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31节

  驴上一男一女,白驴之上,绣花鞍垫,一位妙龄美貌的女子侧身斜坐,轻盈婀娜,笑容盈盈,比花娇艳。黑驴之上,男子却是倒跨驴背,双腿夹跨,好似张果老一般,背负一根长长布条。黑驴颠波,他亦双袖轻摆,长袍飘飘,扭头侧身,脸庞清秀,年方弱冠,正是罗琴与陈天识二人。他们那日辞别梅还心等丐帮中人,便离了大都郊外,就往江南回去,走上大半月,不知不觉,已然来至嵩山脚下。此刻气候回暖,春意盎然,眼见得径旁绿树红花,心情皆是惬意无比。陈天识书生意气,不觉方口念诵,以聊胸中情怀。只是他倒骑毛驴,不能看路,跨下马驴的缰绳被罗琴挽着,并辔同行——

  罗琴笑道:“不识哥哥,这是你作得词么?甚是好听。”——

  陈天识哈哈大笑,道:“我虽然随得私塾先生读书写字,但文笔不甚精厚,只能写得一些贻笑谈弄的土词乡诗,哪里作得如此之绝妙好词?我告诉你,此词叫做《庆清朝慢·踏青》,作此词者,乃是昔日仁宗朝中的一位官僚,唤做王观,字通叟,海陵人氏(便是泰州)。此人中得进士之后,初任大理寺丞。其坐知扬州江都县时,竟然枉法受财,被人揭发,遂除名贬谪,成为永州的编管,那也是大唐柳宗元被贬谪之地,可谓是天下才子的共同落魄之所也。”罗琴摇头道:“不对,你又诳我了。柳宗元虽然被贬谪永州,却非与他一般的贪脏枉法。二者品格秉性大大的不同,堪比天地之分,怎可相提并论?”——

  陈天识愕然,继而颔首道:“琴儿所言极是,如此提点,可谓我春野之师也。”——

  罗琴噗哧一笑,撅嘴道:“你勿要贫嘴滑舌的。”——

  陈天识扮个鬼脸,惹得她又开怀,道:“这王贪官却福泽深厚,不过几年,略略升迁,累官至翰林殿大学士。”——

  罗琴咦道:“大学士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地位崇高,官阶不小呀。”——

  陈天识笑道:“只是福之祸所倚,又道祸之福所靠,二者相伴相生,瞬间转换,又道‘物极必反’,王观做到了大学士,也是他仕途之颠峰造极之时,其后就要‘反’了。待元祐年间,他曾应诏制作《清平乐》,其中有‘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折旋舞彻《伊州》,君恩与整搔头’等句,被高太后阅读,凤颜大怒,以为亵渎了神宗赵顼,第二天便将之罢职,世人嘻笑之余,莫不讥讽,皆称他为‘王逐客’。不过此人才学的确不错,他生平最为推崇柳永,并刻意向其学习,所写诗词,颇具柳永之风。他有词集一部,唤做《冠柳集》,由此可见得一斑。那不善婆婆是极其欢喜柳永的,却不知是否喜爱这王观大作?”——

  罗琴叹道:“她什么不善婆婆我不曾见得,是否欢喜,我也不知晓,唉!这词虽好,却不知好在了哪里?”——

  陈天识打趣道:“你有如此一问,可见得你也有那才女的风骨。‘踏青’,便是春游,说明这是一首颂春迎暖的赞歌,你若是细细体会,默想其间,那春日的曼妙美景、生机跃动之活力、山河苏醒之氛围,都能揣摩,恍若跃然纸上,历历在目,鲜艳活泼。”——

