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则五十年,长则百年。”
杨缘心有些压抑,鬓角红羽黯淡不少,许玄心中疑惑,沉声道:
“老大人寿元当还长着,为何急着行事,这”
许玄有些惋惜之情,这位老鸦王提携他极多,如今却走上一条九死一生的路,难免让他感叹。
“大夏杨氏的真人自洞渊而来,见过老大人,说是,要求金位,就在这百年时光,请老大人去旸谷闭关。”
杨缘心谈及此事,宫中气氛有些沉寂,许玄自然明白她所言的大夏杨氏是哪一支,金乌长子转世为人,号称【朱慈】帝君,流传下一支杨氏,火鸦的杨姓便是得自金乌。
这一支至今还有踪迹,当年盘恒洞的那只青狮便提过,应当是和大离宋氏的朱雀运一般,族中血脉身怀金乌运,如今金乌也仅剩这一支。
“这一支可还有真君坐镇?”
许玄目光微动,这等帝族,恐怕现今还有金丹存世,不然是如何躲过清算的。
“应当是有,只是不知有几位,我族也仅有老大人年少时入过旸谷,按其所言,恐怕有太阳一道的真君。”
杨缘心尽量压低声音,她这一脉对金乌极为尊敬,自然不敢妄言。
许玄了然,太阳是极为强横的道统,这一道的真君绝不是泛泛之辈,却藏身一谷之中,不知是为何。
“老大人是求果位,还是从位?”
“皆非,所求的乃是【恒光】之尊位。”
杨缘心提及此事,许玄心中顿起波澜,他门派是什么道统,正是恒光真君门下弟子,那位丙火大真人所创。
如今火鸦要求尊位,占据的是祖师的位子,他心中难免有些思虑,只是转瞬就消散了。
‘若是尚光妖王能登此位,倒是比让其他人占去情况要好。’
至少这位妖王至今对自己都是亲善的态度,许玄更是舍命为其夺来元液,对方若是真能成就,对许玄来说当是极好的事。
“不知尊位有何特殊,和果位、从位相比如何?”
许玄终于问及这事,【恒光】尊位,【洊合】尊位,这两道的金丹都和自己牵扯极深,先前他即使问过天陀,多方也是语焉不详,如今倒是可以问问杨缘心。
“这是古代之秘,我亦不是很清楚,尊位却也不是每一道都有的,唯有相近的道途之间,或可生出这金位。”
“丙火乃是距太阳最近的一火,因而有这一道【恒光】之位,若真要论,【恒光】虽属丙火,但也兼有太阳一道的权位。”
“果位真君若是授意,【恒光】便可转去太阳从位,或是登丙火果位。”
杨缘心声音低低,继续说道:
“譬如五雷,古代以社雷为尊,震、神辅之,临近社雷,便有尊位生出,若震雷【洊合】,神雷【诛劫】,都有这神妙。”
“尊位是各道统联系的关键所在,上一任恒光真君乃是【奉玄宫】出身,是玄炁法统,直承阴阳,极为不凡。”
许玄闻言,心中了然,继续道:
“如此说来,尊位真君岂不是身兼数道,真龙当初也就兼有壬瀚二水,这如何看?”
