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就猝死当场,跪倒在陈子安面前。
铮铮铮!
数十侍卫齐齐拔刀,面对陈子安,只待主子一声令下,就对陈子安动手。
陈子安目光一移,看向陈赊。
眼中暗藏的杀意,直接让陈赊身体一哆嗦,陈子安嘴角的笑容,让他嘴巴微张,数次想要开口下令,却都不敢,吓到肝胆俱裂,遍体生寒。
“陈子安!”
陈赊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尖锐。
“你要明白,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反正不是你的。”陈子安目光冰冷,“你就算是皇子,命也只有一条,且行且珍惜,不要自误,滚!”
真气一荡。
数十名侍卫齐齐后退数十步。
抬着宫辇的侍卫站立不稳,将宫辇直接攘倒在地,嘭的一声,陈赊撞在宫辇上,头往脖子一缩,宫辇一歪,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因他动作实在不雅,来大恩寺山门前的江湖客实在没能忍住,噗嗤大笑起来,其中不乏大量良家女子。
摔倒本也没什么。
可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权贵,皇子。
平时可不多见。
而最为尴尬的,是无人去搀扶陈赊。
数十侍卫拔刀,守护的是皇室的尊严,未必是他陈留王的尊严。
而陈赊身边的近侍,早就被替换得干干净净,他趴在地上,需要自己站起来。
暴怒的陈赊狼狈的撑着地面,袖口一荡,身后的宫辇直接炸飞,宫辇上的威仪旌旗,也随之倒地。
陈赊践踏大奉旌旗,反手拔剑,一剑朝陈子安刺来。
他在赌自己的身份。
陈子安不敢对他如何!
一个自负惯了的人,总会潜意识的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陈赊也并非全是草包,他的确是真真实实凝练出人花和地花,有傲的资本。
他这一剑,直指陈子安的要害。
陈子安瞳孔一缩,指尖汇聚剑气。
但是。
柳如雪比陈子安出手更果决,更狠辣。
她的眼眸中有两片雪花涌动,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柳如雪单手化爪,只听得铿锵一声剑响急转哀鸣,寸寸碎断,剑屑乱飞。
倩丽的身影与陈赊交错而过然后又回到陈子安的身边。
如一道幻影飞出又回来。
“且慢!”
袁罡急促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但依旧晚了,陈赊的心口已多了个血洞,人们可以穿过血洞看到另外一面的光。
陈赊的表情陡然凝固,他眼睛瞪大,一脸的难以置信,低头看一眼,身体发出冰冻的声音,化作冰雕。
嘭!
冰雕倒地碎裂。
大奉陈留王死了。
死的太快,太诡异。
从冲突到死,甚至有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相公。”
柳如雪挥手,看向目瞪口呆的数十名侍卫,所有人皆露出惊恐之色,步步后退。
“唉。”
袁罡出现在陈子安面前,看一眼柳如雪,目光落在陈子安身上。
“你呀。”
陈子安向前一步,护住柳如雪,对袁罡和那些侍卫道:“所有的罪责都可以冲我来,袁道长,你可要拿我?”
袁罡一甩袖子。
默然无声。
陈子安携柳如雪的手,一起下山,无人敢阻。
袁罡跟了几步,伸出手,欲言又止,他看着化作碎屑的陈留王,叹道:“你说你,惹谁不好呢,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皇子扶……捡起来。”
山涧小径。
陈子安与柳如雪携手而行,柳如雪轻声道:“相公,以后可能很难有平静的日子了,你不怪我吗?”
“不怪,娘子本不该动手的,这种罪责,我来背负就好了,杀个人而已,不必太在意,更何况,他就不该动邪念,你知道,他是我必杀之人。”
柳如雪微微一笑。
“相公忘了么?我可是魔教教主,当年的大奉之主,倾尽天下武者,也要将魔教赶出大奉,既然我来凉城了,总得送天下子民一份大礼,你是凉城的郎中,杀皇子这种恶名,我来背负好了。”
正说话间,陈子安眼皮微跳,就在刚刚,他觉察到一股奇特的气息在凉城中悸动,虽然仅仅只是一瞬,依旧让陈子安有些心绪不宁。
“相公,怎么了?”
柳如雪注意到陈子安的异常。
“没什么。”
陈子安继续往前走。
“娘子,我打算去风雨桥看看,胡汉三是否真的化佛了。”
“好。”
柳如雪驻足。
“相公,我要去一趟儋州,云锦儿和紫灵上次离开凉城后,现在还没有找到,教内应该出现了变故,我必须去处理一下。”
陈子安想了想,说道:“我陪你去。”
柳如雪轻轻摇头。
“相公,魔教凶名在外,我并不愿意让你牵涉其中。”
“我不在意这些,我做事向来随心而为,只求问心无愧。”
柳如雪凝望陈子安,贝齿轻咬:“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凉城码头,柳如雪乘顾碧玉准备的南船,孤帆远影,消失在清水河尽头。
陈子安站在码头,久久凝望。
风吹过他的发带,云鬓飘荡,他那坚毅的面庞上露出些许寂寥。
陈子安转身,一个人回凉城。
凉城的墙上,张贴着缉捕柳如雪的画像。
陈子安驻足凝望,缉捕的画像并没有他。
陈子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当然明白柳如雪是为自己着想,想要把麻烦南引,不在凉城留下麻烦。
“唉。”
陈子安缓步走在凉城街道。
往来之人行色匆匆,到处是缉人的捕快,还有江湖武者,职业赏金人。
但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不曾追问陈子安。
陈子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
走到清水河边扎纸铺的时候,林瞎子咳嗽一声。
“林叔。”
陈子安走到河边,林瞎子今天运气不错,居然钓了好几条鱼。
“这个给你。”
林瞎子摊开手,手心放着一枚铜钱。
陈子安接过铜钱细细打量,“天机道人醒了?”
“已经走了。”
林瞎子说完,顺手捞起一条鱼递给陈子安。
“帮我送给哑婆。”
陈子安神色愕然。
“林叔,我还以为送我的呢。”
林瞎子挥了挥手,示意陈子安别耽误他钓鱼。
“嘿,你没那么大的面子。”
“不就一条鱼吗,我以后自己钓。”
陈子安嘴上编排林瞎子,却还是老实的拎着鱼去见哑婆。
哑婆其实并不住在清水街。
在那老小乞丐曾经居住的墙洞不远处,有一条忘尘巷,巷子很窄,被凉城的护城墙挡住,常年阴暗。
陈子安常常见到哑婆,却从未去过哑婆家。
记忆中,这位老人家好似从未生过病,除了喜欢在春草堂叨扰烤个火,其余的时候,都不见踪影。
阴暗的长巷,就连乞丐都不喜逗留。
陈子安拎着鱼走了一段,才发现这条巷子的确有些长,尽头也只有一道略显破旧的门。
破旧的门前缩着一道身影。
那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身上穿着一件十分宽大的衣衫,衣衫长长的一截拖拽在地面,脏兮兮的。
陈子安的瞳孔微缩。
后背的冷意越发明显。
陈子安放慢脚步。
门的后面出现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