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7章 恐婴
当即便有妖跃跃欲试，那唤作玉面龙君的壁虎精更是站起身，凑上前俯身捡挑了块肥美的胸脯肉。
他嘻嘻笑了笑，翻手间已多出了个几寸长的锋锐小刀，刀身约莫一指多宽，刃口与月华交汇一处，霎时间冒出刺目的寒光。
嚯，当真是好一把割肉刀。
玉面龙君又抬起头，对着堂上妖魔们尖声尖气地笑道：“这美人已死，扔了实在可惜，未免浪费了这等好食材，人家今个儿就先试试那新颖的花样儿！”
言罢，笑吟吟掂了下手上割肉刀，寻了个角度便要搁下一片嫩肉。
孰料，刀尖儿划破了细嫩皮肉，却没见着血水冒出，待五彩光芒一闪而逝，手上的女乃子已然成了截碧绿竹丈。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那舞池间的胡老爷子笑着收回长剑，伸手指向了地上残尸，“诸位宾客莫慌，你们且看…！“
众妖魔急急又转移了目光，定睛一瞧，啧啧，地上哪儿还有天女的尸身，不过七歪八倒着一些儿竹丈罢了。
至于那喷溅的鲜血，却是色白透明的酒水而已。
此番变化，让场上妖怪们目瞪口呆之余，更是齐齐爆发出剧烈的鼓掌呐喊。
“好……！”
“老太公手段玄奇，今日大开眼界呐。”
“对，对，俺适才竟没瞧出丝毫异样，这幻术当真高明！”
就在这满堂喝彩，喧闹聒噪之时，却不合适时宜的响起一声惨叫。
江尘一直留心着周遭动静，闻声忙侧头看去，却见那头生犄角的黑袍老者正惊慌失措的离席奔逃。
可忽而一条腰粗的蛇尾探出，不等黑袍老者反应过来，已将其身躯死死缠绕成了一团麻花儿。
接着，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张开。
“咔嚓”，颈骨断裂。
“噗呲”，鲜血狂飙。
未见咀嚼，便已囫囵吞入了腹中。
黑袍老者那干枯的四肢抽搐几下，忽然变回了原型，原是个皮毛灰暗的老山羊儿。
“呸，这老货的肉可真柴！”
人头蛇身的妖怪啐了一口，脸色阴冷，似乎对味道儿颇为不满意。
到了此时，堂中妖魔才算反应过来，顿时吓得一激灵，惊恐的瞧向了那碧蛇郎君。
只有上首几个妖怪若无其事，对了，还有席间的江尘两人，亦是不动声色地瞧起来热闹。
“郎君这是何意？”
此间的主人，那胡老爷子却沉着脸，颇为不满意的呵斥道。
那碧蛇郎君径自又将那大半截残尸塞入嘴巴里，一边儿吞咽，一边儿口齿不清的嘟囔道：“老太公好没诚意，本郎君不远几百里前来赴宴，你却只弄了这些寻常肉食赴宴宾客，早知如此，本郎君便不来了！”
闻听此话，胡老爷子眉头皱成了一团，沉吟了几息，忽而转作了和善笑脸，抚须笑道：“老夫还道何事，原是因着此事才惹得郎君生怒。”
他说话间，已施施然回了高台主位坐下，笑吟吟对那人头蛇身的妖怪说道：“郎君也太过心急了些，不知好肉都需炖煮的软烂，才算美味哩！”
“哦？”
那碧蛇郎君舔了舔嘴角沾染的鲜血，吞吐着猩红的蛇信儿，嘶嘶说道：“老太公此话的意思……？”
“哈哈哈…今日喜宴，怎能少的了好肉哩！”胡老爷子拊掌大笑，侧头对那圆脸管家吩咐道：“来福啊，你且去后厨瞧瞧，若是准备好了就快快端上桌吧。”
圆脸老头儿笑着点点头，转身快步而去。
好肉？