“却不是一回事,算不得身兼数道,只是作为诸道亲近之证,真要去论,权位或许比一般从位金丹高些,但还是远不如果位。”
杨缘心浅浅一笑,继续说道:
“真龙可是兼合了壬瀚二水所有的金位,面面俱到,尊位却只是两线交汇的一点罢了。”
许玄心思急转起来,难怪有劫心池这等仙基,恐怕正是应在【洊合】尊位上,行于震社之间。
‘这位子倒是退路极多,果位陨落,或可退走它道,或可更进一步。’
“前些年有消息传来,说是前代恒光真君陨落,我火鸦修行丙火,又和金乌亲近,老大人去求尊位,自然最为合适。”
杨缘心谈及此处,眼神明亮些。
“只是老大人一旦离去,我父王还要护着奉焰山,不可能时时看着溟海,还是要小心天池中的势力。”
“溟海虽然适宜你修行,但到了突破紫府的时候,还是去奉焰山为妙,我已遣人去收些震雷灵物,改造灵峰,届时让你安心闭关。”
许玄轻叹一气,低低道:
“在溟海之中修行进境极快,整片海域的灵脉都为我所用,照这个速度下去,应当在十来年后便可尝试突破。”
“求稳为好,待你有把握再闭关。”
杨缘心目中有些忧虑,许玄只道:
“还是尽早突破为妙,如今再在筑基境界花费心思,无多大用处了,只有紫府才有质变。”
许玄如今自付在筑基一境已经少有敌手,坐镇溟海之中,更是不惧愿力金刚、香火神灵之流,但当初成玉圣灵一道法光便镇压自己。
对方虽然跟脚不凡,但还是紫府初期,许玄便毫无反抗之力,让他心中渐有明悟。
难怪各家仙道大都是将修道种子和斗法打手分开,恐怕最庸碌的紫府,也可一口气吹死百来位金丹嫡系的筑基,就是修成剑意也无用。
“今日起我便闭关,溟海就交由你和露潋处事。”
许玄看向杨缘心,有些歉意,这些时日多有劳烦对方,如今他去闭关,把杨缘心推到明面上去,心中有愧。
“你安心修行就是,我在此地,无人敢动,不必忧心。”
杨缘心赤瞳明亮,她所言非虚,尚光妖王离去,一日未回,便是无形威慑,没有哪家紫府敢去动她,就是金丹仙宗也要思虑。
“你在我便安心不少,倒是劳烦你了。”
言毕,许玄身化雷光,隐于溟海之中,开始闭关。
殿中一时有些冷清,杨缘心此时起身,轻舒一气,她自小在山中长大,仅处理过些族事,如今要亲自统领一海,心中难免有些疑虑。
父王忙于和飞廉、白狐结盟之事,少有现身,兄长则闭关突破紫府,因着仙基的缘故,困在炼煞一关。
至于老大人,杨缘心纵然说是让许玄放心,但她自己心中的疑虑可一点未减。
金乌数百年都未和火鸦有联系,就是当初和虚灵殿开战,尚光大人受伤这些年都未遣人过问,如今却动作迅速,唤大人前去求金,让人难免心生忧虑。
‘最是无情帝王家。’
杨缘心总觉心跳的厉害,金乌长子,朱慈帝君虽然帝号中有慈一字,但当初叛乱,手段之狠厉,震慑天下,亲手将自家兄弟削去血肉,贬入煞渊。
当初火鸦审时度势,始终跟在那位帝君麾下,如此才一直保下传承来,至于宋氏,仅是有投机之举,后来便被清算,削去【天水】王位,九族都险些被下令处死。
朱慈帝君如今早已陨落,宋氏也早不是当初的小族,已经是离火帝族,但金乌的威势还遗留着,无人敢犯。
殿中天光忽地一明,杨缘心抬首,心神沉定,不敢再思虑这些旧事。
太忙了,加更推到后面,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心力憔悴。
第214章 祭礼
洛青。
玉石砌就的高台之上,许玄坐于主位,侧位分别坐着王习微和温思安,三人静静看着下方的丹术比试,不时轻声点评。
下方的青石平台之上,十二口胎息中品的赤红丹炉一字排开,皆以血火精铁锻造而成,所用火焰乃是许玄自青璃坊换来的一口炼气真火,【红英火】。
真火善焚,性极稳定,易为驱策,故丹器皆可,适用性要胜过丙丁二火,但仅论炼丹,有几道长于燃炼木石的丁火要更好使些。
门中的【辰流火】为辰辉所成,性近光,难炼药性,至于【小冥毒火】,专燃神魂,冷热不定,也不好炼丹,故而许玄专去换取这道真火,以为门中之用。
下方总计十二人,自胎息后期到炼气一二层皆有,丹术比试未曾限制修为,先行经过物性、丹论、试炼的种种考察,此番已经进入最后的比试,以炼出愈气散为标准。
先后有人开炉,大都是一阵黑烟冒出,少有几人开炉,见着药散,可要么是缺了火候,要么是药力不足。
甚至有人丹炉炸开,【红英火】在层层压力下变化为深黑之色,轰然冲起,散着隆隆巨响。
‘真火入炉,受压可生出至火之性。’
许玄若有所思,目光从炸开的丹炉上移走,看向下方的张仪婉,对方着一身淡紫衣裙,面前丹炉此时不显神异,火光、药香都不显。
如今门中大比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斗法择出炼气二人、胎息一人,皆都晋升为真传,赐下法器、丹药,提高待遇,重点培养。
齐争义表现很是亮眼,持一杆大枪扫遍胎息弟子,如今正跟在柳行芳身后,静静立着,好似尊铁塔。
至于炼器,候火堂这些年积攒下不少好苗子,又有温光、王习微和王栖云主持,共有三名炼气晋升,得享真传的待遇。
晋升真传,就可入主灵峰之上修行,不必同内门弟子一般在峰下挤着,资粮更是多上不少,每年都有【地火午元树】的赤果享用,功法和秘术更是能随意参详。
门中弟子大都在斗法、炼器两道上相争,可眼下炼丹一事,实在是没见几名堪用的,直到现在,也无人炼出一道合格的愈气散,只能接连退场。
很快场中便仅剩下二人,张仪婉,齐修玉,这两名女子都着紫裙,气态不同。
张仪婉若叶上寒露,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意味,齐修玉则多有媚态,不时看向高台边上半睡着的疤脸汉子,眼波莹莹。
许玄神色古怪,不动声色地撇过梁雍和齐修玉,这两人看来是真搅合到一处去了。
‘张仪婉还是胎息后期,齐修玉已然是三重修为,更是修行的丁火功法,不知结果如何?’