  罗琴嫣然一笑,道:“你果然是个书呆子,为何不说认真趋闻,还能听见山涧河溪的流水声,状若又那隐士高人抚琴奏乐。”——

  陈天识闻言,不觉一怔,旋即拊掌大笑,赞道:“不错,你这麽一说,确有这般感觉,妙哉,妙哉,果真是孺女可教也。”罗琴看他真心称赞,内心欢喜,满脸皆是悦色——

  陈天识又道:“他开篇三句,便写春雨与春水:一个‘调’字,让春雨不大不小,不疏不密,状若松酥,一个‘催’字,如与冰冻积雪私语谈判,要早早消融,渗透土中,正是一派春回大地、滋润旺盛的景象。次二句,再写春暖之“点破残寒”,寒气依旧,尚贪恋人间,一个‘残’字,似冬雪有情,于是伸出手指,若拈花佛法,轻轻‘点’去,呼吸之间,放眼望去,不知不觉,春意已然逐渐降临。”——

  罗琴只把一双眼睛看他,痴痴迷迷,不能言语——

  陈天识长抒一气,道:“再二句便是点珠镶玉,妥贴题意:‘结伴踏青去好’,哈哈,若是不能踏青,始终足不出户,这一切景色再是美好,也不能得见,岂非可惜?走上几步,春风拂面,那融融的春意,何其惬意?”言罢,便往罗琴脚上看去——

  罗琴面色通红,羞涩道:“你看什么呀?”——

  陈天识摇头晃脑,道:“‘平头鞋子小双鸾’,此乃好女子之装饰打扮,可见这王观风流,与他‘结伴’踏青者,必定是若春天一般嫩绿、春水一般柔情、春花一般美艳、春芽一般年华之青春女子也。只是我有斜倚毛驴的如此佳人陪伴,更胜他许多。他要是知晓,岂非唏嘘妒忌?”——

  罗琴心中美滋滋的,却柳眉微挑,佯嗔道:“好一个不正经的小书生,年纪不大,也来风流?”话音甫落,蓦然醒觉,啊呀一声,心道:“我如何说得这‘风流’两个字,啊呀呀,羞煞人也。”偷眼看他,见之目中含情,不由更加赧然,却又若喝了一罐子蜂蜜,甚是甜蜜——

  陈天识看她红唇樱桃,娇艳欲滴,胸中砰然心动,脱口道:“仕女踏青游春美,玉面衬桃花更姣。”罗琴低声笑道:“你唠叨什么?这两句不是人家词里的罢?”——

  陈天识慌忙道:“是我的土词乡诗了。”咳嗽一声,道:“我说道那里了?”罗琴揶揄道:“你这才子都不知道,我这才女怎会知晓?莫不成我的造诣还比你高麽?”——

  陈天识略一思忖,道:“是了,他末二句便写郊外的春色,嗯,我初时不觉什么,后来听品词人说道,这两句分明是化用韩愈在《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中所写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意,方觉其境界高妙。”——

  罗琴摇头道:“可惜算不得自创。再是高妙,也是化用他人之功。”陈天识不以为然,道:“只好化用的好,拟出好作品,那也是不错的。”又道:“换头四句不同,更为写实了,以为初春天气若孩儿脸,或哭或笑,阴晴不定,变化多端,让人难以揣摩,但就在阴晴不定的变化中,造化运作,乾坤交感,默默滋润着大地,万物莫不欣欣向荣,争先恐后地生长出来。”——

  他看得远处细花绵绵,道:“若说春日如画,那花王柳丞,便是在画中的龙睛之笔,红能醒目,绿可提神,颜色想间,互为遮掩,反倒互相衬托,竟是分外妖娆,女子爱美,踏青而来,见着如此花柳,自然要‘争要先看’了。”见两花飘来,一朵贴在罗琴脸上,状若粉妆,另一朵悠悠然盘旋滑下,心中感慨,叹道:“一时之间,人面桃花,争相辉映。花比人更羞,人比花更美。”——

  罗琴赧然不语,默默念诵这最后两句话——

  听他道:“再二句,写道那踏青的女子兴致极高,竟不顾‘香泥’浸湿‘吴绫绣袜’,犹然歌舞快乐,其欢欣之状、活泼之情、可爱之色,能与四周生机勃勃的春色溶为一体,足教相伴的男子心神迷醉,不能自拔。结尾三句,点明春风‘尽收翠绿,吹在眉山’。我自心若眉山,春风吹拂。”二人举目相望,纵万水千山,不能隔断——