江尘瞥了眼与妖魔们谈笑的胡老爷子，心头却是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没过多久，那圆脸老头儿已屁颠颠回转，身后还跟着一群儿仆人装扮的妖怪，手上各自端着个锅盖大的盘子，其上扣着盖子，缕缕儿热气从缝隙间冉冉升腾。
群妖们霎时被勾去了目光，一个个都鼓大了铜铃般的眼珠子，伸长了脑袋，打量着这些个盘子。
“这是啥？”
“笨，自然是好肉咧！”
堂中妖魔交头接耳起来。
仆人们鱼列而出，在奇形怪状的妖怪间穿梭，将那些儿盘子一一摆在了宾客的席位上。
“嘶嘶～真香呐！”
一个毛脸的妖怪凑到盘子前，闭着眼睛，尖尖的鼻头抽动不止，只馋的涎液直流。
可人家主人还未发话，他也只得按耐下躁动的心绪，悄悄狂吞着口水。
上首的几个妖怪倒不似下面的小妖们这般没见过世面。
那白发老妪一对儿如豆的绿瞳，还在死死盯着江尘所在，青衣华服的壁虎精却笑嘻嘻玩弄着手上割肉刀，目光在堂中妖魔间逡巡个不停。
反倒适才最为急切的碧蛇郎君，此刻倒摆出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瞧了眼席上冒着热气的盘子，眉头微蹙道：“这股儿味道？莫非是……！”
胡老爷子抚须而笑，抬手施施然揭开了盖子，顿时，浓郁的肉香味儿漫卷整个厅堂。
“郎君猜的不差，这一道菜肴，正是清蒸的人肉！”
说完此话，笑呵呵对席间的妖魔们招呼道：“诸位朋友，何不趁热品尝？！”
堂中妖怪早已急不可耐，立即响起一片的鬼哭狼嚎以作回应。
人肉？
江尘瞳孔骤缩，皱着眉头撩起来袖袍，揭开了盖子，低头瞧去。
但见盘中端坐着个未满周岁的稚童儿，双眼紧闭，眉目俱全，身上未有寸缕，周身皮肉被蒸煮的白里透红，看起来似是仍在沉睡中一般。
道士的脸色霎时间难看无比，眼中杀机一闪，生出一股子将这满堂妖魔斩杀一空的冲动。
就在此时。
斜刺里一只手掌拉住了他的衣袖，阮青黛眉蹙起，双目如赤，却仍旧对其轻轻摇了摇头。
“道长，切不可冲动！”
她嘴唇儿微动，无声间吐出这几个字。
江尘沉默了几息，可终究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眼帘微垂，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所谓的好肉，他早就该猜到了，妖魔们最是喜食人肉，此处群妖啸聚，又如何能少的了吃人呢！
只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未料到，这帮子畜牲，竟丧心病狂的将未满周岁的孩子烹制成了菜肴。
他抬眼看向堂中，却见得妖怪们席上尽数摆着一个个白里透红的幼儿……粗略一数，竟有数十个之多。
第 258章 妖魔
这时，那碧蛇郎君笑吟吟呲开了獠牙，一口便扯下了截白净的臂膀，嚼吧几下，面露赞许之色。
“啧啧，入口细滑软嫩，果真是好肉……！”
胡老爷子捏着条大腿，慢条斯理的咀嚼着，闻听此话，笑着说道：“这些儿稚童皆是老夫花费了大价钱，从那俗世间的拐子手中所买。”
“之后又特意命厨子喂食了秘药，排尽污秽，如此几日后，方可洗净了下锅蒸煮，不须加上任何佐料，却最为原汁原味，一口咬下去，便是唇齿留香呐。”
“哦，原来竟还有如此门道。”那人头蛇身的妖怪有些儿诧异，可嘴上速度却不慢，说话间又将身前那稚童的头颅吞入腹中。
