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战,便就是如此残酷。
所以沉丘望着江夏城,只能望而兴叹。
陆渊看着江夏城外,宁军的数十里联营,也只能见之生惧。
其中之大恐怖,莫过如是了。
“将军,前阵已溃下,依旧未能攻下城头,计清点,此次损兵五百余人。”
正当项端对未来忧心忡忡的时候,前方第一场攻城战已经结束,将损失报了回来。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听到这损失,项端脸皮抽了抽,随后扭头看向旁边穿着红色官袍的监军,试探问道:“姚兄,今日出战不利,损失过重,不如暂且退兵,如何?”
这位被派来的监军名叫姚庆,也是六姓七族出身,与项端往年也算旧识,甚至双方彼此还是亲戚,关系极深。
按理说,两人这般交情,派姚庆前来监军,根本就不合适。
可整个宁国高层,基本都出自临海世家,大家同为六姓七族,自然沾亲带故。
就宁帝沉丘,名为天子,但朝堂之下,一干群臣,几乎大半都可喊他一声叔舅公伯。
项端与他也算表兄弟关系。
此等情况下,你叫沉丘,该如何派监军?
所以出现眼前情形,也就是必然了。
“将士们确实不容易,今日便到这里吧。”
姚庆全程都在关注此次攻城战,他是亲眼看着大宁将士奋勇无畏,冒着箭失落石,油锅粪水,用命冲上城头的。
然后与楚军交战,陷入重围,最终力尽不支,刀剑加身,摔落城下。
将士们已经很用命了。
此时打不下长沙城头,只是楚军人太多,实力也太强了。
双方占据的优势和实力对比,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宁军其实处在劣势之中。
以劣势对优势,以不利于对有利,还能打成现在模样,已经是不容易了。
在江夏大营时,亲眼见识过攻城战残酷,又到长沙城这边,再度见识到了其间恐怖。
姚庆对于任何攻城之事,已在不抱任何希望。
同时对于长沙这边,迟迟未能打开局面,也多了几分理解。
并非项端无能,而是楚军实强,根本就不是原先想象中的那般虚弱,无愧于其这些年强军之国的名声。
甚至因为楚军强大实力,姚庆也渐渐放弃了击败楚国的念想,心中隐隐认同起了武安侯白义安的主张。
楚军不可卒灭,楚国不可速胜。
面对这么一个可怕的人,宁国唯一的出路希望,只有退回江东,依靠雄厚的底蕴,死守下去,以待百年之后的天时。
既报了此念,那姚庆自然不愿看到宁军的精锐,白白损失在无意义的攻城之下。
所以此时见攻城告一段落后,也觉得今日任务勉强完成,可以给江夏那边一个交代了,便没继续强求进攻。
“姚兄仁德,众将士必感你恩情。”
见姚庆同意撤军之议,项端心中大喜,赞了一句之后,立刻招来副将,让其安排撤军。
很快,后军之中鸣金之声大响,前面正在列阵,准备发起第二波攻城的宁军听了,心中顿时大松。
没人愿意去攻城,也没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堆那注定无法成功的目标。
此时顶头的那些将军们,没逼他们强行去送死,无疑是件好事情。
而正当宁军上下,放松欣喜的时候,突然之间,后方军营之中,嘈杂声大起。
随后便见嘶喊震天,鼓声隆隆,锣声大作。
更后面一片火光升起,浓烟笼罩了山林原野。
这突然变故,顿时引得宁军大惊,上下出现了混乱。
“怎么回事?后营为何出现骚乱?”
