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2节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

  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奶奶、兰人蕙性,枕前语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陈天识听得第一句,瞠目结舌,听得第二句,哭笑不得,待听得第三句,不觉哑口无言,好半日不能缓过神来,忖道:“罢了,罢了,这也是柳永的词,唤做《玉女摇仙佩》。只是被他们这一群不男不女的怪人唱来,简直是鬼哭狼嚎,委实作贱了好歌。”扒在门缝仔细打量,见她们个个体态粗糙,面容怪异,走路虽然畏惧,却是左右摇摆,不禁暗暗诧异——

  南毕远哼道:“想必是他们看见这她服饰华贵,一定是个有钱的老太君,于是贪念又起,便想上去打劫。却不知这妇人虽然老迈,却是个鬼见愁的大恶人,待整治调侃完毕,就要夺取性命。”——

  陈天识闻言,灵光一闪:“对了,他们不就是在茶铺敲诈勒索的那几个宋兵吗?想必是被这老婆婆逼迫,无奈之下,才卸去盔甲,换了一身妇人的装束。只是道长口口声声说老婆婆是大恶人,竟是半分也看不出来。”——

  砰的一身,那老婆婆将拐杖往地上重重地一笃,冷然道:“你们唱错了一个字,该受惩罚了。”那统领大骇,将裙子撩起,忙不迭退后几步,道:“哪里唱错了?”老婆婆道:“明明是‘枕前言下’,却被你们几个浊物唱成了‘枕前语下’,所谓一字之差,谬以千里,你们可该挨刀?”身形一闪,手中的拐杖顿时断成了两截,从里面拔出一把短刀,便往统领刺去——

  那统领大惊失色,叫道:“婆婆且慢,哪里唱错了,明明就是…”话未说完,便看一圈寒光闪过,那几个宋兵哎哟不已,每人的腿上都被恶狠狠地刺了一刀,一时鲜血淋漓,哭泣*。统领负痛,依旧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札,道:“婆婆,你给我们的歌辞,正是‘枕前语下’,哪里看见什么‘枕前言下’?”——

  那老婆婆合杖为一,瞥了一眼,冷笑道:“我写错了,你们便能读错吗?谁叫你们不好好读书?今日挨上一刀,也算是无知无学的代价。”——

  陈天识微微叹息,忖道:“她如何这般不讲道理?竟是凶悍无比。”——

  他忌惮那老婆婆的厉害,不敢耽搁,就要从后面的一扇窗子翻出,却被南毕远一把扯住了袍袖,摇头道:“走不得,她若是闹起性子,一身的武功,比起你家铜云斋的刘师傅,也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陈天识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要远远地避开才是。”不留神磕碰着旁边的一个瓦罐,发出声响——

  门外的老婆婆听见动静,眉头轻挑,喝道:“是谁?还不快些出来?”南毕远低声道:“你想要逃走,偏偏被她发觉,如今想不出去也难,罢了,罢了,你便出去与她见上一见如何?我也好乘隙从另一扇窗口遁走。”陈天识瞠目结舌,道:“你好不够朋友。”南毕远不以为然,道:“我是出家之人,清静无为,哪里管得什么义气。”言罢,两手揪住他的衣襟,顺势托住双肘。陈天识本能挣扎,反被他拇指压迫,摁住“合谷”一穴,麻痹之下,动弹不得,不觉惊道:“道长,你这是做甚?”——

  南毕远嘻嘻一笑,道:“铁匠打烊,早将大门从外面锁上,你若要出去,自然还是从窗口窜跳。”双手轻轻一推,陈天识只觉得一股劲力托住自己的肋下,翻着一个筋斗从窗口跌出,那窗户摇晃几下,悠悠闭合。虽说跌出,却不知那南毕远拿捏的力道极其巧妙,待落地之时,自己双足勉强站定,又踉跄得几步,贴着门前的旗杆缓缓滑下,不痛不痒——

