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会场,江宁的商贾也几乎云集于此,苏檀儿又要忙着和一帮商场上的人交际,毕竟未来要执掌苏家,少不了打交道。
李牧默默的陪着她,转了一圈,刚要找个地方看表演,作为江宁首富的濮家濮阳逸,带着一身白衣的绮兰过来,与苏檀儿、宁毅见礼。
绮兰是濮家一家规模极大青楼的头牌,在江宁都有极大的名气,连小婵几个丫头都知道,是夺魁的热门人选。
如今江宁的花魁热门人选中,元锦儿活泼,冯小静端庄,骆渺渺给人以缤纷之感,陆采采则常被人称为幽若兰草,据说琵琶弹的极好。
至于绮兰,带着一身书卷气,据说擅长诗词文墨,常做羽扇纶巾打扮,文才方面据说有不错的造诣。
此前便有消息传出,绮兰大家极仰慕喜欢李牧的文采,连苏檀儿都听说了,为此打趣过。
李牧倒没有太过当真,他现在虽然低调,因为宋体和瘦金体的缘故,在整个武国文人士子都有一定的名气。
加上在濮家的濮园诗会写了水调歌头,双方有一定的香火情,对于想挤进士人圈子里的濮家来说,是极好的结交对象。
绮兰作为濮家麾下青楼的头牌,传出极喜欢他文采的消息出来,到底是濮阳家故意为之,还是绮兰的实意,实在难说得很。
绮兰见礼后,有苏檀儿在,倒也表现的倒也落落大方,算是认识了。自然也不会谈论诗词什么的。
接下来寒暄了几句,一方面表示对李牧文采的仰慕,另一方面也给足了苏檀儿面子,算得上长袖善舞。看似相谈甚欢,实际上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宁毅与苏檀儿带着几个丫头落座,选在了舞台前方,这一片基本都是江宁城的商户,也是打赏的主力军。
随着夕阳渐没,灯火渐渐的亮起来,表演渐渐开始。
苏檀儿从案几上拿了一只枇杷剥开,递给李牧,在众人前,把一个贤惠妻子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随着夜幕完全降临,整个会场已经坐满,表演终于开始。
在悠悠的丝竹声中,场中安静下来,骆渺渺如彩凤开屏,随着飞舞而出的几道彩绸,自台下翻飞而上,引得场中一片喝彩。
明媚的灯光下,乐声流转,氤氲轻舞,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骆渺渺之后是元锦儿,第一轮演出,几名夺花魁的热门人选一一登场。
骆渺渺的彩绸舞缤纷瑰丽,元锦儿的舞蹈灵动活泼,冯小静的百鸟朝凤舞依旧端庄大气,陆采采恬静如空谷幽兰。
到了最后,绮兰以一曲重现孔子与老子问道的古风舞蹈,墨裳宽袖,气韵悠然,真有墨韵留香之感,也将她身上的那股书卷气发挥到极致。
最后是打赏谢礼时间,一百朵以上的都会被大声通报出来。
只听上面念道,“某某公子送骆渺渺大家鲜花五百朵;某某公子送陆采采大家鲜花三百朵…”
苏檀儿见了,笑盈盈的看着李牧:“相公,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李牧摇头晃脑道:“喜欢的多了,像什么骆渺渺、元锦儿、冯小静、陆采采…”
苏檀儿是笑非笑道:“相公既然那么喜欢,要不都娶回家做妾。”
李牧做出惊喜的样子,握住苏檀儿小手:“娘子既然这么说了,为夫岂能拒绝。”
苏檀儿气的掐了他一下:“有本事相公自己给她们赎身娶回家来,妾身让她们做个妹妹,妾身可不出钱。”
李牧道:“娘子这可是你说的。”
苏檀儿心虚道:“是妾身说的,不过这些花魁花钱可是大手大脚,相公你养得起吗?妾身可不会给钱让你养她们。”
李牧哈哈大笑:“养得起养不起另说,我家檀儿真是开明,为夫谢过了。”
苏檀儿白了他一眼:“相公,你知道泡花魁多花钱吗?”
说着挥挥手,叫了人来,片刻后,台上再次大声报出:“宁毅宁公子送绮兰大家鲜花两千朵!”