  过得小径,前面风景更是悦人,陈天识又诵慢词《天香》,道:“霜瓦鸳鸯,风帘翡翠,今年早是寒少。矮钉明窗,侧开朱户,断莫乱教人到。重阴未解,云共雪、商量不了。青帐垂毡要密,红炉收围宜小。呵梅弄妆试巧,绣罗衣、瑞云芝草。伴我语时同语,笑时同笑。已被金尊劝倒,又唱个新词故相恼。尽道穷冬,元来恁好。”——

  后又念道《红芍药》,词曰:“人生百岁,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都来五十载,一半被睡魔分了。那二十五载之中,宁无些个烦恼。仔细思量,好追欢及早。遇酒追朋笑傲,任玉山摧倒。沉醉且沉醉,人生似露垂芳草。幸新来、有酒如渑,结千秋歌笑。”皆是王观之作。言罢,他倒骑毛驴,朝着罗琴作揖一礼,道:“听我咶噪,唐突佳人,小生这番陪罪了。”二人欢笑。便在此时,听得前面传来喧嚣之声

第132章 春风含笑看秀峰(贰)

  ——二人好奇,轻轻打驴过去,转过一片篱笆,看见三个和尚围着一个道士,各执戒刀,蹙眉皱鼻,对其怒目相向——

  那道士拂尘在手,轻轻垂于地面,呵呵笑道:“原来各位出家的和尚,不仅仅会念经诵佛,还能兼作那大有前途的拦路强盗,对我这同为出家人之老道士也不肯放过。只是贫道清寒,身上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美玉珍奇,只怕要让你们几位失望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和尚怒道:“呸,大爷有得是钱财,哪里需要你来施舍恩济?我问你,你可是要上那少林寺去,欲对里面的和尚不利?”——

  道士嘻嘻一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莫非还有个什么说法不成?”——

  另一个面有刀疤的和尚哼道:“你若不是与少林寺为难,自能放你一条生路,快快转身回去。我大仁大义慈悲普渡的三罗汉决计不会在後面偷袭,保你三百步内,平安无恙。”——

  道士摇头道:“这却难办了?”——

  刀疤和尚神情一变,目露凶光,道:“如何难办?莫非你还真是要上山辱灭少林?牛鼻子,你我虽然佛道不同宗,但都是勘破红尘的出家人,只瞧在这一点上,我‘中量罗汉’给你几分忠告:那少林寺的和尚武功虽然不甚高强,便是念雷秃驴,一身修为也勉勉强强,但尽皆强壮凶悍,打起架来,那也是口中念着阿弥陀佛,不顾自己性命的。你要是与他们作对,万万占不了半分便宜,就是被杀死,他们也不会给你诵经超度。哼!其时你不得超度,变作孤魂野鬼,只在这嵩山来来回回地闲逛,那可是凄惨之极。”——

  道士笑道:“原来你是‘中量罗汉’,难不成这两位就是‘大量罗汉’和‘少量罗汉’麽?”手指一点那体裁瘦峭的和尚,道:“你是‘大量罗汉’?”一眼往横肉和尚看去,道:“你必定是‘少量罗汉’了。”——

  大量罗汉惊讶不已,道:“道人,莫非你能看相?”——

  道士摇头道:“别人和尚的头顶,那都是九个戒疤,偏偏你有十个。这莫名多出了一个,就是‘多量’,类同‘大量’了。”——

  大量和尚恍然大悟,却又不以为然,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九个戒疤,不算完全。我多点上一个,凑齐‘十个’,便是‘十全十美’之意。唉,你不是我佛门弟子,又没有什么慧根,与你讲来,你也是大眼瞪小眼,不懂其中的奥妙。”言罢,自己先瞪起来眼睛,喝道:“我这两个师弟脾性甚坏,不似我这般好说话的。你再不转身逃去,惹得他们生气,这大刀一摆,就要断丧你的性命。”——