  陈天识咦道:“听刘师傅说过,站桩之效,能够巩固下盘。我不过练习了几日,竟有如此作为?”却闻风声呼啸,一根拐杖陡然往他胸上戳来,不由大惊,就地一个翻滚,堪堪躲避,叫道:“婆婆,有话好说。”——

  老婆婆冷笑道:“什么武功,竟然自鸣得意,不过是掷石锁、舞大刀的一些乡下把式而已。你是何人?胆敢唐突我诵诗吟词的一番雅兴,实在是该死。”——

  陈天识暗暗叫苦,心道:“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了!若论前后顺序,那也是我和道长在此探论诗话在先,你引着乔装的假妇人唱诵在后,所谓真正的唐突者,也该是你才对。”张口欲言,看她左足一抬,从地上踢起一块石子,有破风穿雾之势,迅猛飞来,不禁大骇,滴溜溜地一个转身,小心避过——

  老婆婆咦的一声,干笑道:“你倒是比这几个浊无能耐一些。”说的便是她身后的几个宋兵了——

  陈天识暗道侥幸,不敢怠慢,拔足就要逃走,孰料她又踢来第二块石头,急忙侧身躲闪,正从臀边掠过——

  老婆婆冷哼不已,踢出第三块石头。陈天识见它方向偏歪,心中稍安,却看那石子化作一道灰色的弧线,陡然转向袭来,猝不及防,正被撞中腹部的空档,不觉一阵疼痛,双手捧按,呲牙咧嘴地蹲伏于地上,半日也不能爬起——

  老婆婆走到他的跟前,笑道:“这回老实了么?你这娃娃,逃得一劫,毕竟难过二难。看你先前的身法虽笨,但能两番两次躲避石子,老身也不取你的性命,索性慈悲一次,只断你一根腿骨罢了。断你左腿,或是右腿,也依凭你的主意。”陈天识道:“双腿我都想保全。”老婆婆道:“不可,不可,既然你不能下定决心,我便替你选了。”提起拐杖,便要砸下——

  陈天识知她心狠手辣,一旦开口狠言,绝非虚言玩笑,不由惊得魂飞魄散,急道:“你老人家既能够背诵柳永的诗歌,想必也该一位儒雅精致之人才是,却喜怒无常,动辄便要杀人,委实对不起这位唐代的大才子。”——

  那老婆婆闻言愕然,手拄拐杖,沉沉笃地,轰然有声,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怎敢如此放肆?”陈天识料想自己无路可退,索性将心一横,大声道:“你若是杀了我,就是附庸风雅之辈,以后便是念上一辈子的美词,也不过是粗俗无比的老妇人而已。”老婆婆怒极,呸道:“好,我不善婆婆顾惜名声,今日便不杀你。”扭头喝道:“你们这些兵卒,留在世上,也是糟蹋粮食罢了,不妨替他死去。”——

  那统领脸色大变,往后退开几步,惊道:“婆婆,你…”——

  不善婆婆神情狰狞,道:“我怎样,难不成还是那南海紫竹林的慈悲菩萨不成?既然如此,不如就地超度了你们,来生要么做个好人,要么当个极恶无比的坏蛋,切莫半善半恶,两边都不能讨好。”——

  统领心惊肉跳,看她重新分开拐杖,露出白森森的害刃,料想退无可退,牙关一咬,喝道:“弟兄们,我们本是堂堂的汉子,如今为了苟全性命,被这老虔婆子如此羞辱,已然颜面丢尽。终究逃脱不得劫难,何不拼死一战?便是被她杀了,那也是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一众宋兵颤栗不已。一人惊慌失措,急忙奔出,在不善婆婆面前卜嗵跪倒,哭道:“老神仙,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大慈大悲,就饶我一条小命吧?”话音发落,便看她一掌落下,正中天灵盖上,顿时一命呜呼。不善婆婆环视众人,哼道:“你们可想学他?”

