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一老一少,出了院门。
古长青转头唾了一口喉咙里的老痰,正觉十多年来的心情头一遭得到疏解时。
抬头间,冷不丁的就看到前方小径的柳树下,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穿着普通衣服,正笑呵呵看着他们的寻常老者。
古长青的身子僵住,一双浑浊的眸子骤然收缩,老脸上的皱纹都变的更深了些许。
“余...余百川?!你还敢踏出珠池县?!”
“哈哈哈,见了故人,古兄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余百川负手而立,脸上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
仿佛眼前这位行将朽木的老头子,正也是他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爷爷......”
尚不知道发生而了什么的孟清晚一脸茫然,下意识的就迈步挡在古长青身前。
可当“余百川”三个如有魔力般的大字落在耳朵里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眼前这老头是...是余百川?
那个当年打的清河武馆无人敢抬头的煞星,存在于老一辈口中恨不能啖其肉、噬其血的大仇人!
“你这疯狗!”
古长青气得浑身直哆嗦,一把拨开挡在身前的孟清晚,颤巍巍的指着眼前人呵骂:
“当年之事尚还没个了结,你......”
“当年之事,是你技不如人。”
余百川邪眸瞥了一眼,淡淡打断了他。
“我废了你那不成器的徒弟,却留了你一条老命,已是天大的恩情。
老夫不求你回报你就偷着乐吧,怎么,都这幅衰样了还要支棱着和人动手?”
他迈步上前,也不见有什么骇人气势升腾。
就那般凑到古长青脸前,同他眼对眼,贴的极近。
“你......”
“我徒弟在外面设擂,不过就是想和清河郡的年轻人们切磋切磋。
你这把老骨头都半截埋土里了,就别出去凑热闹了,小辈自有小辈们的福气,也都有各自的分寸。
玩耍打闹上一场,也伤不了什么和气。”
余百川上前搂住古长青的肩膀,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便是架着他往屋子里走。
“早些年你们不如我,那是事实,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老夫虽然修身养性了这些年,但拳脚也未尝不利。”
古长青诺诺嘴,眼神垂了下来。
“况且来说,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个好事。
我那徒弟练武才不到一年,若是这样你们的那些徒子徒孙都打不过,那我看你们这武馆道场也别开了,趁早关门,回家种地去吧。
你说是不是?”
余百川转过头,朝跟在身后的孟清晚扬了扬下巴。
孟清晚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只能咧开嘴露出一抹苦笑,脚步僵硬的跟在后面。
“至于现在,老夫远道而来,客随主便,就随意喝上一杯上好的名茶就行,别拿那些下脚料来糊弄人。”
古长青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气的手脚直哆嗦。
这老东西、老东西......
十多年过去了,凭什么自己一副快入土的模样,反倒这老东西越活越精神?
不是说那位三仙山的剑侯给了他一剑,断了其武学根基?
老天爷,你没长眼啊!
......
匠作营外,擂台之上。
继潘云天与刘猛后,一时间竟也再无人去入场挑战。
而方才从陈浊口中说出的话,也仿佛变成了现实。
偌大清河的年轻一辈,也就不过如此。
时间流逝,天越发黑了。
今夜天上没有月亮,四下里暗的厉害,只有四周一只只火把将这里照的通明。
忽然有人动了,一身白衣在火光映照下染上了一层红,亮的耀眼。
“太乙道场,魏源。”
其人报完姓名,将长按在腰间的长剑借下往地上随手一插,脸上笑意不减。
“早就听闻珠池县出了位少年英杰,乃是余百川前辈的高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伴随着声音流淌,其人缓步向前,身上肌肉微不可见的颤动。
平平无奇的身躯之下,仿佛藏匿着一头翻江倒海的蛟龙。
“二练中成,换血七次,是我见过最强的年青武者没错了。”
陈浊斜睨着眸光,在来人身上多打量了几眼。
长时间练箭锻炼出来的非凡眼力,自然能叫其一眼瞧出此人的不同,便如鹤立鸡群,与当下这一片武夫显得格格不入。
“你也想来讨一个公道?”
