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孙伏威的性子,他应该还做不出与这等来历不明的邪教勾结的事情,毕竟一旦事发,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眼下表现出的这般态度,无非就是想借慈母教的手,把流民这个烫手山芋给稳住。
只要在他的任上不出乱子,管他日后洪水滔天。”
“可这慈母教......”
陈浊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昨日那神棍蛊惑人心的狂热模样,以及台下那些流民麻木的眼神。
“豢养流民,怕是没什么好事啊。”
自古以来,救灾救难这种事都是有官方来做。
而如果官方不作为的话,自然就有别的势力空缺填补进来。
可若是在旁的地方那陈浊也管不着,可这里...毕竟是珠池!
以关郡守的性子,怕是眼里容不下这般沙子。
“许留仙...”
陈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许久没在意过的人名。
“这家伙是珠池县的总捕,更是地头蛇,三教九流无所不识,或许...他能知道些什么。
回头便让齐主簿那边查一查,以防万一,别真是孙伏威那老小子有什么问题。”
心头有了计较,陈浊见苏定波这里也问不出更多线索,便也不再多留。
和他谈了几句武馆近况,又指点了几名弟子几手粗浅的武学技巧,惹得苏定波老怀甚慰,直呼后继有人之后,陈浊这才起身告辞。
“苏师傅,那徒儿便先告辞了。”
“滚吧滚吧。”
苏定波知道他是个大忙人,也不多留。
“对了,你小子如今身份不同,那慈母教之事,能不沾手,还是尽量别沾手,诡异得很。”
“小子省得。”
陈浊笑着抱拳,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清河郡城通往珠池县的官道上。
一匹神骏的黑色宝马,正不紧不慢地驮着一个瘦小如猴的身影,在满是流民的官道上缓缓前行。
正是上午与陈浊当街切磋未果,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正骂骂咧咧赶往陈家港寻仇的裴元庆。
在他身后,老仆玄伯策马紧随,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
“烦死了!烦死了!”
裴元庆抓耳挠腮,只觉得这官道上那股子混杂着汗臭、霉变、乃至是腐烂的恶臭气息,熏得他几欲作呕。
他一路上左躲右闪,避开那些麻木涌来的流民,一张猴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耐。
“这些当官的,简直一个个都是囊虫、蠢货,治下有这么多流民,也不知道管管。”
“义父也是,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裴元庆撇了撇嘴,一想到自家那位高深莫测的义父,心头更是烦躁。
“居然还纵容这些个神神叨叨的邪教,在这里装神弄鬼,收拢人心?”
他目光一扫,落在不远处正围着一口大锅,向流民宣传教义,蛊惑什么一斗换三斗事情的慈母教教众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依小爷我看,就该学那个姓关的,管他什么大户、什么邪教。”
裴元庆一拍马鞍,两柄擂鼓瓮金锤发出铿锵一声巨响。
“一锤子下去,全都砸成肉泥,岂不干净?!”
“少主...慎言。”
玄伯闻言,眼皮一跳,连忙上前低声劝阻。
“主上的心思,我等还是莫要妄自揣测......”
“知道了、知道了!”
裴元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夹马腹,将那股子邪火尽数发泄在了身下的坐骑上。
“驾!”
“姓陈的,小爷我来了......”
第280章 吓退
辞别苏定波,出了镇海武馆的大门。
陈浊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人声鼎沸的演武场,心中那点看热闹的心思尽数敛去。
从苏师傅那里探听来的情报得知,这个慈母教比自己想象中的似乎还要麻烦一些。
“豢养流民......”
陈浊牵着赤炭火,缓缓行走在珠池县的街道上,眉头微蹙。
这慈母教的行事手段,已经超出了寻常敛财的范畴。
一斗换三斗的粮食,还是掺了米糠木屑的陈粮。
这摆明了不是为了让人吃饱,只是为了吊着一口气,将人牢牢控制在手里。
“孙伏威这老小子,当真是老糊涂了。”
陈浊心中暗自嘀咕。
苏师傅说孙伏威只是想借刀维稳,保住乌纱帽。这个陈浊信,那老官僚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可做这事也得看时候,分人。
眼下关缨大刀阔斧度正对对清河郡城清洗,眼睛里容不下半颗沙子。
眼下这帮神棍在珠池县的地界上搞出这么大动静,孙伏威若是没有半点察觉,那他这县令恐怕也就是当到头了。
而且这老小子非但不阻止,反而还出面打压苏师傅,蠢不可及。
“许留仙......”
陈浊琢磨着这个名字。
孙伏威是来捞钱捞资历,并且享清闲的,而作为他女婿的许留仙就不一样了,他才是真正来做事的人。
孙伏威若是真和慈母教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绝绕不开此人。
“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陈浊心头有了计较。
他如今身兼军管司副使之职,虽然是个新设的衙门,但却是关缨亲自所设,权力极大,直属郡守府。
齐砚更不用说,是关缨的绝对心腹,让他去拿一个小小珠池县的总捕,简直是手到擒来。
“我一个海巡司代统领,冒然插手地方民政,名不正言不顺。可若是齐主簿以军管司的名义来查,谁也挑不出理来。”
想通了关窍,陈浊也不再耽搁。
珠池县的码头本就不远,他牵着马,很快便来到了渡口。
此时的码头依旧繁忙,陈浊也不用说别的,光是那张脸往这里一摆,就是这珠池县的通行证。
随意调用了一条自家陈氏鱼档准备出海的快船,便径直朝着陈家港的方向驶去。
......
半个时辰后,陈家港。
船只尚未靠岸,码头上那股热火朝天的喧嚣动静就已隔着老远传来。
经历了年节的喜庆,又得了陈浊这位“陈爷”庇佑,如今的陈家港可谓是珠池县数一数二的大村。
再加上陈氏鱼档安家在这里,每日出海打来的鱼获数不胜数,故往来的商户更是远远不绝。
远远望去,气象一新。
“你们看,那是......”
“掌柜的,是掌柜的回来了!”
码头上眼尖的伙计一眼便认出了那艘挂着陈氏鱼档旗号,上面却站着一道挺拔身影以及高大马匹的快船,当即便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哗啦——
一时间,整个码头便像是炸开也似,生出几多动静。
正在忙碌装卸鱼获的村民、伙计,乃至于来此购鱼的商贩,此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的朝渡口方向看过去。
那阵仗,简直比陈浊放才在珠池县城里看那帮子慈母教的人跳大神还要热闹上几分。
“好家伙,这排场......”
陈浊看着岸上自家邻里乡亲们热切欢迎的目光,也是不觉有些难耐。
他这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
“这出名的烦恼,当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陈浊心中暗自嘀咕,脸上却也不好摆出什么不耐的神色。
只好挂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平静笑意,在船只靠岸的瞬间,翻身跃上了码头。
“陈爷万安!”
“陈爷,您可算回来了!”
“哈哈哈,浊哥儿,这趟去郡城,威风不威风?”
乡亲们蜂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候声、恭贺声不绝于耳。
陈浊笑着一一抱拳回礼,正想客气几句,人群中便挤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为首的,正是如今亲眼见证了下梅村变化的族老阮河。
“浊哥儿!”
这看上去比昨年又多了几道皱纹,可偏生就是赖着不走,没有半点咽气迹象的老头。
一上来,脸上就故意露出几分佯装不快,中气十足地抱怨起来。
“你这小子,如今当了大官,可是跟咱们这些这些村里的乡邻生分了?”
陈浊闻言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
“族老,您这说的是哪里话?”
“浊哥儿,不是老夫说你!”
族老脸色一缓,摆着手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