这声音出来,人群中便又是一阵惊呼,两千朵花,相当于两千两银子,已经是今晚的大手笔之一了。
看着旁边,我给你展示一下泡花魁多花钱的苏檀儿,李牧无奈的笑了笑,你有钱,想玩就玩吧。
濮阳逸也从那边拱手过来,摆出一副承情的态度。
这两年,濮家明显要把绮兰捧起来,但为了让人少说闲话,说他们拿钱砸上去的,步子一直走的很稳。
要不然的话,去年的花魁就是绮兰,而不是什么冯小静了。
经过两年的造势,绮兰的名气已经传遍整个江宁城,积累已经够了,加上人长得确实漂亮,才华也不错,长袖善舞,与人交往分寸拿捏得极好,今年当上花魁,应该没有多大悬念。
毕竟,砸钱的话,江宁没人砸得过濮家,江宁首富不是白叫的。
接下来,比赛仍然持续进行中,直到最后一轮,绮兰一曲“书山墨海”的歌舞技压群芳,濮阳逸终于名正言顺的送上一万朵鲜花,将白衣飘飘的绮兰,送上花魁的宝座。
这个结果不少人已经料到了,不过绮兰确实有这个实力,濮家缓了两年才做这件事,也算有分寸了。
花魁赛结束后,还有一场答谢宴,有知府亲自主持,江宁各界名流俱都参加,其中有对花魁大赛有过诸多支持的众人,比如送了两千朵鲜花的李牧。
随意应付了一会,正要告辞离去,突然看到身材微胖武烈军指挥使程勇,拿着酒杯,晃晃悠悠的来到元锦儿身前,非要元锦儿陪他喝酒。
元锦儿敷衍了两句,程勇似乎要发火,被场中几个有名望的人劝了几句,这才回到位子上,不过看样子人不太死心。
李牧摇了摇头,他最近正打算找人试验一下生死符,又不想对无辜的人下手,现在看来有目标了。
第602章 赎身
三天后,金凤楼后院,聂云竹匆匆赶来:“锦儿,听说武烈军的指挥使程勇昨天来骚扰你,没事儿吧?”
元锦儿摇了摇头:“没事儿,多亏妈妈把他拦下了。”
聂云竹皱着眉道:“程勇在江宁也算是实权人物,碍于面子,一时被妈妈拦下,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
元锦儿神情沮丧道:“是呀!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如果陈勇继续纠缠下去,哪天动真格的,她也是拦不住的。”
聂云竹急道:“哪怎么办?你还是赶紧赎身!和妈妈好好说说,只要她同意放人,马上离开金凤楼,去我那里躲一阵儿。”
元锦儿道:“已经和妈妈说了,也同意我赎身,不过就这么走了,妈妈也害怕迁怒到金凤楼。”
聂云竹皱眉想了想:“那就要想一个好法子了。”
元锦儿点点头:“已经想了个法子,也和妈妈说过了,妈妈尽管不舍得放人,最后也同意了,答应配合。”
聂云竹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没想到妈妈这次这么好说话。”
元锦儿哼了一声笑道:“她也是不想吃亏,我若是自己赎身,她还能得一大笔赎身银子。我若是被程勇抢了去,人家一文钱的赎身银也不会付,我的人连这些年攒的钱,都要被带走,金凤楼落不到一文。”
“配合一下,演个戏,金凤楼便不会被迁怒,妈妈得了一大笔银子,也能落个好名声。”
聂云竹道:“终究,妈妈也算有良心的了。”
两人聊了一阵,元锦儿朝门外看了看,自言自语道:“程勇昨天走时放下狠话,说今天还会过来,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聂云竹道:“不来不好嘛!你还想他来?”
元锦儿道:“和妈妈说好的,等人来了,好好演场戏,人却不来了?”
说着,又让丫头扣儿去前面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消息让两女也疑惑了,程勇不仅没来金凤楼,刚才他家里的下人还专门来打听,问问程大人是否在金凤楼。
似乎昨天中午,程勇离开金凤楼不久,人便不见了,他家里以为有什么公务,结果到了今天依然不见人影,这才派人到处打听。怀疑是不是出了意外,或者在那个小狐狸精家里。
这个消息让元锦儿和聂云竹都有点目瞪口呆。
聂云竹道:“你接下来怎么办?”
