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46节

  箨卷初呈粉,苔侵乱上钱。疏中思水过,深处若山连——

  叠夜常栖露,清朝乍有蝉。砌阴迎缓策,檐翠对欹眠——

  迸笋双分箭,繁梢一向偏。月过惊散雪,风动极闻泉——

  幽谷添诗谱,高人欲制篇。萧萧意何恨,不独往湘川。”——

  老渔翁叹道:“雅,雅,果真意蕴十足,不若岸上的几位白话先生白话成诗,十窍九不通。却不知此诗作者是谁?”陈天识笑道:“这首诗我本也记忆不全,后索性不去记忆,只捧着书册在竹林中走上几圈,沾泥涉水之后,字字句句,反倒如刻在了心里一般,却是怎么也忘不得了。作者唤做朱放,唐朝人,虽然不及李太白与杜子美有名,我却欢喜其诗中清雅微怅,幽幽涧底泉水之意。”罗琴嘻嘻一笑,竟不说话,自掀起帘子进去——

  月落乌啼,鸟雀酣眠,芦苇随风轻轻拂动,自见江南一般风情。不多时,老渔翁又钓得一尾锦鱼,见其尚未长成,遂取下鱼钩,将此鱼放回江内——

  陈天识叹道:“老人家颇识狩渔之道。”——

  渔翁叹道:“我知晓有什么用呢?凡物取之有道,不可过度,胡乱伐取,伤及兽鱼禽鸟的后嗣繁衍,到头来自会陷没自己而已。如此道理,乃是浅显之极,便是三岁的小孩子也能知晓,为何那猎户渔夫反倒不知?并非不知也,而是心中贪婪绝吝,一味拼命索取罢了。”——

  陈天识甚有感概,道:“当今宋金对峙,金人虎视眈眈,宋君则惴惴苟安,南地百姓惟恐安乐不长,不思厉兵秣马、固防边疆,却是抓紧时刻日益享乐,日日歌舞寻欢,夜夜醉生梦死,正是今朝尽欢莫耽搁,何管明日瓦上霜?如此一来,世风颓废败坏,人心皆变得贪婪不足,细微末蛇,尚觊觎浩然大象。”——

  老渔翁道:“是也大人有大贪,小人有小贪,其实贪得又怎样?要是金人果真打将了过来,还不是一切皆空,放眼所在,残垣瓦砾,荒草千里?什么富贵,什么美人,聚敛半生,富贵为他人受享,美人入他人罗帐。还不若我这一般逍遥江水,小舟安家,倒也逍遥自在。”——

  陈天识虽有唏嘘,对其后面一句话语,却颇不以为然,暗道:“金兵果真打将了过来,又岂是你一叶轻舟,可以漂泊躲避得?唉!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少不得还要提起武器,与敌争斗厮杀。”——

  他胡思乱想之间,听得老渔翁又道:“是了,若说古往今来,这最大的贪婪者,莫过於那秦始皇帝了。他不是建设一座奢华无比的阿房宫么?其中珍玩斗载车量,绝色美女如云团密簇,可到头怎样,还不是被我楚地英雄之项羽一把火给烧了么?烧得好,烧得好。小相公,你意下以为呢?”——

  陈天识愕然,摇头道:“秦始皇聚敛天下财色,固然不对,但项霸王一把火烧掉,却有失计较。财物为天下人之财物,便不可将之分发给天下人么,内力嫔妃、公主、宫女,也可发到人间,各寻心上之人匹配,其后生育,正好弥补战乱锐减人口之祸,又何乐而不为呢?”——

  老渔翁一怔,颔首笑道:“小相公乃仁慈之人也。但官性狠毒,你便是读得再多的书,也做不得官。”陈天识不以为然,笑道:“我也与您老人家一般,欢喜逍遥自在,何必作官受束?其实说来,那些文章字句、诗歌词曲,皆是世人文学、百姓欢娱传承之事,又与当官有何干系?一人读得再多的书,不识道理纲常,做了官,反倒容易为害一方;一人便是大字不识,但精通人情世故、律法道德,治理地方,未尝不能风调雨顺,教百姓安居乐业。”——