相较于前军的混乱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坐在十丈高的指挥车上,项端和姚庆能够清楚看到,骚乱的源头是起自后营,混乱与大火,都是从那里扩散开来的。
“莫不是那些伤兵哗变,起事作乱了?”姚庆不确定的说道。
宁军这些日大战,损兵足有一万四五千,这些兵马并不是全都死光了,而是包含了一些轻重伤员,特指丧失了战斗力的人员,数目大概在六七千人左右。
而这部分人员,受限于有限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手段,基本上没什么太好的治疗方法。
唯一的处理办法,只是把人一抬,送到一个单独安放的伤兵营内,给他们提供一些足以维持生存的食物,然后就让其自生自灭了。
能挨过去,就能活下来。
挨不过去,尸体一裹,扔到乱葬岗,便是唯一下场了。
战争便是如此残酷。
也正是因此,这些属于半放弃的伤兵,内心中的郁气绝望,惶恐不安,愤怒埋怨,也是最为多的。
很多人绝境之下,就产生了对宁国、对宁军、对那些将官、甚至于对那些以前同袍的怨恨。
而附近看守他们,离伤兵营较近的一些士兵,见到同袍如此下场,心中难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想法。
再加上如今每日严酷的攻城战,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极度的压抑之下,一些承受不住压力的士兵,精神崩溃,跟着伤兵一起作乱,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营啸哗变。
因此看到后方动乱,姚庆第一时间的想法,便就是士兵作乱。
“或许是……”
项端心中也生出这般猜测,所以面色凝重道:“此动乱,决不可扩散,当立刻掉重兵镇压之。”
营啸哗变,虽然危害甚大。
但若是再开始的时候,只是起了一个苗头的时候,就狠狠镇压下去,那么危害也会有限。
看后营方向,营啸波及的范围,才五六个营寨,最多影响到了三四千人,规模还不算很大。
此时如果派兵镇压的话,或许死个一两千人,就能平息这场动乱。
姚庆也赞同这个提议:“事情紧急,后军据此,足有十里之远,不可拖沓,此时当调兵先去平乱。”
项端的大营营寨,是按照当初开始时,十万人的规模来建设的。
十万大军,按照五百人一个营寨的标准来建设,差不多需要两百个营寨。
而一个标准营寨,占地长宽约百步,两三个营寨加上之间的空隙,便差不多占据方圆一里。
两百个营寨平铺下来,光是占地面积,就需一二十里方圆,前后连营十余里。
也是因为距离如此之远,所以关于后营到底发生了什么,项端与姚庆也根本无法得知,只能按照经验来推断。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先调重兵过去阻断镇压,这总是没错的。
随着军令传下,指挥车附近,原先准备用来攻城的兵马,剩下近万人,很快便被调动集结起来。
项端直接后队变前队,本人也下了指挥车,骑上战马,亲自领着他们,浩浩荡荡,杀向了后营方向。
镇压动乱,必须以雷霆之势,快刀斩乱麻,方能震慑人心。
有他这位先天宗师亲自出手,才能最快平息营啸。
姚庆则留了下来,负责统筹大营前部兵马,戒备城中楚军趁着动乱,出兵来偷袭大营。
项端领着兵马,一路向后营而去。
途中遇到各营各部,立刻传令该营将校,立刻集结兵马,稳定人心,紧守营寨,务必不得让动乱扩散。
而他本人则带着本部万人,继续向前,同时派出先锋斥候,紧急赶往后营,调查情况。
到了营寨中段位置时,终于有消息传来。
后营并不是营啸,而是由楚军突然从后方杀出,接连攻破数道营寨,此时正直奔中军而来。
听到这惊天霹雳后,项端脸上满是不敢相信:“我大军后方,有安江、丰陵二县作为屏障,此二地有上万兵马驻守,楚军如何而来?
而且洞庭之地,楚军兵马已尽出,各地皆有我大宁将士将士监视牵制,其哪来的兵马偷袭?
难道是岭南之兵?”
江夏、长沙、庐阳、衡阳四地,楚军兵马一举一动,都有各自宁军看着。
他们若有异动,竟然会有消息传来。
所以此次偷袭兵马,绝不可能是这四地楚军,只能是从它处调来的。
而以项端来看,楚军唯一能调动的,也就只有岭南之军了。
这不得不说,是个好消息,同时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自己目的达成了,成功吸引到了岭南兵马北上。
坏消息是,岭南的楚军没去打庐阳、衡阳的宁军,反而跨越千里,来打自己这边毫无防备的长沙之军。
如今楚军杀到,自己却毫无防备,连后营都被人攻破,行事已经危急恶劣到了极点。
“立刻传令中军各部,汇聚兵马,前来与本将会合,一起共击楚军。”项端立刻改变命令。
来袭楚军,不知有多少。
此时他为了平息营啸,所率领的万人,无疑已经不足以应对楚军威胁了。
此时汇聚更多兵马,积蓄更多雄厚实力,来阻击楚军,已成了紧急之事。
发布完命令,项端也来不及等更多人会合,继续领军前进,打算先一步和楚军接触,阻拦对方。
然而才走了没两步,后方前营位置,姚庆突然传来紧急消息。
“报将军,长沙城内,楚军大出,足有四五万人,楚国左相孙思文亲自带兵,其先锋已破现在数营。
先天宗师难以抵挡,姚监军派人传告将军,请将军速带兵回援。”
一脸狼狈的传令兵,带着几分慌乱的赶来汇报。
“孙思文……楚军……”
项端听完消息,牙都要咬碎。
此时此刻,他哪能不清楚,楚军就是特意针对他的。
今日之战,早有预谋。
而如今楚人前后夹击,自己毫无防备,已彻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时进退不得,陷入两难之境。
好在,不等项端做出艰难抉择,很快自己眼前一支楚军杀出,帮他做出了选择。
却见前方一道人形勐兽,一路横冲直撞,沿途所过不论营寨,或者宁军士兵,皆被撞的粉碎,无有可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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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能有此威势者,必是先天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