳还可以,往下深潜不行。七八个人捞了4个钟头,都捞不出来,最后还是请了当地两个水性好又懂打捞的农民才把他捞上来。之后我们就为康兰立了一个碑,把他埋在了江西。

在“干校”劳动的生活对我来说还算适应,因为我原来就在农村长大,熟悉农村的情况。但有好多城市长大的人对农村不太熟悉,在那个地方就感到很不适应。人民大学在创办“五七干校”这件事上花了好多钱,不但要盖房子、运行李、家具、设备,最后还给了余江县2辆汽车、5辆拖拉机,三年中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人民大学还在1970年被撤销。

当时很多院校的人员都被下放到江西的“五七干校”劳动,像北大、清华的人被下放到江西绿洲。我们到江西以后,开始江西省政府想把我们留在江西分配,开会时问:“人大这一批人怎么安排?”当时我们的校党委副书记崔耀先说了一番话让江西省委改变了主意。

20世纪60年代时,高等学校的教师、干部的工资比地方都高,当地干部的工资也就几十块钱,我们那里有的教授拿到200多块钱。崔耀先原来是人大的,他在会上指出:“人大这一批老同志的工资比较高,而且身体不行,有各种各样的病,体力不行。”当时的江西省的省委书记叫程世清,他一听这个情况,也就不想要人大这批人了。为这件事,后来军宣队还批评崔耀先说:“你不该说这些。”崔耀先说:“我说的是老实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