  老渔翁哈哈大笑,道:“小相公年纪虽小,但见识不凡,有趣,有趣。老夫也有十分的佩服了。”他笑吟不绝,却是诚心夸赞——

  陈天识颇为尴尬,连道不敢,想起阿房宫、秦始皇往事,不觉念诵道:——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叁百馀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於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姘。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叁十六年——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闲。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於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於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於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於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於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於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叁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後人而复哀後人也。”——

  正是杜牧之《阿房宫赋》,此刻诵来,忆前朝繁华旧梦,历史故事,唯闻春秋叹息,史官扼腕,胸中平然之下,更有汹涌潜流,莫不若那满满春江之水,东逝怅然

第183章 草木巍巍过东南(叁)

  ——便在此时,听得岸上有人叫道:“船家,快些靠岸,拉得老爷上船,自然有重赏打理。”老渔翁应道:“我这是钓鱼的小船,不是载客的行舟,你要过江,不该来寻我的。”——

  那人怒道:“什么只管钓鱼,不让载客?既然是船,能浮在水上,就能带我过江。”又吆喝催促得几声,声音愈发暴躁凌厉——

  老渔翁叹道:“这人凶恶,招惹不得,就此转舵,远远规避才是。”果真一手执捏钓杆,另一手把着船橹,就要摇走。那人大怒,骂道:“贼老头想死么?”老渔翁眼看得船与岸边相距甚远,常人跳跃不得,料想那人再是凶恶,也必定无可奈何,遂微微一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言罢,却听得前面风声疾响,一枝羽箭呼啸而来,声势嘶厉,颇为凄凌,不禁大为骇然,原来是岸上那人于盛怒之下,张弓搭箭,竟起了伤人害命的念头——

  陈天识眼疾手快,长袖甩过,伸手握住了飞箭,丢在甲板之上,大声道:“兄台好大的脾性,这生意不成,就要杀人,委实也太过无礼。”——

  那人不想自己毕力一箭,威力甚大,却被陈天识伸臂猿展,轻易便接住了,不禁大为愕然,继而冷笑道:“想不到小小的轻舟,竟也是卧虎藏龙之地。”——

  陈天识正待说话,听得岸上远处,隐约传来阵阵喧嚣呐喊之声,仔细倾听,什么“恶人就在跟前”、“莫要放他走了”、“恶人武功不弱,大伙儿皆要当心”云云,陈天识好生奇异,暗道:“莫非此人被人苦苦追杀,急切之间就要过江避难,因为不得渔翁应允,反倒怒极生恨,便要取渔翁的一条性命吗?若是如此,虽然嫌他手段毒辣了一些,却也并非完全不可原谅。”听得那叫声愈发接近,心中不觉又生恻隐垂悯之念,便想央求老渔翁将船贴近,救济此人一程——

  他方要开口,却听得岸上旁侧又有人大声嚷道:“那恶人窃了我大宋淮水一带的兵马驻扎防御图纸,虽然算不得精细,但也描绘得一个大概了。诸位,若是此图被他携带回金国北地,那可是糟糕之极。”字字入耳,好似雷鸣,不觉大惊失色,转口厉声道:“你…你是金国的奸细?”那人急道:“你休要听后面那帮妄人胡说八道,我是大宋的良民,如何会是金国的奸细呢?汝等快些接我上船,多少金银财宝,一千也罢,两千也好,我都能给予,绝不会轻慢枉使了你们。”说话间,已然有人接近,听得“叮叮当当”响作一片,双方交手,月色之下,岸上人影窜跳,光影模糊,晃成了一团——