“余前辈当年之事,我辈不敢妄议。但长辈受辱,我这做弟子的自然铭记于心,用不敢忘。”
“请!”
第227章 真武魏源,不差
“请。”
陈浊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白衣青年,眼中难得升起了几分战意。
自他入了武行以来,所遇的同辈对手,或阴狠、或狂傲、或狡诈。
气质各不一,却都少了几分真正高手应有的气度。
惟有今天看到的这魏源,不骄不躁,神情自若,就像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宝剑。
虽然锋芒未露,但已经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难得遇到个实力不俗的对手,同样也可以称量下自己如今的实力,陈浊也愿给出应有的尊重。
眸子里几度明光闪烁,落在对面那道白衣身影上,开口问道:
“你想怎么打?”
魏源的嘴唇微薄,给他那副姣好带笑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刻薄。
眼神在脚边的长剑上划过,声线如剑器凛然,落在旁边众人耳中,心头一凉。
“剑乃外物,杀伐利器,今日你我登台切磋,又不是生死相搏,用之不妥。”
他朝着陈浊遥遥一抱拳,神情肃然,朗声道:
“当年我师傅被你师傅余百川拳压身下,我当时年幼,落在眼中,记在心里。
故而从小立志,要为师傅夺回丢失的东西,今日我魏源欲以真武道场的根本武学【真武纯阳劲】,堂堂正正的领教阁下高招!
真武以我为表,今日你跨过了我,真武道场往后便再不提此事,凡真武之人遇到你主动退避三舍。”
弃剑不用?!
徐徐声响发散,落在场间众人耳中。
“魏师兄这是做什么?野外擂台搏杀,又不禁兵器。
那姓陈的小子明显是外家横练的路数,气力惊人,当以利剑破之才是上策啊!”
“是啊!魏师兄的‘真武剑法’早已出神入化,为何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皆是不解。
钱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暗骂这魏源寻常装一装就算了,这个时候还装什么逼?!
真要是失手了,他魏源以及真武道场不就成了清河的笑话。
另一边的秦霜秀眉微蹙,凝神观望。
隐隐间她莫名感觉这魏源,怕是比她知道的还要强上数分。
厉小棠挑了挑眉,张嘴嘀咕:
“死装货……”
陈浊同样有些意外,深深看了魏源一眼,心头对这位清河年轻一辈当中拔尖存在的评价,又不禁拔高了几分。
他自然看得出,对方此举并非狂妄自大,而是一种源于对自己武道实力绝对自信的坦然。
“好。”
陈浊点了点头,既然对面有邀,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既如此,那便来!”
同时间,他心中暗忖,这【真武纯阳劲】也曾有所耳闻,乃是真武道场压箱底的镇派绝学。
此门武功,源自道家内丹之术,讲究炼精化气。
功法入门极难,需得是天资聪颖、悟性出众之辈,方才能有所小成。而其修炼出的“纯阳劲”,至刚至阳,霸道绝伦,不仅能淬炼筋骨,壮大气血,更能涤荡心魔,破除万邪。
只不过凡事有利便有弊,这门功法对修行者的资质要求极高,且进境缓慢,需得是水磨工夫,循序渐进。
饶是真武道场数百年来一代代武道资质出众的弟子不在少数,可能将此门武功练到高深境界的,也是寥寥无几。
“我听说真武道场的【真武纯阳劲】,共分九重,一重便是一重天。不知魏兄,如今练至何等火候了?”
陈浊好奇,挑眉问道。
魏源笑笑,眉宇间洋溢出几分自信:
“不才,侥幸已破第七重。”
陈浊点点头,眼中的喜色又多了几分,似有些见猎心喜的模样。
而他身后的方烈却是有些急了,探头向前。
“陈兄!这魏源可不是潘云天那种草包,其人是真武道场百年难遇的对【真武纯阳劲】最契合者,这么些年下来一身纯阳劲,怕是已经有了焚金融铁之威,你可别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