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财团大小姐出身的米兰达就用她出身时带来的便利解决了一个贵族的专业性问题吗?
好气啊!
但他更气的是,米兰达给他一瓶绿色溶液的古怪液体,却把好酒摆到她自己那一边,什么意思啊?!
看着冷凯眼神中的质问,米兰达却指着绿色溶液说道:“别忘你的欢迎仪式,星界军可不会拿阿马赛克来招待你,所以你喝的一定会是第二好。”
“第二好?”冷凯错愕地咀嚼着这个词。
“一种自酿酒,也不知道他们放了什么东西,让酒液呈现绿色的,但我知道这是星界军最宝贵的藏品之一。”
“而这一瓶是我帮忙治疗一个不幸受到重度外伤的星界军士兵获得的谢礼。”
“重度外伤?”冷凯不理解,“他们没有医疗甲板提供治疗吗?”
“有,但重度外伤的治疗费用,以一个星界军士兵的工资是付不起,”米兰达悠悠地说道,“而继续拖下去的代价,就是让技术神甫将此人判定为{无维修价值}而被做成奴工机仆或者回收一切有机物质的结果。”
“但在我们这里,只是需要几张医疗凝胶就可以转而姑息治疗了。”米兰达感慨地说道,“当时那名士兵已被打成断肢加重度烧伤,若没有塞伯鲁斯的便携凝胶,技术神甫就会直接掀开他胸口——这是帝国神教的常规做法。”
“哼,不愧是帝国。”冷凯冷笑地讽刺了一句。
“不,这更像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们暂时没有发展或者推广生物凝胶科技罢了。”米兰达对此倒是心知肚明,“毕竟,你无法解释,在他们的宇宙,人类怎么可以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我们这里最多活到160岁就是极限了。”
“那你怎么今天,现在才打算喝这瓶第二好的?”冷凯对此不太明白。
“主要是为了你啊,而且,我听说这是最能代表他们星界军生活特质的一种饮料,今天恰好可以试试。”
米兰达也是略显迟疑地打开了绿色溶液玻璃瓶的瓶盖,她发现这瓶盖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临时替代品。
“砰”地一声,随着瓶盖被米兰达打开,一股浓郁而刺鼻的气味直冲两人的鼻腔。
那根本不是什么“酒香”。在米兰达拔开玻璃瓶软木塞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冷凯的脸上。
它混合着像是堆积数日的厨余在闷热天气里发酵而成的腐烂有机物的酸馊、散发着仿佛廉价的油漆稀释剂或工业酒精产生的刺鼻气味、某个下水道生长出的霉菌所产生的土腥味和潮湿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血腥铁锈味?
这混合的气味是如此浓烈、复杂且极具攻击性,瞬间就盖过了办公室里原本的旧书、熏香和茶味。
冷凯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就用手捂住了口鼻,身体向后仰,仿佛要逃离这无形的毒气。
“操!快盖上!你疯了吗?!”冷凯的声音从指缝里透出来,带着压抑的干呕感和难以置信的愤怒。
这玩意儿也能叫酒?!这分明是化学武器!
然而,米兰达的反应却截然相反。
她的眉头在气味爆发的一瞬间就紧紧锁了起来,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瞬间涌上生理性的不适,甚至能看到一丝水光——那是被强烈刺激气味激出的泪意。
她的鼻翼剧烈翕动了几下,脸颊的肌肉甚至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显然,这气味对她完美的感官而言,同样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但她没有盖上瓶盖。
相反,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几乎是一个自虐的动作——然后,在冷凯惊愕的目光中,她任由那瓶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绿色液体敞开着,放置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刺鼻的气味如同有生命的瘴气,迅速弥漫了整个房间。
“咳…”她轻咳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被灼烧般的沙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伸手拿起桌上那两个水晶高脚酒杯,然后,在冷凯近乎绝望的注视下,她稳稳地将那浓稠、浑浊、泛着诡异绿光、表面还漂浮着细小气泡的液体,倒进了两个杯子。
液体流淌时发出粘滞的声响,像是某种恶心的黏液。
倒完后,杯中的液体还在不安分地冒着细小的气泡,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腐烂、分解。
冷凯看着推到面前的这杯“第二好”,脸色已经不仅仅是发绿,简直是要发黑。
那刺鼻的气味如同实质的针,不断扎着他的鼻腔和大脑。他胃里的翻腾感越来越强烈,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铅。
“我…我不…”他刚想开口坚决拒绝,甚至想直接把这杯东西掀翻。
这根本不是人喝的!参加什么鬼欢迎仪式?命更重要!
但米兰达的动作更快。
她已经端起了自己那杯绿色的“毒液”,稳稳地举到唇边。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但冷凯能清晰地看到她端着杯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冷凯,那眼神里没有恳求,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沉重的托付。
“听着,冷凯,我今天开这瓶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必须要有个自己人在场。”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紧迫感,几乎被那刺鼻的气味淹没,却又清晰地钻进冷凯的耳朵,“有些事只有你亲身体验了,才能更好地理解你的盟友……亦或者敌人的思维。”
“如果…如果我挺不住倒下了…你得帮我…帮我急救。”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对抗着那近在咫尺的气味带来的眩晕,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多些忍受浓郁的气味,缓过劲来后这才继续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但是!无论接下来什么动静,千万、千万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她的目光扫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外面那些正在筹备“欢迎仪式”的帝国人员。
“如果连他们最低劣的酒都承受不住………如果我们塞伯鲁斯不能理解,不能承受他们现在所忍受的东西……”
在冷凯的眼里,这个姿色靓丽的女人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终有一天,我们在他们眼里会彻底成了需要被怜悯、被俯视的‘弱鸡’。”
“到那时,无论是幻影人的计划…还是我们相对平等的合作地位…就全都完了。”
“他们会千方百计地用极限的压力让我们的尊严和地位压到最低,甚至会把我们彻底边缘化,吸收我们,能明白吗?!”