第6章 恶婆婆辣手逞威(壹)

  ——宋兵魂飞魄散,渐渐生出困兽犹斗的杀意,喟然长叹,大声道:“事已至此,愿意追随大人左右,要么为人,要么当鬼。”纷纷跌足,一声呐喊,各自挥舞着手中的琵琶、二胡,便往不笑婆婆扑去——

  不善婆婆笑道:“好,如此还有几分男人的气魄。”疾如闪电,窜入群中,左手抡起半拐,将琵琶打碎,右手反转一刀,贯入对方的腹中,眨眼之间,便伤了一条性命。统领大惊,嚷嚷道:“大伙儿分散逃去,若是能够活命,那是天大的造化,假如不能,也是天意。”撇下家伙,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奔跑——

  陈天识心道:“不错,你没有三头六臂,看你怎样追赶,好歹能够逃出几人。”——

  却听不善婆婆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可惜浪费了我的骨头钉。”从袖中探出一把暗器,左右弹射,俱中宋兵后心。一时哀号遍野,尽皆死于非命——

  陈天识何曾见过如此的场面,不由肝胆俱裂,喃喃道:“罢了,罢了,你不来杀我,我也要吓死了。”不善婆婆道:“莫非你吓死了,我也是粗俗无比,当不得文雅精致之人?也诵不得柳永的诗词?既然如此,我何不杀个痛快?”挥起杖内刀,就往他胸口刺下——

  便在此时,轰隆一声,铁匠铺的厚实大门被人击开,一条人影飞出,道:“寒山弃妇,休要伤人。”——

  陈天识死里逃生,喜道:“南道长,你没有逃走吗?”南毕远笑道:“思前想后,你我交情还算是不错,况且还有几幅字画要与你一并赏鉴,只要出来讲讲义气,与她拼命了。”不善婆婆脸色一变,往后退去,森然道:“牛鼻子,你适才说道什么?”——

  南毕远咦道:“我说了什么?”眉头微蹙,旋即恍然大悟,不觉哈哈大笑,道:“不过是说你寒山媳妇,可惜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当了弃妇。”——

  不善婆婆怒极,骂道:“你胡说八道!这便将你送入地狱,教大小恶鬼割了你的舌头。”半拐一刀,欺身前进,刀斩肩头,拐戳“膻中”,都是凶恶无比的招式。南毕远呸道:“我进入地狱,会被割掉舌头,你私通奸男,谋害亲夫,又会怎样?少不得千刀万剐,下到油锅慢慢熬炸。”拂尘横档,隔档刀刃,又吸气缩身,避开拐尖,抬起一脚往她腹下踹去——

  不善婆婆脸面一红,纵身弹开,喝道:“牛鼻子,你好不知羞,往哪里打来?”原来江湖之中,也有许多的规矩,但凡与女子厮斗,其胸部、腹部、臀部皆是禁地,不能触碰。只是彼此若是杀得性起,又是性命相关,哪里还会顾忌这许多?——

  南毕远嘴角一撇,道:“我是好道人,心无尘念,踢了也与未踢无二;你是老*,不知廉耻,腹部也不是千金万银。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关系?”不善婆婆啊呀一声,双目赤红充血,刀拐如风卷来,状若疯狂——

  陈天识大是诧异:“不想这不善婆婆果真是个极大的恶人,年轻之时,竟然将自己的丈夫给害死了。这南道人也是好高的武功,果真是世外高人,了不起!”看他们二人你来我往,腾挪纵腾,数十招过去,不分胜负。不善婆婆忽然大喝一声,道:“牛鼻子,看我骨头钉的厉害。”一刀入拐,探手入袖,弹出几只寒芒,便往南毕远面门飞去——

