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不是信不过他。
而是仅仅一两天,他便体味到了权势地位所给人带来的变化。
倒也并非是在自己身上,而是旁人。
原本瞧不上你的人眉眼一转,开始奋力吹捧、摇旗呐喊。
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因此而攀附关系,试图赚取好处。
这才仅仅是几天?
如此状况,不禁让陈浊心头有点警醒。
权势是一把双刃剑。
既能带来好处便利,却也能将人拖入无底深渊。
以人为鉴,暗暗告诫自己。
若是沉迷于这些迎送往来、虚假吹捧当中,荒废了武艺。
那沈良才,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故而叮嘱周始,让他莫要被人蛊惑。
同时却也是在提醒自己,戒骄戒躁。
海浪拍打礁石,卷起朵朵浪花,细碎的泡沫冲在礁石上,漫过两人的脚掌。
咸湿的海风吹拂,将陈浊的视线带入远方。
两侧的陆地在这里向中间凹去,形成一个不小的海湾,细碎的砂石乱礁铺陈,一直延绵向陆地深处。
更远方是一片小小起伏的丘陵,点缀着几棵为数不多的绿树。
由于多年海水浪潮冲刷的缘故,这里的土地贫瘠,几乎不可能种植任何作物。
因此在过往的无数年里,这片荒地虽然名义上归属于珠池,却从不曾有人看上,将其开发出来。
直到现在,落入他的手中。
“海湾这里稍作整理,便是一个天然的码头,莫说小舢板、乌篷船,就连百料、千料的大船都可以轻易开进来。
而后面的荒地虽然贫瘠,但我又不真的去种地,关系不大。
只需要将其平整出来,能供我日常居住、练武所需便可。
至于往后,等鱼档开办起来、做大做强,就可以在这里处理鱼获,再用快船统一发往郡城售卖。
方便的同时,又可以省了好几层盘剥。
甚至于,还可以将日后我那一队海巡司的驻地也放在这里。
有了这层虎皮在,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麻烦?”
心头思绪泛起。
印入眼帘的也仿佛不再是一片荒芜的地界,而是未来的大好光景。
周始在旁边瞧他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荒地看的出神,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有点奇异。
“难倒,这就是我和浊哥之间的差距所在!”
想着,便也绷起脸学着陈浊的模样,睁大眼睛看去。
半晌之后。
正当周始的眼睛都被海风吹得有点干涩,忍不住想要眨眼的时候,耳边响起声音:
“对了,还没问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周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我爹听说了上次你帮的事,想要请你吃顿饭,感谢感谢。”
他虽然有时候反应迟钝,但也不傻。
自家老爹早不请、晚不请,偏偏这个时候来请。
什么意思,心里一清二楚。
不想来,却又执拗不过周三水。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小小的期待,希望陈浊能去。
此刻说完,更是打量向他的神色,眼含期许。
“这样!
也别三水叔请了,我来请。
正好我也有点小事,要同三水叔商量。
地方就放在我家,时间的话过个三五天,你看如何?”
陈浊转过头看他,念头闪动。
他现在虽然看似脱了贱籍,官位在身,前途一片大好。
可这捡来的东西终究比不过自己亲手挣来的,心里总有一份不踏实。
再加上现在摊子大了,处处都要分心。
练武当然要放在首要,但搞钱同样重要!
只是他时间有限,很难兼顾。
如果能同三水叔合作,再把阮四叔拉进来,他们出船、出力,自己靠着水性,辨识鱼群所在位置,合伙捕捞。
这样一来,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等挣了钱以后。
鸟枪换炮,丢掉什么小舢板、乌篷船,换上百料的大船。
出海远行、捕捞鲸鱼,这些也都不是梦!
“搞什么鱼档,听起来就小家子气。
要搞就要搞大的,搞渔行!
先定个小目标,成为珠池县最大的海产供给商......”
两人跳下礁石,沿着不算路的路径直回了下梅村。
得了许诺,周始正是热血上头、干劲十足的时候。
恨不得立刻飞回武馆,好生锤炼武艺,不至于日后在浊哥麾下当差,堕了他的威风。
陈浊也乐的见他奋发上进,只希望别是间歇性努力。
将其送走,想了想自家已经许久未曾下海,不禁有些手痒难耐。
正准备回家换回原来的短打衣裳,出去走一遭。
可刚走到村子中间那颗老树下,冷不丁的就窜出来一道人影撞在身上。
“哎呦~”
阮平潮捂着胸口踉跄倒退两三步,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而他身边,则是站了个年岁不大的孩童,正怯生生的向前打量。
陈浊低头一瞧,心道一声几个意思?别不是来碰瓷的。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笑道:
“平潮叔,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大家可都看着呢。”
第90章 打的一手好算盘
“哎呦喂~”
“我的老腰啊!”
正瘫在地上,口中哎呦叫唤个不停的阮平潮被陈浊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语一噎,脸上那股子装出来的痛苦表情顿时便僵住了几分。
他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陈浊,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疑。
这才一夜的功夫不见,这小子......
怎地好似又跟变了个人一般?
身子骨好像又长高了些许,皮肤虽算不上白皙,却细腻光滑,全然不见寻常渔家子弟那般常年风吹日晒下的粗糙黝黑。
那双眸子更是清亮有神,开合之间,隐隐有精光闪烁,叫人不敢直视。
“这...这哪里还是个采珠的泥腿子?”
“分明就像是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哥儿啊!”
阮平潮心中暗自嘀咕,自家婆娘昨天从其他乡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怕不是真的。
这陈浊小子,莫不是真走了什么天大的狗屎运,拜了个好师傅,练成了上层武功,这才脱胎换骨了不成?
如此想着,他赶忙从冰凉的泥土地上骨碌一下爬了起来。
也顾不上去拍打身上的尘土,一把拉过身旁那个还有些怯生生的孩童,不由分说地按着他的小脑袋对着陈浊连连作揖。
同时催促道:
“青山,快!快叫人...陈叔!”
“不对,是陈大人,快叫陈大人!”
阮青山被自家老爹这般粗鲁的动作弄得有些迷糊,但还是怯生生看了一眼陈浊,小声地喊了一句:
“陈大人。”
“我可受不起。”
陈浊微微侧身,避开了阮青山这一拜,眉头不着痕迹地挑了挑。
这阮平潮一大早堵在自己家门口,又是唱的哪一出?
而阮平潮却像是没瞧见陈浊的不快一般,自顾自地攀起了关系:
“哎呀呀,这不是咱们下梅村如今最有出息的浊哥儿......
哦不,是陈小统领,陈大人嘛!
你瞧我这老眼昏花的,方才竟没能认出来!”
脸上堆着笑,凑到陈浊近前,呲着一口大黄牙说道:
“说起来,我还得管你那早已过世的老爹叫一声叔!
当初老叔他不幸没了的时候,我这心里......
唉,你就别提有多伤心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