  那人武功果真不差,虽被数人抢前围攻,但出手丝毫也不含糊,数招过去,似乎更加恶毒凌厉,下手过处,决不留情存意。不多时,便听得几声惨叫怒骂,纷喝不止,亟有*苦楚之音,不灭不歇,便看得好几条人影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在地上翻来滚去,或有爬起的,也是摇摇晃晃,哪里还能打斗?——

  远处有人叫道:“金鞑子凶猛彪悍,大伙儿当心了。”——

  另一人道:“哎呀,江上有船,想必是金狗同伙过来接应,若是真被他上了船,顺流远去,待我们再寻觅得渡筏,哪里还能追赶得及?”——

  聚集十几人提起兵刃,往小码头的另一侧围去,势必要将那“金鞑子”困在岸边,决计不肯放他下水。只是这帮人勇气堪赞,但武功实在差劲,刀光剑影之间,被那人一柄大刀左右劈砍,节节败退,犯中刀者,纵然不死,也负伤在身,虽然人多势众,却占不得什么上风——

  那“金鞑子”心中稍宽,哈哈大笑,呸道:“我以为你们潮沙帮会有什么能耐,心中正忐忑不安,原来皆是酒囊饭袋之徒。南蛮子无用,只会咶噪,如此不济,又岂能阻挡我北国大金的铁蹄?终究还是逃脱不得亡国奴的卑贱命运罢了。”——

  陈天识闻听真切,不由一惊,暗道:“此人在得意之时,终于说话露出了口风,他果然是金国派来的奸细,若是如此,便真不能这般放他北返,泄漏我大宋军事机密了。”——

  听得潮沙帮一人嚷道:“你莫要得意,稍时我们少帮主若来,依凭他的本领,且看你能抵挡得了几招?啊呀呀!不好,唉哟!”想必是“金鞑子”乘他说话之际,猝然出刀偷袭,轻易得手——

  陈天识见势不妙,就要过去救援,只是小舟离码头远隔数丈,他内力虽然日渐浑厚,且轻身之术多有长进,但未曾学过蹬萍踏水的武功,不知水面之上,如何换气调息,便催促老渔翁将船靠近一些——

  老渔翁奇道:“小相公,我看你背负长状之物,颇似宝剑,想必也学得武功,但那人实在凶恶,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陈天识急道:“老人家,我也不欢喜多管闲事,只是听闻他身上藏有宋兵驻防地图,事关社稷安危,我不得不去呀!”罗琴转出船篷,眉头微蹙,道:“看来济南侯与镇南大将军所言不差,这完颜亮真要攻伐南下,侵略宋境了。不识哥哥,我等万万不可让其得逞。”——

  老渔翁无可奈何,叹道:“你们年轻人血性旺盛,不似我等老迈无用之人了。”将船往码头划去,又贴近了几丈,旋即停泊不前——

  陈天识不敢怠慢,双足一跺,顿时飞身而起,落在岸上。罗琴也施展轻身功夫,紧紧跟随,只瞧得老渔翁目瞪口呆,连连道:“所谓艺高人胆大,莫怪这一双娃娃敢挺身而出。”——

  潮沙帮看见他二人落地,又惊又惶,纷纷道:“苦也,苦也,这一个金鞑子已然穷于应付,此刻又添上两个帮手,那可如何是好?”——

  陈天识急欲辩白,叫道:“我也是宋人,并非他的同谋,专来助你们擒获此贼。”——

  潮沙帮诸人闻言,俱是面面相觑,不知是真是假,待见得他二人往“金鞑子”逼去,满脸正色肃容,不觉欢喜,笑道:“两位少侠当心了,这金鞑子刀法好生厉害,我们许多兄弟都吃了大亏。”其实不消他们言语,只看地上横七竖八躺卧的哀号怨呼之人,便知情形分晓——