“所以,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深入了解他们,而没有什么比得上尝试他们最下层的酒更清楚的方法了——它能告诉我们这个宇宙的人类最深沉的底色——”
话音未落,在冷凯惊恐的注视下,米兰达猛地仰头,将那杯浓稠、诡异、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绿色液体——“第二好”——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咕咚!”
第582章 饮鸩明道:帝国本质的感官传教(上)
那吞咽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米兰达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时间仿佛凝固了。
冷凯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她,准备随时扑上去急救。
几秒钟后,米兰达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像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整个人剧烈地向后弓起,撞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双手瞬间死死抓住了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咔吧”声,仿佛要将那坚固的金属捏碎。
她的头猛地垂下,乌黑的长发瀑布般遮住了她的脸庞。
“呃…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呻吟从她喉咙深处挤出。
她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痉挛、抽搐,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对抗着侵入体内的剧毒和痛苦。
冷凯能看到她裸露的脖颈皮肤上,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凸出来,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如同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疯狂蠕动。
她的呼吸变得极其急促而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滚烫的、带着那股刺鼻气味的灼热气息喷在桌面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凯的手心全是冷汗,他已经做好了呼叫急救或者强行灌下解毒剂的准备。
也别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了,保命要紧!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折磨中,米兰达展现出了她作为基因调整者和顶级特工的恐怖意志力与生理耐受度。
她没有倒下。
尽管全身仿佛被无数针刺、电流灼烧,尽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酷刑,她那只死死抓着扶手的手,竟然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她用手背,极其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抹过自己的嘴,擦掉嘴角可能渗出的、带着诡异绿色的液体残渍。
然后,她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原本完美无瑕的脸庞此刻一片惨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几缕湿透的黑发黏在脸颊上。她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甚至微微发紫,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双标志性的蓝眼睛布满了血丝,瞳孔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而有些涣散,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绝不屈服的意志火焰!
她死死地盯着冷凯,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完成了……我的责任,该……你……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硬挤出来,伴随着抑制不住的、痛苦的抽气声。
她面前的空杯,和她那副如同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惨烈模样,就是最残酷的催促和最直接的警告:喝下去,或者,看着塞伯鲁斯在这里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冷凯看着那杯还在冒着诡异气泡的绿色液体,又看看对面那个在剧痛中挣扎却依然挺直脊梁、用燃烧的目光逼视着自己的女人,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颤抖的手,缓缓伸向了自己面前那杯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第二好”……
冷凯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面前那杯冒着不祥气泡的绿色液体上。
米兰达那副刚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的惨烈模样——灰败的脸色、痉挛的手指、以及那双燃烧着痛苦与不屈火焰的蓝眼睛——像一副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心上。
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机油和化学溶剂的混合气味,此刻不再是单纯的恶心,更像是一种邀请。
邀请他踏入帝国人那无边的苦海。
“该…你…了…”
米兰达嘶哑的声音里,痛苦尚未褪尽,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的眼神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个实验者在等待观察对象踏入预设的场域。
喝?理智的警报仍在尖啸,胃袋因气味而抽搐。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压倒了它——
理解。
他需要知道,是什么样的绝望,让那些帝国佬把这种毒液当作“勇气之水”?是什么样的痛苦,让哈维那种看着像“正常人”的精神病都需要随身带着圣物匣?
他必须要知道并稍微体会到这一点!哪怕只是片刻的触碰。
冰冷的决意取代了犹豫。
他嘴角没有冷笑,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凝重。
他伸出手,动作不再粗暴,反而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重,稳稳地握住了那杯粘稠的“第二好”。
在米兰达布满血丝、专注观察的注视下,冷凯深吸一口气——这无疑灌入了更多毒气,引发一阵干呕的冲动——然后,仰头,将整杯绿色的“痛苦浓缩液”倒入口中!
“咕噜!”
液体涌入的瞬间,冷凯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种感觉已经不是高度酒在灼烧了,是在腐蚀和溶解他的身体组织!
仿佛一团由腐烂内脏、强酸和滚烫的金属碎屑组成的活物,沿着他的食道凶猛地啃噬、腐蚀而下!
剧痛不是线性的,而是爆炸性的,瞬间炸裂在每一寸被液体接触到的黏膜上。
胃部像被一只冰冷的、布满倒刺的铁爪狠狠攥住、撕裂!
眼前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视野完全消失,只剩下剧烈的耳鸣和身体内部传来的恐怖撕裂感!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悲鸣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
他整个人向前佝偻下去,双手死死扣住桌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瞬间失去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痉挛,如同风中残烛。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角、鬓边涌出,瞬间浸湿了作战服的领口。
而短暂又强烈的剧痛过后,是感官的彻底地被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