  南毕远脸色一变,不敢怠慢,慌忙飞身而退,一柄拂尘急急转开,银丝漾起,如千万手臂,将暗器悉数吸附。不善婆婆趁机来到陈天识的跟前,沉森道:“他要救你,我偏偏要杀你。”猛然一杖顿下,绝不留情。南毕远救援不及,大叫不好——

  陈天识情急之下,气力陡生,反倒长出无限精神,忙向一侧翻滚,侥幸避开得杖头,额头已然冷汗涔涔,暗呼侥幸,待发觉袍袖被钉在地上,遂奋力一扯,便闻得裂帛破布之声,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甚是狼狈——

  不善婆婆才要追击,看见他背上的胎记,不觉愕然,道:“难不成你是陈泰宝的儿子?”陈天识惊魂未定,嗫嚅道:“正是,你认识家父?”不善婆婆方要说话,却听得那南毕远喝道:“老恶妇,你再要纠缠,休怪我手下无情。”——

  不善婆婆怒道:“你能怎样?”看他双袖如有风起,鼓荡得老大膨胀,隐约传来雷鸣之声,不觉神情骇然,道:“原来是你?莫不是听闻我要来闯庄,于是特意赶来助拳?”——

  南毕远叹道:“我虽说百般厌恶于他,但毕竟曾是同门的师兄弟,如何能够袖手旁观?”不善婆婆哼道:“今日午时三刻,我依旧准点赴约,你若不怕死,只管伺候就是了。”有意无意之间,瞥看陈天识一眼,欲言又止,继而一声长啸,跃上树头,转瞬消没了踪迹——

  南毕远道:“天色即将大亮,你也回去吧!”拂尘一闪,飘然离去——

  陈天识看见满地的尸体,心中畏惧,急忙往家赶去。翻过后墙,双足方才落地,却被几根棍子前后压住。一人道:“老爷说的不错,他果然偷偷跑出去了。”陈天识听得是陈伯的声音,惊道:“陈伯,你如何会在这里?”陈伯叹道:“你若是乖乖听话,我怎么会在这里?”喝道:“将少爷带去见老爷。”几个家丁应诺一声,将他凭空架起,便往警训园走去——

  所谓警训园,不大不小,其实就是柴房小院。院中有一幅石头桌椅,陈员外端坐其中,面色铁青,甚是难看,见众人架着陈天识过来,喝道:“莫要将他轻轻放下,摔跌就是了。”陈伯惊道:“老爷,公子只是初犯,还是饶了他这一回吧?”——

  陈员外道:“今日若不是在现场逮了个正着,还不知要被他蒙蔽到几时?什么初犯,只怕他顽劣不改,悄悄地翻墙出院,早有数十回了。你再看看他的这番模样,衣不蔽体,狼狈不堪,便似鸡鸣狗盗之徒,也不知去了哪里鬼混?”大声呵斥,道:“你们不要替他求情,也休要悄悄地手下留情,要是被我发觉舞弊,便一并责罚,绝不姑息宽怠。”——

  陈伯无奈,挥手示意,那几个家丁陡然抽出棍子,道:“少爷,对不住了。”陈天识手脚轻松,失去依赖,惊呼一声,被摔落了下来,好不疼痛,暗道:“今日先被南道长推了一跤,送入险地,后受不善婆婆打击,受了两跤,如今回家,惹恼了爹爹,又被重重放了一跤,便是铜皮铁骨,也要裂了。”——

  陈员外骂了半日,渐渐有些困乏,问道:“你可知道自己错了?”陈天识跪在地上,低声道:“知错了。”抬眼瞥见他身后站立了许多人,皆是挽袖束腰,手提棍棒刀叉,不禁大是奇怪:“爹爹今日必定是被我气恼得厉害,竟然放下这等阵势骇我。”——