  道士不慌不忙,笑道:“是,是,大量罗汉大量大毒,比那中量中度,小量小度可谓之宽宏仁厚之极了。只是我这牛鼻子腿脚不便,走出三百步外,你们歹心又起,追上来害我,我慢腾腾地躲避不得,那可如何是好呀?”——

  中量罗汉咧咧嘴,哼道:“我排行第二,所以叫此绰号,怎的就变成中量中度?”抬眼往少量罗汉瞥去,忽而拍掌笑道:“是了,如此一来,你就是少量少度,毕竟还能给我垫底,妙哉,妙哉!”——

  少量和尚大怒,脸上横肉抖动,骂道:“岂有此理,若说大度,你我都是大度;倘若小气,彼此尽皆都是小气,为何单单我是最后?”一扬手中的戒刀,朝着那道士喝道:“牛鼻子,你莫要胡乱说话,快快就此逃命去罢。果真要害你的话,现在就可一刀将你劈了,只是我家如来佛爷爷在灵山看着,不叫我们这帮光头的和尚大开杀戒,我们也甚是孝敬他老人家,自然听话。三百步内都不杀你,三百步外,那更是不会杀你了。”——

  陈天识与罗琴跃下驴来,在篱笆後面听得真切,不觉暗暗讶然。二人面面相觑,忖道:“他们莫非是少林寺的和尚么?听其口气,似乎又不是,这三个和尚汹汹气势,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清静无为之修持,好不怪异。”只是那道士也不同寻常,被三个凶和尚围着,竟然不慌不忙,嘻嘻笑笑,似乎游刃有余,倘若换作旁人,被几柄戒刀如此环伺,便非魂飞魄散,那也是胆战心惊、肉跳不已,双袖抱着头颅就要飞奔逃跑的,哪里能象他这般轻松咶噪、说东道西的?——

  道人眉飞色舞,笑道:“既然如此,贫道就可安心回去了。”转身走上几步,蓦然想起一念,回过头来,眉头微蹙,道:“不可,不可,贫道还有一问,要向三位罗汉请教。这问题倘若不得解答,心中始终牵坠,沉重然然,便是睡觉打坐也不得轻松。”——

  中量罗汉叹道:“这出家人倒也有些本领,却似那喋喋不休的泼妇婆娘一般,纠缠不清,罢了,罢了,你快将问题报出,我们答完之后,你赶紧滚蛋,莫要再骚扰大爷,嗯,贫僧的耳根清静。”——

  道士将拂尘插于肩领空处,摩搓双掌,笑道:“假若--”咳嗽几声,眼睛往三个和尚瞧去:“假若我上得嵩山,要与少林寺的各位大德高僧寻仇,却不幸被他们打死,他们惦念仇怨,必定是不会替我诵经超度的。只是你们三位都是慈悲的菩萨、垂悯的佛爷,逢此景状,怎可袖手旁观、漠然无视?想必你们却会替我念上几段经文符咒,息我亡魂吧?”——

  三个和尚相顾一晒,面色羞惭,颇有愧疚之色,喟然叹道:“我兄弟三人自从入了这佛门,不吃肉,不喝酒,少杀生,却也不曾背诵什么厉害的经文。你假如胆大,或是那病急乱投医,让我们来给你超度,我们胡乱念上一段经文,自己听不懂倒也罢了,只怕会将你愈超愈入地狱,多念得一句,你离那灵山极乐之地更是遥远一分。”——

  道士哈哈大笑,道:“我道家也有替亡者设置道场,以行超度一职。如此说来,我便是死去,也依托不得你们三位不会诵经的罗汉,要我自己给自己超度了。”——

  大量罗汉摇头道:“你这道士好不糊涂,又说什么昏话了?你快些逃出三百步去,自然活得好好的,以后么?莫说再到观中收纳香油烟,便是要还俗娶家,那也是可以的,干吗说些大不吉利的话?”——