“嘿嘿，这稚子的皮肉虽然细嫩，可终究少了些儿。”高台下首处，那白发老妪舔食着半截手掌，咧嘴一笑，露出那满口参差的黄牙。
“不错，夜叉老母倒与人家想到了一处。”
青衣华服的壁虎精将嘴角耷拉的肠子往嘴里塞了塞，腻声插了句。
“呵呵，此乃是开胃菜，待会自还有好菜奉上。”
胡老爷子接过旁边管家递来的手帕，擦了下油腻腻、血淋淋的双手，笑容可掬的道。
“老太公敞亮！”
那几个妖魔齐声大笑，席间的妖怪们也跟着连连称赞，当真好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儿。
至于靠后些儿的江尘二人，此刻却是脸色难看无比，衣袖下的拳头死死攥着，恨不能斩尽群妖。
“唉……。”
道士低低叹了口气，那游侠儿还未有踪迹，若是此刻与妖魔们动手，前面的忍耐可就功亏一篑了。
那老胡妖手段玄奇，绝对有妖王的修为，堂上的大半妖怪虽然容易对付，可上首那几位妖怪却瞧不出深浅。
一旦动手，必然落入群妖围攻之中，届时救人恐怕是别想了，说不得就要带着阮青跑路了。
想及此处，也只得按捺住心头的杀机，寻思着如何能将话题引到新娘子身上。
堂上妖魔虽瞧来名为贺喜，实则不过贪恋美酒好肉罢了，又有哪个会是奔着瞧新娘子来的……
冷不丁的，那白发老妪恍若九幽恶鬼的声音钻入耳窍。
“小妖为何不吃稚子之肉？！”
江尘眉头一挑，却见白发老妪正用惨绿的瞳子死死盯着他，鸡皮似的老脸挂着瘆人的笑意。
“难道你并非妖怪，乃是活人假扮的不成？”
此话一出，场上的咀嚼声，吞咽声，呜咽声，聒噪声，登时一并止住。
一时间妖魔们猛地抬起头，一双双嗜血残暴的目光齐齐瞧向了江尘二人。
阮青的身子一颤，脸色亦肉眼可见的没了血色。
江尘却咧嘴一笑，似压根没将这些吃人的目光放在眼中，瞥了眼那白发老妪，面露讥讽道：“老虞婆当真鬼话连篇，你此话的意思，莫非是说主人家眼瞎，却放进了活人来此么？！”
“嘿嘿嘿…！”
那白发老妪笑得愈发阴森可怖，嘶哑着嗓音道：“你既不是活人，怎地不吃人肉？”
这句盘问让江尘不知如何反驳，满堂妖魔也非傻子，若是一个不好，恐怕就会露了马脚儿。
他眉头微蹙，正自思索间，不料这当头，却忽闻一道尖声尖气地声音插入场中。
“老母这话儿人家可不喜听哩。”
江尘愕然抬头，但见那华服的玉面龙君对其抛了个媚眼儿，笑嘻嘻道：“这位小郎君并非寻常妖怪，乃是白骨精，即是白骨，又怎会爱吃人肉哩？兴许小郎君惯爱吃些儿山石竹木也是平常咧！”
此话还算有理，不少妖魔纷纷点头。
“不错，俺隔壁就住着个花妖，平日以月华晨露为食，却是不吃荤腥的！”却是熊老大扯起嗓子呼喊，它手中还抓着一截臂膀，啃咬的筋膜外翻，滴滴血水顺着指缝滑落。
“对，本大王表舅的哥哥的姑丈的小姨子就是草菇精，亦不曾见她吃过肉食！”又一个唇上探出两根獠牙，身上裹着兽皮的汉子附和道。
这一下，更是让白发老妪的言论没了立足之地。
江尘瞥向那老妪，冷笑道：“不巧，鄙人虽不喜吃人肉，可惯爱捉些儿孤魂野鬼做那裹腹之物，老虞婆怕是因着此般，才处处寻我二妖的晦气吧。”
嚯，妖魔们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夜叉老母一直与那书生模样儿的白骨精不对付，原来竟是一对儿死对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