  他左右窥探,被陈员外看在眼里,微微一叹,旋即哼道:“口是心非的东西,自己给我到密室反省。”——

  陈天识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躬身一礼,便要离去,看得陈三、张四几人紧紧追随,不觉愕然。那几个家丁低声道:“少爷,今日不住西厢楼了,另有一番安排。”引着他便往北园假山走去,来到了池塘岸边,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地按压几下,露出一个洞穴。陈天识奇道:“为何换了这里?如此隐密,以前,我是丝毫也不知晓的。”——

  那几个家丁道:“若非今日被老爷提起,我们也不知道池塘旁边,还有这般的一个所在。”待他进去,外面将门锁上,铮铮有声。陈天识惊道:“我自会反省,不用锁门。”家丁叹道:“这也是老爷的吩咐,说道锁上二道之门,再将外面的石块重新合上,不能留有痕迹。少爷,里面尚有一盏油灯,顶上有透气透光的孔穴,你且忍耐一下。老爷是火暴的脾性,待他消了气,很快就会放你出去。”言罢,纷纷离去——

  陈天识叹道:“天色才亮,我却又入昏暗。”见里面有一张石床,床上放着一本书册,不觉笑道:“以往在西厢楼中反省思过,陈伯都会偷偷递上一本闲书,也好打发时光。我说道想看一看《史记》全传,央他去寻,不知还能否记得?”——

  见封面之上,赫然《隋唐演义》,不觉大失所望,随意翻看几页,无非是隋末杨广无道,天下群豪纷起睥睨,要在这天下基业分一杯羹而已,其中尤其以瓦岗寨混世魔王程咬金势力最为庞大,可惜后来禅位李密,缺乏大志,却被李世民得了天下,想起胖三说过要看此书,思量待出去之后,便不妨给他带着,也免得日夜唠叨,纠缠不休,于是将其塞入怀中,往床上一躺,不觉呼呼睡去。不过半个时辰,自己醒来,只觉得腹中一阵熨热,翻身坐起,道:“习惯了打坐睡觉,这番在躺在床上,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第7章 恶婆婆辣手逞威(贰)

  ——他看见墙上刻着几幅图画,不觉好奇,便依着上面的招式或舞或动、伸展吐纳,以为娱乐。见一人肚脐画着一个白色的圆点,由此引出一条线,往胸口而去,又有一个白点,不识“膻中”要穴,再由此分行贯入双肩,标着“肩井”二字,细线不眠不休,却往手臂传去,过肘直达掌心——

  陈天识效模学样,不知不觉,便觉得腹中的绵绵气息翻滚汹涌,渐渐窜入胸口,压抑沉闷,依照南毕远传授的疏通缓解之法,三分用意,若即若离,气息不再凝滞,伸展之间,双臂如有无穷鼓涨之感,便欲推墙渲泄。熟料双手按在一块石壁之上,听得轰隆一声,果真破出一个窟窿,喜道:“是了,这里由松垮假山灰石堆砌,极不结实。”见外面金阳一片,料想是正午时分,暗道:“我腹中饥饿,何不到厨房寻些鸡汤馒头果腹?”——

  这豁口在假山群石之间,不易被人发觉,他从中窜出,小心翼翼地四处窥探了一番,翻身跳出,径直往厨房而去——

  厨房便在那警巡园的后侧,不过一扇矮墙相隔。陈天识蹑手蹑脚地潜入其中,拨开门闩,方要进去,却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有人叫道:“不好了,恶婆娘杀进来了。”——

  陈天识心中一惊,胡乱填塞了一个春卷,拿着两个鸡蛋,攀上围墙观看,见陈员外率领一大帮家丁,各执锄棒家伙,团团围定一个老妇人,正是不善婆婆——

  她冷眼瞥看四周,不慌不忙,冷笑道:“你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只靠着这群乌合之众,便想抵逆于我么?”陈员外怒道:“你投了一封血书的帖子,我就会怕你不成?”陈伯附耳低语,不善婆婆哼道:“莫不是你那老死也不相往来的师弟来了?正好领教五雷掌法的厉害。”话音方落,便看一群捕快涌了进来,大声道:“陈员外,今晨镇外的铁匠铺子发生了一件命案,受害者皆是附近军营的士卒,你可知晓什么情况?”——