  那“金鞑子”一刀高高举起,正要往一位潮沙帮弟兄斫去,看见陈天识提剑过来,因先前见识过他随意探手夺箭的本事,心中顿时凛然,便舍弃了此人,收势抱刀,往後退去——

  陈天识手中“半笔”青锋一抬,遥遥指向此人的胸口,朗声道:“你将地图交出,我不伤你性命。”——

  那“金鞑子”脸色一变,手中大刀环作一个圈儿,便是耀武扬威之举,喝道:“你看待地上这些南蛮子,都是被我刀法所伤,可见得我武功怎样?”——

  陈天识颔首道:“你刀法委实高明,他们不能抵挡。”那“金鞑子”见他面不改色、神情从容,心中暗暗生畏,又道:“那是自然,我在那耶律雷藿手下学过几年武功,专攻杀人的刀法。耶律雷藿乃是我大金国第一武林高手,便是你们江南武林之丐帮帮主、少林寺方丈等等,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你们既然随身带将兵刃,想必也多在江湖上走动,可曾听说过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声?”——

  陈天识道:“我等虽然江湖阅历不甚丰厚,但也听闻南北武林有着几大绝顶高手,便是丐帮帮主韩青镝、少林寺念雷方丈、红日教教主、大都耶律雷藿、少林寺念秋大师以及红日教左护法东方日出六人,彼此武功造诣,皆在伯仲之间,却没有听说耶律先生打败了韩帮主与念雷方丈之事。”——

  潮沙帮有人叫道:“那是这恶人自己杜撰,少侠不必相信的。”——

  “金鞑子”脸色一红,哼道:“也不算是杜撰,不过是他未得机会与另为几位比试罢了。”咳嗽一声,又道:“所谓名师出高徒,我是他老人家的弟子,一身的本领也差不到哪里去,便是如此,你们也要与我为难么?”意思便是说若陈天识不识好歹,果真强要出头,与自己搏斗,一者未必能够胜得了自己,二者得罪了北国第一高手,日后要吃得苦头可就大了。陈天识聪慧,焉能听不明白?但是此刻他的所有心思,俱是牵挂宋兵驻防地图,暗忖今日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轻易饶过他的。若是这“金鞑子”执迷不悟,哪怕施下重手,也决不耽搁——

  罗琴一言不发,只怕眼睛上上下下地大量此人,忽然冷笑一声,哼道:“我们从来不曾去过北地,对耶律雷藿也不太熟悉。你是耶律雷藿的弟子么?请问你高姓大名?”——

  那“金鞑子”眼睛一转,暗道:“原来你们不曾去过大都?这便好办了。”心中稍安,大声道:“我是耶律雷藿的三弟子,唤做密蚩。”话音才落,看得罗琴微微一笑,不禁一动,暗道:“她这笑容似乎诡异,却是为何?”胡思乱想之间,听得罗琴问道:“不识哥哥,你我前几日见着一位大汉,直言是叫做什么乌铁手,也是耶律雷藿的弟子吧?他好像说了不少事情呢。”

第184章 草木巍巍过东南(肆)

  ——那密蚩闻言,脸色陡变,迟疑不决,心中尚在盘算,却听得罗琴嘻嘻一笑,问道:“这位北国武林第一高手耶律青锋的高足,请问你与乌铁手的交情怎样呢?怪哉,怪哉!”——

  密蚩本想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彼此师门共艺,可谓之手足情深。”但话语不及出口,又听得罗琴连连贯呼什么“怪哉”之语,心中不禁嗝噔一下,暗自凛然,心道:“我若是胡乱说话,不小心被她拿捏了什么把柄,那可是大大的不妙。”遂反握大刀,以示自己少有敌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们…你们与他的干系可好?是故交旧友,还是彼此相仇?”——

  罗琴扑哧一笑,忽而收敛笑容,咦道:“为何我问你话语,你不肯正面回答,反倒绕着圈子来问我?”嘴角一撇,故意问陈天识道:“不识哥哥,我倒是生出了一个念头,莫非他虽是北国第一高手的得意徒弟,但与同门之乌铁手的关系却甚是不合,于是唯唯诺诺,一时不敢回答么?”——