  道士哈哈大笑,道:“不错,我何必替自己超度,的确是有些混帐了。只是我现下手痒,还偏偏想要超度几人,以为聊怀惬意,就拿你们几人开张大吉了。”话音甫落,陡然间出手,正是迅如疾电——

  三人躲避不及,啊呀几声,瞬间皆被点倒,扑通扑通躺在地上——

  陈天识骇然,暗道:“此人好快的手法。”——

  道士在三罗汉旁边走来走去,嘻皮笑脸,忽而用拂尘握柄轻轻点戳一二,或是用密密银线从三人脸上逐次拂过。三人虽然动弹不得,但呼吸无恙,鼻喉通畅,被其中一两根丝线落入鼻中口内,不觉喷嚏连天、咂咂呸吐,甚是滑稽可笑——

  少量罗汉骂道:“臭牛鼻子,为何用这等恶毒的手法折磨我们?我等三兄弟皆是那铮铮铁骨的罗汉,决计不会于你屈服的。”——

  陈天识忖道:“少林寺乃武林泰斗,江湖地位何其崇高?这三人虽然粗鲁鄙陋,但站在这山下看护少林,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道士笑里藏刀,陡然出手,有欠光明磊落,只恐不是什么善类吧?”就要出手相救,却被一旁罗琴按住,低声笑道:“不急,我看此道士并无什么恶意,不过是捉弄他三人罢了。”——

  陈天识依旧忧心忡忡,叹道:“他出手阴险,难道――”不及说完,看罗琴将手指按在自己唇上,示意噤声,继而附耳道:“你说话越加大声了,难到要被他们听得不成?”微微一笑,又道:“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三个什么罗汉加起来,便是六只手,这不也是阴险无赖么?”陈天识闻言愕然,讪讪一笑——

  那道士咦道:“果真不怕么?好,这般为我便无所顾忌,要下重刑了。”言罢,面色肃容严整,果然有所不同——

  三罗汉惊道:“你,你要下什么重手?”道士摇头晃脑,道:“我若是下了这等重手,你们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苦楚万分,嚎叫撼天也。”大量罗汉惊道:“你莫要用水浸火烙之刑?”——

  少量罗汉道:“此话大谬了,想我们乃堂堂英雄好汉、佛门之偌大的骄傲,哪里会畏惧屑末的水火,难不成是老虎凳、夹手指么?”——

  中量罗汉呸道:“既然是铮铮铁骨,水火自然不怕,那老虎凳过来,也一并将他凳子压坏。是了,定然是那极其歹毒的‘分筋错骨扬灰手’,堪与这臭牛鼻子的黑心肠相匹配。”——

  三人脸如土色,嗟叹道:“这‘分筋错骨扬灰手’厉害无比,便是阎王小鬼看见,也要趋避几分,你我又怎能扛受得起?啊呀呀,臭牛鼻子,你还是爽快一些,将我们杀了吧。”道士眼中含笑,却冷然道:“这‘分筋错骨扬灰手’算得了什么?我这种刑罚,可比它高明百倍。”

第133章 春风含笑看秀峰(叁)

  ——大量罗汉闻言,怒道:“你若是不一刀痛痛快快地杀了我,我便是死去,也要化作厉鬼回来寻你报仇的。”中量罗汉与少量罗汉附和道:“不错,不错。”忽又若有所悟,道:“你莫要以为自己是道士,便可通过什么念咒画符来驱赶我等。”声音陡然低沉,又道:“你若是现下放了我们,老帐新仇便算是一笔勾销,谁也不得追究,你看怎样?”道士摇头道:“我这人最不欢喜与人讨价还价的,就是此刻一刀一个,将你们杀死,你们又能安然长眠,不找我报仇么?”——