  陈员外道:“只怕我说出真相,官爷也不肯相信,凶手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婆子。”为首的一个捕头愕然道:“陈员外说笑了,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怎是强壮兵汉的敌手?况且彼此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奈何要夺取多条性命?”——

  陈员外道:“若是杀人要讲理由,她也称不得‘大恶人’的称号了。”众捕快将信将疑,细细打量着不善婆婆——

  其实陈泰宝指证不善婆婆是真凶,真是遂了一众捕快的心愿。皆因兵爷在野外遇难,于地方却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件,若是定期破不得案件,莫说领取赏金,就是三日一小板、无日一大板的惩罚也承受不得。能够得人投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这不善婆婆看起来颇为老迈,衣着又甚是华贵,在堂上怎能取信老爷,再给军营将军一个满意的交代,顺利结案,委实为难——

  不善婆婆哼道:“不错,那几人就是老身看不惯,随意杀害的,莫非你还想替他们报仇不成?”捕头喜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稍时到了堂上,休要胡说八道,说我们严刑逼供,你却是屈打成招。”不善婆婆呸道:“你要是有本事将我送到衙门,我自然一概承认,决不推诿丝毫。”——

  捕头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这许多的听众,俱是证人。”招呼身后两个捕快,架开枷锁,便往她脖上套去,自己提着一条铁链,过去要将之束缚——

  恶人最是桀骜不驯,岂能轻易受擒?不善婆婆待捕快来到跟前,将枷锁举起,冷笑道:“又是两个不识好歹、死有余辜的浊物。”一掌击在前面一人的胸上,劲力吐泻,便看那人啊呀一声,口吐鲜血,一个身子直挺挺往后倒去——

  另外一人大惊失色,才要退后,被她拐杖戳中腹部,顿时萎靡蜷伏,动弹不得——

  那捕头见不善婆婆转眼之间连伤两命,不由魂飞魄散,颤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如何敢公然拒捕,又造杀孽?”不善婆婆笑道:“我在山东济南府,连夺二十凶悍金狗的性命,你们比他们怎样?”——

  捕头闻言,双足颤栗不已,与其余捕快忙不迭往门外逃去,道:“若有本事,你便不要逃走。”不善婆婆道:“没有灭了这龌龊陈府,我自然不走。要是陈泰宝死了,我目的达到,还留在这里作甚?你们想要报仇,便寻了帮手,快去快回才是。”——

  陈府众人看她如此暴戾,一身的武功委实深不可测,尽皆心惊肉跳,彼此面面相觑,不敢过去挑衅。陈泰宝叹道:“老婆子,不想你果然厉害,倒也不是浪得虚名。既然如此,我也舍命陪君子,就与你过上几招。”——

  不善婆婆哼道:“你若是肯交出《八脉心法》,我只轻轻击你三掌,在床上养卧半年,自然痊愈,也算是了偿那段孽债。”陈泰宝沉声道:“我哪里有什么《八脉心法》?”不善婆婆嘴角微微一撇,尽是嘲讽讥笑之色,道:“如此说来,你正是要保全宝书,而甘愿‘舍命’了?”——

  陈泰宝脸色苍白,接过陈伯递过的九环纹痕腰刀,更不答话,一步一步往她走去。接近一丈之时,忽然大喝一声,飞身跃起,一刀便往她的颈脖砍去。既然性命相搏,下手决不留情,只恨不得一招之间,便能将这不善婆婆置于死地,从此一了百了。陈天识从未见过他爹爹展现武功,看他腾挪纵横,刀法纯熟,身法大大的不同,暗暗吃惊不已——

