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宗这些年在大奉的根基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厚,这些天你多留意一下江湖的动态,务必找到天机道人,我总觉得这个人被羁押到凉城,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是,教主。”
云锦儿本来准备出去办事,可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教主,姑爷应该不知道那两个和尚的来历,他为何对和尚有如此大的仇怨?”
柳如雪缓缓走到窗边,伸手接住几朵飘荡的雪花。
“八年前,他以一碗粥救了个襁褓中的婴儿,却被大恩寺的和尚说没有佛缘。”
云锦儿眼睛瞪大。
这算什么?
云锦儿忽然想到,当年教主也是流落天涯的流民,不好继续追问细节。
“佛缘什么的,都是说给世人听的,那时候我们都明白,只要有人收留,就会有一口饭吃,不会饿死,相公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大恩寺收留的男童,也是被这春草堂原来的老郎中唯一收留的人。”
柳如雪眼中流露出回忆,脸上浮现出几分柔和。
“老郎中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但他心很善,大恩寺不收女弟子,老郎中便收留了我们一段日子,他去给人看病换米粮,不让我们饿死。”
“可惜啊,那么好的人,后来失踪了。”
柳如雪双眸如墨。
窗外雪簌簌下,和那年的光景一样。
第47章 旧时道观今日庙
“娘子。”
陈子安从外走进来,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干净。
“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相公,这家不是你做主吗?”
柳如雪一脸柔情,替陈子安掸去头发上的雪花。
“娘子和我是一家人,有事得商量着来。”
“相公你说,妾身听着呢。”
一旁的云锦儿看看陈子安,又看看教主,翻了个白眼。
“小白,你去哪了!”
她感觉这屋子的酒,酿出醋味儿了。
“娘子,这雪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我想把酒坊停了,囤着点粮食,城里受冻的人多,改天让锦儿搭个棚子,每天在草堂门口放一锅热粥,让受饿冻的人各取一碗,往年我也是这么做的,今年得和你商量一下。”
柳如雪听后,点头道:“相公,这事你不用和我商量。”
“那我出门一趟,买些米来。”
陈子安朝外走去。
“相公,等等。”
柳如雪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
对陈子安明媚一笑。
“算我的一点心意。”
“娘子,你哪来的钱?”
“这些天卖酒赚的,去吧,早些回来,若是买的米多,你雇辆马车啊。”
“好,我和十里坡的梁叔有几分交情,他的牛车可以拉不少粮食,放心吧,娘子。”
陈子安穿一身青衣,走进风雪。
柳如雪看着陈子安离去的背影,喊道:“锦儿。”
“小姐。”
“再去买些好的布料来,我要给相公做几套暖身的衣服。”
“是。”
十里坡。
一老一少两个行僧走在风雪中。
“师父,弟子饮酒犯戒了。”
“那就在佛前悔过。”
普慧和尚手中佛珠捻动。
一间破旧的庙宇在前方山林中。
“就是这里了。”
普慧和尚停下脚步,眼中浮现出一抹精芒。
身后,净生小和尚双手合十:“师父,弟子还是不明白,那人不过是凡人,为何要逼着师父饮酒犯戒?”
“阿弥陀佛。”
普慧和尚诵一声佛号。
继续行走在风雪。
好一会,他才轻轻放下手上的佛珠。
“因为不喝我与你就到不了这城隍庙了,净生,你是将来有希望成为佛子的人,修行之路,还很漫长呐。”
净生和尚神色愕然。
“师父。”
“为何?”
老和尚不答。
净生的脸上逐渐浮现出非出家人才有的傲色。
“那人不过是尘世的一粒凡沙,倒是那女施主颇有些道行,她隐藏了实力,但她无法瞒过我的净梵明瞳,应该是初入一品,即便如此,徒儿也有把握三招之内将其击败。”
普慧和尚停下脚步。
“净生,你说的不错。”
“但那草堂之中,有人的修为不在我之下,你应该看见有人背着修罗刀才是。”
小和尚的眼睛瞪大。
“师父,你是说那断臂之人?这怎么可能,你已参透禅机,进入无相之境。”
普慧和尚的额头这才掉落一滴汗水在地上。
他看了看年纪不大的净生,有些话到嘴边,没法说出来。
难道告诉他,那背刀之人,只是其中一个能感应到厉害的人?
真正威胁到他的。
另有其人,还不止一个。
算了。
未来的佛子。
刚下山看世界。
别把他心气给打击没了。
普慧和尚路过春草堂,只是察觉到有佛气波动才进去查看,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凉城这地方,一间不起眼的草堂里,竟然供奉着了不起的菩萨。
“以后那春草堂,你绕着些走。”
“是,师父。”
净生和尚恭敬回答,但他的眼中,暗藏着好奇。
快走到城隍庙,这时,雪地中出现上百人,这些人似乎都是佛门虔诚的信徒,拉着一尊金灿灿的佛像缓缓驶来。
为首之人,是城北的马家主,他神色恭敬,双手合十:“大师,此庙长年失修,已破旧不堪,我等愿意供奉些香火钱,把这庙重新翻新一下。”
说完,挥挥手。
立即有人端来几个盘子,里面摆放着金灿灿的锭子。
普慧和尚阖目。
“阿弥陀佛,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已出家为僧,钱财无用,还请马施主收回,马施主向佛之心,老衲已经明白。”
马明齐一脸堆笑,说道:“大师说的是,既如此在下便将这些阿堵之物融了,再塑一尊罗汉供奉于庙宇之中,另外,我与城中一些老人准备了一些斋食,大师远道而来,请容我们尽地主之谊。”
“阿弥陀佛。”
风雪中。
一盘盘素斋摆在城隍庙旁千年古树下,围了一圈又一圈。
“好心的大爷,给口吃的吧。”
凉城破旧的巷子,蓬头垢面的乞丐蜷缩在角落,浑身都在冷得颤抖,面前摆个碗。
哐嘡。
几枚铜钱落在碗里。
“谢谢好心人,祝你长命百岁。”
乞丐把碗里的铜钱装进袖子。
这时,乞丐抬起头,从蓬乱的头发中透出浑浊的眼神,下一瞬,他低下头,拿起碗,杵着杖就往远处走。
“道长不好好的在红馆养伤,跑出来体验人间疾苦,让我好找啊。”
换上一身行头的陈子安一步步的往前走。
前面的乞丐,赫然是在红馆里养伤的天机道人。
才短短的七八天时间。
他好似变了一个人,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琵琶骨的伤依旧没有好,在后背印出两团血痂。
陈子安到红馆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失踪,经过一番寻找,在这不起眼的巷道发现了他。
“你认错人了。”
天机道人疯狂的奔走,雪地中,一个趔趄栽倒在地,雪花扑面,霜雪糊在脸上,他整个人不光生命变得脆弱,就连两眼都变得空洞无神。
陈子安察觉到天机道人的生命契机在流逝。
但同时,他胸口的玉阕也有反应,变成紫色,天机道人身上藏着机缘,而距离他太近,玉阕的边缘就变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