  大量罗汉呸道:“臭牛鼻子,你想得甚美呀!”——

  道士笑道:“你看看吧,若是给了你们痛快,你们也是要化作厉鬼回来寻我,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给你们什么快刀斩乱麻的美事。”忽然脸色一沉,道:“好,便先从你这大量罗汉动手,极尽凶残暴戾之事,偏叫你认真品尝我的无比恶毒之刑罚手段,显显我的本领才是。”遂从拂尘上拔下一根银丝,折迭几段,缓缓插入大量罗汉的鼻孔,神情促狭,揶揄道:“你先前打得那几个喷嚏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斜风细雨罢了,此番我让你尝尝暴风骤雨、狂涛骇浪的无穷滋味。”一边说话,一边将手指轻轻地左右旋转,或上或下,贴壁松合,若几只小虫在其中攀爬撩拨,奇痒难耐——

  大量罗汉强加忍耐,骂道:“狗贼,爷爷不怕痛,不怕苦,就怕这痒痒,你,你--”不及说完,啊啾就是一个偌大的喷嚏,连那鼻涕泡也冲了出来。道士唉呀躲避,厌恶道:“无量天尊,怎会如此的邋遢?”——

  大量罗汉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这就是你那恶毒无比的刑罚么?虽然厉害,却又有极大的破绽。好,好,你尽管施将这般手段,我也不甘示弱,要将鼻涕泡喷溅得你一身都是。嘿嘿!爷爷过瘾了,你也脏了道袍,岂非两全其美?”——

  中量罗汉大声道:“不错,他的鼻涕最是天下脏兮兮、粘乎乎之物,万难洗净的。”——

  道士嘻嘻一笑,却不言语,左顾右看,从地上拾起一根长长的细枝条,将银丝绑在上面,便若擎着一根钓鱼杆一般,远远垂钓。那银丝不偏不倚,复滑入大量罗汉的鼻腔,如此一来,只见上面的细枝条微微颤抖不已,下面那大量罗汉则是喷嚏不止。听道士笑道:“哪里还有破绽?”——

  中量罗汉与少量罗汉不禁骇然,齐声骂道:“牛鼻子,你实在是大大的狡猾,但这般机巧,也是让我们佩服的。”不多时,大量罗汉已然坚持不能,大声道:“臭道士,快…快起钩,大爷我投降了,投…投降了。”——

  道士哈哈一笑,夸赞道:“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算得佛爷,倒也称得俊杰。”大量和尚被他整治,再也不敢言语,但口唇扁撇,若是低声嘟嘟哝哝,仔细听闻,无非是些抱怨咒骂之语,颇为低微而已。他听道人如此说话,不觉一愕,反倒安静了下来,哼道:“牛鼻子,算你有些眼光。”——

  道士哈哈大笑,颇为得意,提着银丝树枝走到余下二人中间,嘻嘻打量。这般位置甚好,往左一探,银丝可入少量罗汉鼻腔,若是转右,那中量罗汉难逃“大劫”。两人心惊肉跳,俱是叫苦不迭,听得道士问道:“这大量罗汉既然投降了,我也不再与之为难,却不知中量与小量罗汉怎样打算?若也要贫道垂钓,我这边就要下钩了。”中量罗汉急忙说道:“莫要下钩,莫要下钩,我们虽然不怕你那无比歹毒、凶险万分之手段,但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大量罗汉都投降了,我们再是无奈,也只好顺他心意,一并投降你了。”少量罗汉大声道:“这粥本是香的,却跌入了一粒老鼠屎,变得臭了。就是再要捞上来,粥依旧还是臭的。又何必费尽心力,再让它变香呢?”大量罗汉闻言,勃然大怒,他颈脖子不能转动,便朝天骂道:“谁是老鼠屎?他奶奶的,你休要胡说八道。你们若是有本领抵逆这银丝入鼻的千万奇痒,大可逞将一番英雄气概呀?何必托我为借口,自摆台阶?”罗琴噗哧一笑,低声道:“他们也是动弹不得,逃跑不能,唯一保全颜面的无奈法子,就是倚靠羞辱他们的老大了。”——