  不善婆婆看大刀挥来,也不躲避,左足前踏,横起拐杖相迎,待将触未触之时,招式陡然变化,龙头微吐,却往陈泰宝的右肋撞去。陈泰宝抖腕提刀,锋刃翻转,削向她的手臂,喝道:“撒手。”——

  不善婆婆笑道:“好没有来由,怎说出这等狂妄之语。”往前两步,向他贴去,一手离了杖身,骈指戳向“肩井”大穴。陈泰宝暗道:“我一臂轻抬,便能封住这个破绽,你要点此穴道,实在是小觑于我。”提脚往她踢去,不觉脚底一麻,暗呼不好,慌忙往后跌跌撞撞地退去,一条腿已然麻痹不堪,一时动弹不得,却是疏忽之间,被不善婆婆戳中了脚心的“涌泉”,不禁又急又怒,喝道:“你…你…”——

  不善婆婆笑道:“我怎样?你以为我果真要点你的‘肩井’吗?其实正是要诱骗你填补上半身的破绽,反倒突出其余空档。”言罢,一杖用力蹴来。陈泰宝牙关紧咬,平刀格挡,被拐杖磕飞——

  人群中抢出一人,人未到,先打出三支柳叶飞镖,上、中、下三路往不善婆婆刺去,将她逼退,正是铜云斋的刘师父。他一手挥剑挡在胸前,另一手掷出一柄大刀,叫道:“陈老爷,你我联袂,将这恶婆子杀死。”——

  不善婆婆笑道:“你是他豢养的走狗吗?看见主人危急,便要出来咬人了。”刘师父大怒,骂道:“你一个老婆子,都诺大的年纪了,不在家里吃斋礼佛,偏偏跑到人家府中寻衅杀人。今日就取了你的性命,叫你不得善终。”——

  陈泰宝接过大刀,暗道侥幸,精神倍增,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喝道:“好,我们便是打不过她,也要将她牢牢缠住。稍时捕头引来了军营的一千个官兵,万箭齐发,定然将她射死。”话虽如此,不过是恫吓之言罢了。这镇外三府之兵,大多贪生怕死,皆是无能庸碌之辈,听闻来了这般厉害的一个大魔头,早已魂飞魄散,躲避不及,哪里还敢过来送死?——

  不善婆婆冷笑道:“来的愈多愈好,我已经杀了九百九十八个人,再杀上一千零二个人,怎好凑足两千人头。”言下之意,便是官兵有一千个人头,陈泰宝与刘师父各自纳上一个人头——

  众人大惊,有几人偷偷放下棍棒,便往外面跑去——

  他三人战成一团,外人不能知悉真相,以为男打女、二欺一,正是占尽了天下的便宜,却不知陈泰宝与刘师父在那不善婆婆的拐杖之下,吃力之极,又过了十数招,已然大汗淋漓,狼狈不堪——

  陈泰宝一足犹然不便,每每有些迟缓凝滞之时,那不善婆婆的身形便陡然快捷,如鬼魅一般,晃到他的身边,附耳低言几句,看得陈泰宝脸色瞬间苍白,深吸一气,猛然一刀挥出,拼命砍斫——

  不善婆婆桀桀干笑,退开几步

第8章 恶婆婆辣手逞威(叁)

  ——陈天识又惊又惧,疑窦丛生:“她不知说了什么,竟然让爹爹如此恼怒?”——

  却听得不善婆婆哼道:“不想薄情寡意之徒,尚敢如此猖狂?我是大恶人,害人无数,你只害了一人,罪孽却也深重。”——

  陈泰宝怒道:“狗屁,狗屁,是我负心了么?她已为*,心中却还想着别人,我不过是责骂了她几句,她便负气出走,我有什么罪孽?”——

  不善婆婆道:“女人自古便多情,她心中虽然还有别人,但是未曾越轨丝毫。她被你喝骂,定然委屈,出走也是自然,你便该大度一些,去求她回来才是。”——

  陈泰宝忿然之极,骂道:“胡说,胡说,一个不贞洁的妇人,我要她做甚?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患无妻?”——