  密蚩神情陡变,眉头微蹙,暗道:“这女子说话,真是咄咄逼人。”不及出声辩驳解释,听得罗琴又清声道:“我记得那乌铁花说道,他一众师兄弟中,有个唤做‘蚩密’的女真最是胆大包天,有吞天夺地的偌大野心,可惜自己本领不济,于是狂妄自为,竟从耶律青锋的手里窃取了《八脉心法》一书,先在大都躲避数日,后趁人不备,悄悄潜逃于江南暖南一地。”陈天识笑道:“然后呢?尚请琴儿指点。”——

  罗琴嫣然一笑,道:“我想‘蚩密’与面前的‘密蚩’姓名颠倒,莫非说得就是眼前这人?那耶律青锋新得之《八脉心法》,就在他的身上?”——

  密蚩大惊失色,他也听闻得《八脉心法》的赫赫名声,暗道此书乃是武林至宝,但凡习武之人,莫不对其垂涎三尺、觊觎生意,这丫头这般胡乱地说话,岂非教自己成为南北江湖之命矢镖靶,要引得无数黑白两道的好汉豪杰、门派英雄追杀逐赶么?夜风吹过,脊背寒意陡起,慌忙叫道:“你,你莫要胡言乱语,反陷我于无穷火坑。”言罢,果真便听得周围潮沙帮中,有人纷纷嚷道:“原来如此的宝贝,就在他的身上,快回去秉明帮主,如此一来,更是不能让之逃匿躲遁了。”——

  密蚩又急又恼,脸色青紫不定、略涨微红,怒道:“小丫头,我与你无怨无仇,奈何陷我于凶险?”——

  罗琴不甘示弱,嚷嚷道:“乌铁手说得真切,那‘蚩密’偷了《八脉心法》,正往江南某地躲避,要寻着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修炼上面之绝世神功,哼!你以为自己把名字颠倒过来,我们便认不得么?”悄悄给陈天识使将了一个眼色——

  陈天识会意,咳嗽一声,道:“《八脉心法》何物也?乃是江湖至宝、具载绝世的神功,但凡江湖习武之人,稍有本领,若有几分能耐,皆可想法设法将之据为己有。你想一人独享其中的好处,那可是万万不能的。莫说今日你不得逃脱,便是侥幸被你离去,我等也决不罢休,定要追踪你到天涯海角,索取宝书也。”——

  他言罢,便见密蚩咬牙切齿,怒道:“我不认得什么耶律青锋,更不是他的弟子,什么乌铁手,这名字也耳生得紧。我不是你们寻觅之人,莫要胡搅蛮缠,专来寻我晦气。”——

  罗琴与陈天识拍掌大笑,相顾道:“他此番说了真话,原来不是耶律青锋的徒弟。”——

  密蚩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哎呀一声,方要出言喝骂,却看陈天识陡然欺到跟前,“半笔”青锋当胸刺来,笑道:“假冒之人,若不得宝书,便将那防御兵图交出怎样?”心中暗道:“我再与你咶噪,这潮沙帮众人反倒疑我吹牛,此事干系重大,万万不可耽搁。”——

  密蚩武功不弱,见陈天识长剑挥到,心中一惊,横刀相迎——

  陈天识有意试他武功,两兵相撞之际,却不回势,手腕往上一挑,刺向密蚩咽喉,本无意取之性命,因此剑速轻缓,不徐不疾,饶是如此,也惊出了“金鞑子”的一身冷汗,呀呀叫唤,慌忙刀锋朝上,逆刃顶搠,不偏不倚,正将“半笔”锋头挡著——