  却听得道人咳嗽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都投降了?”——

  三罗汉叹道:“都投降了。”——

  道人抚须,点点头,说道:“也罢,我不与你们这三位俊杰非难了。”拂尘一掸,又道:“我偏偏好事,这就要上山去寻那念雷方丈的晦气,折一折少林寺响当当的名头。你们说说看,究竟是我的武功厉害,还是那念雷大师更胜一筹?”——

  三罗汉闻言,不觉瞠目结舌,心想:“这便是极大的妄人了,想那少林寺方丈念雷大师的武功之高,可谓登峰造极、深不可测,莫说旁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红日魔教教主亲自与之匹敌,尚要畏惧三分,能避之则避之,不与少林争锋夺锐。你一介牛鼻子,又怎会是他老人家的对手?是了,你若是真的觅其挑战,到头来落败一个灰头土脸的结局,那才是极好的美事矣。”心念如是,口中却咶噪道:“自然是你这牛鼻子厉害一些。”——

  道士摇头道:“你们故意拍我马屁,其实不安好心也。”——

  中量罗汉大声道:“我们被你点倒,又受那比得‘分筋错骨扬灰手’厉害十倍的残恶刑罚折磨,心中定然是恨你入骨,但迫于淫威,不敢辱骂,又怎会怕你马屁?”——

  大量罗汉附和道:“不错,我们只能骂你,偏偏不敢。你要我们赞你,也是万万不得。”蓦然一念,咦道:“怪哉,受了如此重刑的本就是我一人,你与三弟何曾吃了苦头?”——

  中量罗汉支吾半日,道:“你我兄弟情深,彼此心灵相通,他挠你痒痒,便是挠我两人的痒痒,你是痒在鼻中,我们却是痒在了心里。”——

  大量罗汉哭笑不得,叹道:“好,好,我大量大度,所受肉体之苦,便是替你们也承受了一份。”那道人将三罗汉扶正了身子,倚靠树桩成打坐之状,却不解开穴道,双掌一拍,抖去灰尘,笑道:“我这就上得山去,你们在此好好安歇吧,待时辰过去,穴道自然解开了。”拂袖而去,渐渐化作一个黑点。三罗汉初时缄默不语,看道士无踪无迹,方才长吐一气,你一言,我一语的叫骂了起来,什么“臭道士不知好歹,定然没有好报”、“你那三脚猫的武功,只配给我们捶打按摩”、“念雷方丈一个指头,就能把他戳到”云云,极尽口舌之能。陈天识心中窃笑,待要过去替他们解穴,又被罗琴轻轻按住,道:“有熟人来了。”——

  陈天识愕然,细细倾听,远处果真若有些许动静,于是把头往前面探去,便见得一片黄绿相间的树林之中,摇曳吆喝,稀稀落落地走出了一彪人马。前面五人,面貌不一,渐渐走得近了,正是昔日在大都甘家镖院遇见过一面的嵩山五子,各执长剑,袍袖飘诀。後面跟着一辆囚车。车上樊笼,半蹲半立着一个大汉,蓬头垢面,胡须苍髯。车旁尚有许多提刀拿枪的武林人氏,纷纷攘攘,不断左右环顾。罗琴咦道:“唉呀,那车内的囚犯,莫非是‘撼山岳’袁子通麽?他,他如何落到了嵩山五子的手中?”陈天识颇为惊讶,摇头不语——