元锦儿沉思片刻,咬了咬牙道:“既然决定了赎身,戏就要演下去,演给妈妈看,演给其他人看,我是不想再拖了。”
聂云竹点点头:“锦儿,姐姐支持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元锦儿趴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其他不用管,在船上等我就行了。”
聂云竹点点头:“好,你小心些。”
元锦儿得意一笑:“放心吧,我的水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傍晚时分,正是青楼上人之时,金凤楼的客人也渐渐增多。
正在这时,金凤楼与内院相连的二楼走廊,传来女子的喝骂声。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白眼狼,妈妈白养你了。”
不少客人都被骂声吸引了注意力,一些熟客从声音听出,喝骂的那是金凤楼的杨妈妈。让大家诧异的是,杨妈妈虽然四十来岁年纪,也是颇有姿色的半老徐娘,平日里一副端庄舒雅的样子,很少这样大吼大骂。
随后又传出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我就是没良心,我就是要走。”
随后传出一下杨妈妈摔东西的声音。
“你犯贱!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出去吃苦,有你后悔的时候。”
随后又是女子的声音:“我就是犯贱,我不稀罕这里的好日子,吃苦也是我吃,不用你后悔。”
杨妈妈骂道:“少在这里嘴硬,若是哪位公子、官人、有钱人给你赎身,我半句话不说,还送你嫁妆,你现在竟然想自己赎身,我看你就是犯贱!”
元锦儿吼道:“我就是犯贱,我乐意,给你的赎身钱难道还不够吗,不够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
杨妈妈骂道:“你当妈妈稀罕你的钱,没有我,没有金凤楼,你哪里来的钱?你赎什么身?”
元锦儿吼道:“我就知道,你想我一辈子都走不掉,在这里帮你赚钱,我就要走…”
杨妈妈怒道:“放屁!你个白眼狼,你扣心问问,你问问楼里的姐妹,我杨秀红对不起谁,谁嫁人我不是欢欢喜喜把人送走,你以前的思思、筱雨、丽虹、白朵儿、潘诗…白朵儿。”
“你到处问问,她们以前哪个不是楼里的红牌,她们找到归宿赎身,哪次我拦着了,不都是高高兴兴的送嫁妆。”
“你现在呢!离了金凤楼你能去哪里,你连自己也养活不了。”
元锦儿语气倔强道:“我愿意,养活不了就养活不了,饿死也不让你管。”
杨妈妈被气坏了。
“你…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我就知道,是姓聂的小丫头把你给带坏了是不是,以前就你俩关系好。”
“她是官宦人家出身,满脑子不通世事,自己赎了身出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还要靠在金凤楼教琴度日,听说现在沦落到去街上卖小吃去了。”
“你呢!人家是官宦人家,不通世事,你是什么出身,学她赎身,真是猪油蒙了心。”
元锦儿仍是一脸倔强:“我愿意,我就要学云竹姐,猪油蒙了心我也愿意。”
杨妈妈怒道:“我不许,不答应,不许你赎身。”
元锦儿大声道:“我不管你答不答应,反正钱在这里,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身上所有的钱全都给你。”
杨妈妈气坏了。
“你…你个没良心的,出去外面到底有什么好,你以为外面都是好人,都会像在这里一样捧着你,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元锦儿叫道:“我乐意,我愿意,我就不愿意待在这里。”
杨妈妈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锦儿,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你来到楼里,我可让你吃过一天苦,我精心培养你琴棋书画,让你成为名满江宁的清官人,让你认识了许多的文人才子,社会名流,我由着你的性子,没让你张开腿接客,你不喜欢的客人我都给你挡着。”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猪油蒙了心,给自己赎身,靠自己养活自己,开什么玩笑!”
“你以为外面会有人像妈妈这样为你遮风挡雨,这个社会,就你这傻白甜的样子,出去用不了半年就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你现在就是犯贱,犯贱…”
俩人越说越上头,早已脱离演戏的范畴,明显动真格的。
说到愤怒处,两人声音都带着哭腔,金凤楼的许多客人连曲都不听了,伸着耳朵听着这场超级八卦,还是名满江宁的元锦儿的八卦。
楼上安静的片刻,忽然二楼临河的两扇窗子被打开。
元锦儿决绝的走到窗户前,大声吼道:“妈妈,你别逼我,不然我就跳河。”
杨妈妈怒道:“你跳啊!你以为这就能吓到我,淹死了一了百了!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女儿。”
话音刚落,许多客人纷纷凑到窗户前看了过来,外面这可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幕中,打开的窗子忽然探出半截身子,不是元锦儿是谁。
在众人的惊呼和喧哗中,纵身一跃,砰的一下,跳入了细雨密布的秦淮河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