  陈天识与罗琴初赴大都之时,曾在济南侯乌禄营中混藏,见识得金兵的招式,认得方才这一招正是金兵腰刀之法,唤做“劈开云日”,又叫做“斫破天雾”,乃是极其寻常的打斗之法,但被密蚩使来,颇为老练,力道、角度、刀速皆有稍许不同,也更显得高明一些,心想:“此人果真是金国派来的奸细。”暗运丹田之力,内气贯入手臂,略略用力,剑身当啷震颤,却往对方大刀弹去——

  密蚩犹在抵挡,蓦然觉得对面一股偌大的劲力传来,拿捏不得,身形摇晃,“噔噔噔”往後退开几步,方才马步扎稳,心中骇然,暗道:“他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浑厚的内力?”有心逃窜,但四面八方皆被潮沙帮诸人围困,恐自己若是逞强突围,被陈天识从后面袭击,那是断然抵挡不得的——

  他暗暗叫苦,欲待思忖别法,却见陈天识又到跟前,笑道:“好一招‘劈开云日’,你在金营所任何职?”——

  “半笔”青锋往左肩平压,避了锋刃,另一手骈指朝自己乳下点来,正有擒拿之势——

  密蚩看指将近,急忙抽身躲避,双足一弹,往后掠开几尺,听得后面风声响动,却是看护的一位潮沙帮帮众乘隙偷袭,不由大惊,猛然伏身就往地上倒去,向一旁芦苇堆翻滚,继而一个鲤鱼打挺跃起,骂道:“不要脸,不要脸,以众胜寡,你们南蛮子都是这般无耻的么?”——

  陈天识摇头晃脑,笑道:“非也,非也,你偷窃我防御兵图,就是贼人,事发反抗,又伤害了这许多无辜追捕之人,可谓之恶人,合二为一,便是贼恶人也。对付贼恶人,若是遇上了,只要一味擒拿,哪里能当作比武一般,单挑切磋呢?”他内力深厚,剑法得自东方日出真传指点,拳脚武功蒙顾青山、万鹏一先后教导,堪称上乘,但对于点穴之法,其实尚不精通,或说门外汉也不为过。罗琴懂穴,空暇之时,便与陈天识讲习点穴之道,但多局限于口头言语,不曾得了真人的演练,况且她本是女子,羞涩使然,便与陈天识恩爱,也万万不能用自己的身体示范。如此一来,陈天识点穴封脉的本领,其实可想而知。是以密蚩避过他的骈指击点,他也不生气,心中还想:“我这一指头要是点上了,也未必能制服得你动弹不得,但一定非常疼痛。”如此想来,心中不觉有了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尴尬——

  若是全力进攻,依凭陈天识如今的本领修为,不消二三十招,便可将密蚩轻易擒下,但他知晓江湖方深,卖弄之下,逞一时之快,反容易招人嫉妒,因此不愿意炫耀显摆,是以悠悠闲然地与之游斗纠缠了数十招,眼看得罗琴点头,示意可以施压,方才渐渐加力。他每一招使出,皆是泰山派剑法,偶尔几招自娱自创,无伤大雅——

  密蚩潜下江南,本是为了刺探淮水以北、宋军一线不妨驻扎、军力将帅、后勤补给等情况,不识得中原武功,也搞不清楚什么门派绝技,只觉得这剑法真是高明,招招使来,教自己心惊肉跳,却也大开眼界。中原剑法,挑、戳、削、斫、劈、砍、推、点,动作花色纷繁复杂,初时看似有些花里胡哨、华丽有余而实用不足,但彼此兵刃稍稍触碰,“半笔”青锋招式便能即可生出变化,从不同的角度往自己刺来——

  密蚩左右拨弄,更觉得对方粗圆怪剑,似乎渗透一股粘力,总能牵带自己的大刀,自己一刀劈出,不敢全力,反要留下三分气力拖曳,惟恐稍有不慎,这手中的大刀便受“半笔”挑唆,不知挑崩何方——

