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浊哑然失笑,将马缰随手丢给旁边一个颇有眼力劲迎上来的店小二,赏了几枚铜板让其好生照料自家的马儿,便径直上了楼。
雅间之内,海巡司的几位“高层”齐聚一堂。
秦霜、厉小棠、赵广、吴振山...一个不差。
“哎呦喂...陈兄,你若是再不来,我们几个怕是都要被郡城里这帮孙子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方烈三两步冲上前来,一张脸上满是夸张的后怕与愤慨。
“你是没听见外面传的有多难听!
说什么乡下泥腿子、根基浅薄...我呸!他娘的,这帮王八蛋,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赵广亦是义愤填膺,气得脸都涨红了几分。
“陈统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摆明了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故意捧杀你!”
“无妨。”
陈浊淡淡一笑,同几人一同坐下。
早晨出门走的急,还没来的及吃饭,眼下里正好稍微吃些祭奠下五脏庙。
不过正餐,还是得往后留一留。
“一帮子长舌妇罢了,随他们说去就是。
况且嘴长在他们身上,难不成我还能一个个撕了不成?”
撤了个鸡翅膀塞进嘴里,嘎子嘎子连骨头带肉一起咀嚼得同时,随口一说。
众人见他这副风轻云淡、稳如泰山的模样,心中那点焦躁与担忧,便也渐渐平息下来。
人家一会儿要登台上场的正主都不急,他们几个什么劲!
“对了,陈兄。”
方烈似是想起了什么,朝着城门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好奇问道:
“方才拦在你前面进城的那个黄毛瘦猴,又是哪路神仙?
看着猴里猴气,没个人形的样子,但那双锤子实在是骇人,恐怕不是个好相予的。
他没为难你吧?”
“瘦猴子?”
陈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乐了。
“你说裴元庆?”
“陈兄认识?”
几人闻言全都看过来,脸上带着好奇。
“那家伙忒也张狂,方才入城之时,竟是视守城士卒如无物,径直闯了进来。
若非是郡守府在城里巡逻的关大人亲卫拦的快,怕是就要在城中纵马行凶了。”
“陈兄,那家伙是什么来路?”
秦霜清冷的眸子里也带着几分疑惑。
“我远观他气血雄浑霸道,若是闭上眼不去看,恐怕都以为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凶兽!”
“濂州总管燕折峰的义子。”
陈浊随口答道,也没隐瞒。
“嘶——”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燕折峰?!
那可是执掌整个濂州军政大权,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他...他怎么会派人来这里?”
赵广有些慌了。
“嘿,谁知道,我也正纳闷呢。”
陈浊胡吃海喝了一通,拍了肚子感觉差不多了,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浑不在意地笑道。
“那家伙莫名其妙的跑来告诉我,说让我在擂台上全力以赴,别一不小心被人打死了。”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那错愕的目光,咧嘴一笑。
“说是要留着我的命,等到了州府武试上,再亲自和我较量较量。”
“......”
方烈等人张了张嘴,相顾无言。
只觉得这信息量太大,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我没听错吧?”
赵广结结巴巴地问道,“他的意思是,要亲自和你动手?”
“一个没脑子的沙包罢了,不必在意。”
陈浊摆了摆手,将此事轻描淡写地揭过。
见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众人虽然心头还有很多疑窦,却也不好再多问。
“陈兄...“
方烈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担忧道: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可都听说了?”
“捧杀嘛,听说了。”
陈浊点头。
“那你还......”
“那有什么!”
陈浊抬眼,平静地打断了他。
“你觉得,区区几句风言风语,我就会因此退缩不前?”
方烈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就是!”
一旁的厉小棠挥了挥粉拳,一脸激愤。
“就该让那帮只会在背后嚼舌根的鼠辈看看,狠狠打他们的脸,惊掉他们的下巴!”
陈浊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目光转向窗外,那座早已是人声鼎沸的演武场,眼中战意升腾。
吃饱喝足,也是时候去见见自己今天的对手了。
方烈见状,知道多说无益,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窗外某个角落,轻轻使了个眼色。
街角处,一名早已等候多时的方家下人见状,悄然隐入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
时辰渐近。
陈浊一行人不再耽搁,下了茶楼,汇入人潮,径直朝着城中心那座新搭建的巨型演武场行去。
贺兰山为了给自家徒弟造势,当真是下了血本。
整座演武场占地足有三十多丈方圆,通体由坚硬的青石垒砌而成,四周更是插满了“真武”二字的旌旗,猎猎作响。
后面的看台,早就是人头攒动。
清河郡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乃至是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商行家主,此刻悉数到场,充当见证。
而在那最中心的主位上,贺兰山一身玄色道袍,面容清癯,不怒自威,正闭目养神。
在他身旁,古长青亦是罕见地换上了一身新衣,精神矍铄,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止。
“呵,排场倒是不小。”
陈浊抬头望去,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能打才是硬道理。
不过,倒也不错,倒是剩了我不少麻烦,正好也可以借机杨名......”
他心里暗自嘀咕,脚下也不停留。
“珠池,海巡司代统领,陈浊到——”
早就看过他的画像,把他长什么样牢牢记在脑子里的人眼睛一亮,赶忙扯开嗓子吼出声。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唱喏,陈浊在一众好友的簇拥下,昂首踏入了演武场。
唰——!
一瞬间,场间那数以千计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有好奇、有不屑、有讥讽、有幸灾乐祸......
“这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陈浊?”
“看上去也没三头六臂啊,怎么就敢来挑战钱师兄?”
“嘿,乡下来的泥腿子,没见过世面呗!待会儿有他哭的时候!”
议论声、嘲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换做寻常少年,怕是早就被这般阵仗吓得面色发白,两股战战了。
可陈浊就当耳旁风了,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呗,自己又掉不了一块肉。
但是,一会可别被自己打成图书馆了。
径直走到擂台下方,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迎面走来的一道身影上。
那人同样一身黑色劲装,面容俊朗,身材挺拔,一双眸子开阖间,金光闪烁,威严而霸道。
正是钱光耀!
“你就是陈浊?”
钱光耀大步上前,两眼死死盯着着陈浊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关缨的走狗?”
“呵,你就是钱光耀?”
陈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针锋相对。
“钱家那群扑街里,当缩头乌龟活下来的死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