纵然许玄见过那本名录上的气运显化,知晓张仪婉不凡,但此时还是难免有些疑虑,这修为差距可是实打实摆在眼前的。
赤红丹炉开启,散着莹白之光的愈气散缓缓升起,正是胎息级别的,齐修玉面上升起些得意之色,但转瞬就被压下。
她看向一旁的张仪婉,微不可查地扫过对方全身上下,确定是个普普通通的胎息后期,齐修玉心中涌起一阵喜意。
‘我是唯一一名晋升的。’
稍稍看向台上的梁雍,对方目光却根本未看来,反而因无趣阂着眼,齐修玉心中难免生出些忿怒之情,但隐藏的很好,脸上始终带着妍丽的笑意。
她在守青营待了这些年,和梁雍不知度过多少日夜,屡次去求着对方多予些资粮,梁雍却总是含糊其辞,甚至还严禁齐修玉借他的名义行事。
‘他不过玩玩罢了。’
一念及此,齐修玉心中更是有悔恨之情,当初加入守青营,正是奔着这位筑基护法的庇护,此人看着粗莽,实际上却是个装糊涂的高手。
几番大战下来,营中换了不少人,多少同门都死在漓水边上,梁雍靠不住,东密如今主事的那许法言更是性情古怪,不好相与。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换条路走,便专心研习起丹术来,只盼在这次大比中胜出,也好进驻洛青的灵峰。
高台之上,许玄看向下方,张仪婉还是未曾炼出。
“可要结束比试?”
一旁的王习微此时低低问道,许玄沉默少时,见张仪婉的那口丹炉仍未有动静。
“这”
周边难免有些声音响起,下方围观的诸多内门弟子大都不识张仪婉,见着她还在上方苦苦支撑,纷纷议论起来。
张仪婉目光沉静,看向丹炉,其中的炉火十分微弱,但她使起来却如臂指使,自始至终,她都是反其道而行,减弱火力,以求最稳。
她很快就进入一种类似入定的境界,心无旁骛,只专心于炉火的变化之中,甚至全然忘记正在比试。
待到丹炉开启,积压已久的炉火再无拘束,猛烈燃烧起来,莹白的药散自炉中显现而出,丝毫不差齐修玉所炼。
“丹比结束,六人成丹,其中齐修玉、张仪婉二人所炼药散药性无缺,可晋升真传。”
随着宣告的声音落下,许玄稍稍点头,一旁的王栖云便差人运来三座金赤法坛。
三坛分祭天地、仙圣和祖师,在场共三百之众,大部分都为内门弟子,此时皆神色严肃,看向上方。
焚香、开坛,许玄按部就班,做着早已安排好的动作,他心中并无什么敬畏,但神情庄严,只见着师父名字时心中闷闷响了一声。
长老和真传弟子位于最前方,许玄默默扫视而过,目光在温思安、柳行芳、王承言、柳行芳、齐争义和张仪婉这几人停留几分。
祭礼行至最后,伴着唱礼之声,许玄气海中清气徐徐而动,向下方而去。
最先便是柳行芳,【劫法自来】这道篆文落下,涌入其识海之中,化为一方银白雷池,万千匹炼似的雷光在其中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