  嵩山五子在前,看见了坐在树旁的三罗汉,俱是惊讶——

  “白龙手”车大鹏长剑反握,抱拳道:“前面三位大师可是少林寺的和尚,看起来面生得很呀?”——

  中量罗汉摇头道:“我们即是少林寺的和尚,又不是少林寺的和尚,你们是谁,我们也是感觉陌生得紧呀。”——

  少量和尚叹道:“你看他们的架式,定然是要上得少林寺挑衅的,可惜你我皆中了臭道士的桎梏,不能动弹,否则必要阻拦。”——

  “红龙手”钱四多奇道:“莫非是少林寺预料有难,便派下你们三个和尚在此前哨观望,却不敌对方武功,被人封住了穴道麽?”——

  大量罗汉满脸臊红,大声道:“哪里是不敌,只不过不甚小心,却中了牛鼻子的暗算。”——

  “黑龙手”曾二平颇为惊讶,啧啧道:“怪哉,怪哉,他们有几个道士?”——

  大量罗汉哼道:“还有几个道士?不过是一个道士罢了。”——

  “黄龙手”言老三叫道:“他一人便能偷袭你们三人?这份本领,那也是厉害得紧呀。”——

  “灰龙手”万五田低声道:“说道士厉害,莫若说这三个和尚笨蛋。”大量罗汉大怒,骂道:“你们是谁,怎敢如此胡说八道?”

第134章 春风含笑看秀峰(肆)

  ——却听得囚车边上有人叫道:“这几个和尚的武功看似凶悍,其实奇差无比,便是怎的被一人同时偷袭,犹然不能先后传警戒备,那也不足为奇。”——

  众人往说话者看去,见此人细眼条眉,扁鼻薄唇,颌下稀稀疏疏的一缕山羊胡须,身着一袭青衣长袍,腰悬长剑,说话时一手抚须,另一手左右指点,阳光之下,手指灼灼闪亮,好不耀眼眩目,细细打量,却是每一根手指之上,皆配戴一个硕大的戒指。那戒指有那金戒指,有那银戒指,又那红宝石点入镶嵌的戒指,也有最为名贵之钻石戒指——

  陈天识暗暗诧异,忖道:“这是何许人也?看他服饰不甚华美,但双手这十枚戒指,可谓之华丽之极。”——

  罗琴眉头微蹙,低声道:“他穿着朴素,却用双手炫耀财富,闹得一个德财共美,不过是乡下土财主的附庸风雅,却不脱低劣俗富罢了。”言罢,听得车大鹏问道:“万事通先生,你可知晓他们的来历?”——

  罗琴噗哧一笑,道:“原来他就是瓜州万事通?既然是他,这般装扮,那倒也不足为奇了。”——

  陈天识奇道:“这万事通是何等的人物?”——

  罗琴叹道:“此人本是瓜州的一介寻常武师,武艺平平,无甚夸赞之处,但对于江湖许多人物轶事,皆能熟通深谙,并以此闻名,唤作什么万事通了。”——

  陈天识听言,暗暗诧异,心想能知晓江湖之中的种种人物轶事,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一桩本领。昔日他听闻顾青山说过,早先江湖中有得异人,也是依仗此能耐而传奇江湖,武功虽然不高,但地位殊异,为许多人佩服敬仰的。那人似乎叫做什么百知晓,早已作古,据闻死前也曾如诸葛亮一般,摆设了几盏长明灯,以求深延性命,却也被一个大仇人若魏延一般悉数掀翻,吹灭烛火,最终死去。如今又冒出一人,称做什么万事通,只是听凭这等名号,便可知他的探消询息之本事,更在那百知晓的上面——

  罗琴似乎窥破得他的心思,不觉莞尔,道:“此人虽然号称万事通,其实并非万事皆通。”——

  陈天识奇道:“什么?”——

  罗琴笑道:“他初时叫做‘十事通’,只在那湖州一带专以低廉价格从乞丐手中购买种种隐秘之事,也受人委托,去监视红杏出墙、丈夫窃香之类的琐事,收取报酬。买卖消息几年,生意渐渐壮大了,手下也有一批固定的专事四处打探消息的花子、小厮、流氓无赖等人,活动范围延及周围府郡,却改名为‘百事通’,但一百条消息里面,却有十条左右算来是假的。这比起以前的‘百知晓’,那可是差得太多了。”——

  陈天识微微一笑,暗道:“原来琴儿也听闻过‘百知晓’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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