  不善婆婆神情狰狞,呸道:“果然是个负心薄幸、见异思迁的汉子。”一杖打在他的膝内,喝道:“跪下受死。”——

  陈泰宝啊呀一声,卜嗵单腿跪倒,一阵剧痛传来,不禁有些晕厥喘息。他咬咬牙,想要站起,却看不善婆婆一掌逼退刘师父,扭腰推肘,顺势回杖,正好击打在另一条腿搡,不觉双膝跪拜,额头冷汗涔涔,面无血色——

  陈天识大惊失色,叫道:“休伤我父。”就要翻身跳下墙头,却听得一人嚷道:“我来迟了,竟然被你抢了风头。”陈天识大喜,道:“是南道长来了!他武功高强。断然不会让这大恶人胡作非为的。”——

  陈泰宝闻言,瞠目结舌,旋即放下大刀,叹道:“我就是死了,也决计不肯受你相救,老婆子,你快快杀了我,莫让我欠他的恩情。”——

  不善婆婆笑道:“你越是想死,我偏偏越不要你死;你越不愿拖欠牛鼻子的人情,我越要让他成为你的救命恩人。”一杖往南毕远砸去,正被他拂尘架住,于是一掌挥出,道:“臭道士,让我看看你的五雷掌法。”——

  南毕远哈哈大笑,道:“我这掌法虽说不太好看,但是打起人来,还是颇为疼痛的。”一掌挥出,掌心之处,轰然有声——

  不善婆婆冷笑不已,道:“听起来好骇人的动静,却不知真实的本领怎样?”话音防落,只觉得对方一股极强的内力传来,如翻江倒海,绵绵不绝,不觉心中凛然,一个身子往后面飘去,道:“牛鼻子,你果真有些本领,倒也不是浪得虚名。我不与你纠缠,以后若有机会,再好好较量一番。”回头笑道:“小娃娃,原来你躲在这里。”飞身跃上墙头,一把拎住他的衣襟,道:“且随我去吧?”——

  陈天识动弹不得,手足乱舞,嚷嚷道:“你要做甚,快些放我下来。我爹爹睥性执拗得紧,断然不会受你人质之胁。”——

  不善婆婆咦道:“人质?你爹爹自以为是英雄,但在我眼中,不说是个臭烘烘的无能男人罢了。以人质胁迫?他还不够这个资格。”哈哈大笑,挟起陈天识飞身而去——

  陈泰宝急道:“快救我儿子。”南毕远内力深厚,但轻功较之不善婆婆,尚有不及,追赶不能,无奈之下,只拾得半空跌下的两个鸡蛋——

  枝叶缠绕综结,但不善婆婆踮跳其上,颇为轻巧,便是提着一个大活人,犹然面不改色、气不喘。陈天识叫道:“大恶人,你快些放我下来。”——

  不善婆婆纵身跃上树枝,屈膝一弹,跳上了另外一棵大树,冷笑道:“真是个呆子,我若是此刻松手,你跌下地去,岂非转眼就要摔死了。”——

  陈天识叫道:“我自然不是要你在这里放我,而是回到地面,你放了我,自去逃命。”不善婆婆呸道:“我何必逃命?莫非你以为我本领不及,真的骇怕那个牛鼻子不成。哼!他的五雷掌法虽然厉害,但我若是认真应付,只怕他也无可奈何。”陈天识道:“你色厉内荏,也是虚张声势而已。”——

  不善婆婆怒道:“你胡说什么?”她五指捉住他的身体,用力一按,只疼得陈天识呲牙咧嘴,犹然不肯低头,大声道:“我说错了吗?你若是南道长的对手,为何要逃跑,惶惶然狼狈不堪?”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念头,道:“是了,你捉我当人质,若非以此逼迫我的爹爹,定然就是要挟南道长。他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为了救我,只好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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