  如此一来,密蚩更觉吃力,心中暗想:“江南一地,果真是藏龙卧虎,若是这些人投入宋军,与我大金为敌,那可是大大的糟糕之极。”斗得时间长了,他见陈天识声闲气定,也知晓他手下留情,若是痛下狠招,此刻自己怕是早已不存性命,转念一想:“我若是就此投降,他不与我为难,这潮沙帮众人岂能善罢甘休,轻易放过我呢?”遂咬牙抵挡,更加吃力,不住地往後退去——

  密蚩余光往周围望去,见潮沙帮帮众皆喜形于色,手中拎着粗愈拇指的麻绳,只待自己倒地,便要上来捆缚,心中顿时凛然,暗道:“不好,如此情形,再要耽搁,我命休矣。”突然腾空而起,一刀便往陈天识头上砍去,眼见得这招无效,牙关紧咬,不等落地,抬腿往其肩头踢来,用状甚狠——

  陈天识叫道:“通天炮。”话落拳出,一拳打在了密蚩脚心之上。他有心此招制敌,因此用力颇大,便听得密蚩惨叫一声,一个身子倒飞了出去,跌在地上*翻滚。几位潮沙帮弟子一拥而上,瞬间用绳子把他捆得扎扎实实的

第185章 草木巍巍过东南(伍)

  ——有人飞奔而来,嚷道:“少帮主来了,你这恶贼,还不束手就擒么?”冲到密蚩身旁,抬腿就是一脚,却被身后那人出言喝住,道:“此恶贼乃是被这位大义兄台所擒获,你又何必上去咶噪,逞将莫名威风,要痛打落水狗呢?”——

  那人讪讪一笑,道:“少帮主,这金鞑子实在可恶,逃跑之际,伤了我帮中的不少弟兄。我不过是想要出口气罢了。是了,你不让我来踢他,我便用拳头轻轻打他两拳怎样?我知晓尚要逼问他口供,决计不会把他打坏的。”言罢,果真伸出拳头,在密蚩肩上就是重重两拳,说到不踢,但趁人不备,还是在他屁股上又补上了一脚,骂道:“你这金贼,得了河北江山犹嫌不足,竟然觊觎我大宋的南边河山,却不知晓我大宋乃文治武功的盛世界,岂是你们能够吞得下的?”——

  密蚩倒也强硬,呸道:“老子就是看不起你们这些南蛮子,你要有本领,便放开我来,好好打上一架。”——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就是说混话了,阶下之囚,怎敢异想天开?呸呸,痴人说梦,更见你空有蛮力,其实幼稚得紧。”——

  江南之人,口舌大多伶俐,搬唇递舌,吵闹本领大多一流。密蚩不是对手,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后面少帮主赶前几步,抱拳道:“在下潮沙帮陈槐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今日若非你仗义相助,只怕此人早已携带了地图,急急往北逃窜。其时完颜亮再举兵南下,宋金交恶,那可是兵火涂炭,糟糕之极也。”——

  陈天识打量这位潮沙帮之少帮主,见他年约三十,方脸星目,浓眉高鼻,好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不敢托大傲慢,慌忙收起“半笔”青锋,依旧负在肩背,拱手回礼,笑道:“哪里,哪里,在下陈天识,这位是…嗯,是罗琴。”——

  陈槐林笑道:“果真是江湖侠侣,艺高德皓,两位丰神迥异,与众不同,实在让人称慕。”二人得他当着众人之面称赞,心中欢喜,又有几分羞涩,面面相觑之后,连道不敢——

  陈天识道:“你我都是大宋的子民,纵然这密蚩侥幸逃脱此地,尚有其余壮士拦截。只是那完颜亮野心勃勃,素来对我锦绣山河垂涎已久,唯望马踏临安,碾碎社稷,只怕他是没有这幅驻防地图,他还是要扬鞭铁蹄、举兵南下的。”——

  陈槐林也是忧心忡忡,叹道:“如今朝廷昏庸,主战之将多不重用,或是贬谪,或是流放,倘若金人挥戈南下,不肯求和,他们还能逃到海上去么?”——

  几人寒暄得一番,便引着密蚩往内地潮沙帮而去。走出半里地,前面有座偌大的湖泊,宽深皆有数十里,那潮沙帮便建在当中的湖心洲上,自有小船过来接渡——

  陈槐林是个豪爽磊落的汉子,也不隐瞒,大声道:“我们除了拦截金人,尚劫富济贫,对那为富不仁、做威做福之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多有打掠,未防官兵围剿,是以筑寨湖中,能够较好防御。陈兄弟,你我同姓,也算得同宗,但你是江湖侠客,我们却是草莽土匪,只怕你要看不起我们了吧?”——

  陈天识心中一惊,转念一想,暗道:“他们虽然是强盗,为朝廷所忌惮,但单单从拼命拦截密蚩一事便可看出,他们心系国家安危,且劫富济贫,正是侠义之举。”正色道:“你们虽是土匪,也是义匪,虽是强盗,也是侠盗,我说不得十分佩服,却也有几分敬重。少帮主如何会有如此想法,委实小觑了我等。琴儿,既然他以为我两人都是迂腐古板,这客不做也罢,就此辞别。”——

  罗琴嘻嘻一笑,道:“好,好,人家强盗头子沾了侠义之名声,反倒看不起你我江湖落魄之人,我们就是去了他寨中,也是丢人现脸,徒然受人耻笑、贻笑大方哩!”彼此一唱一和,做势真要离开——

  陈槐林慌忙扯住陈天识,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笑道:“是我说错话了,却因此轻慢了小兄弟。罢了,罢了,你们今日若不去本帮做客,我也无脸面对家叔与一众属下了。”——

  三人哈哈大笑,上得小船,便往湖中划去。密蚩为人用绳索牵着,呼喝推搡,上来另外一条小船。划过半里地,前面便是一条大船,气势不同,颇为雄壮,木材之外覆盖铁甲鳞片,倒似军船一般——

  众人弃了小船,上了大船。船上客室,十分干净,内里的被褥用具一应齐全,细细嗅闻,若有熏香。陈槐林笑道:“湖面封禁,明晨方能开拔,还请你两位先在此地将就歇息。若有用度吩咐,只叫唤船家照应即可。”拱手一礼,转身离去。待天明之时,大船徐徐驶动。又过得约莫几盏茶的工夫,在洲缘码头歇停,外面吆喝一片,许多的帮众过来迎接,簇拥几人踏上石路,就往山上走去——

  旁边有那居民往来,想必平日难得看见生人,尽皆指指点点,有说有笑,说道:“贵客来了,也不知是哪一家的金童玉女。”自然是啧啧夸赞了。尚有许多小孩儿,蹦蹦跳跳地跟在一边观看,嬉闹不已——

  有那帮众过去轰赶,笑骂道:“你们整日吵闹,也不怕客人笑话么?去,去,自到一边玩耍,莫来捣乱。”——

  小孩儿不服气,争辩道:“你们欢迎得客人,我们为何就欢迎不得,难道这也分大小长幼么?你要我们走,我们偏偏不走。”口中唱道:“十六少女十八郎,欢欢喜喜入洞房,恩恩爱爱不嫌久,明年再添一张床。”——

  陈天识与罗琴哭笑不得——

  那帮徒提着一根棍子追赶过去,骂道:“读书读不进去,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今日便代替你们父母好好教训你们一番。”——

  那些娃儿哈哈大笑,一哄而散,也不走远,见得他停下,也纷纷站定,扮个鬼脸,又唱着一些山歌民曲,倒也欢喜热闹。那帮徒无可奈何,顿足痛骂——

  也不知过得多久,众人进了二进的山门,那些乡民不得入内,顿时安静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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