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安德森上校,”他的声音放缓,却带着最终揭晓答案的力量,“在我们那个宇宙,哪怕是我们人类,都可以清晰地找到众多史前种族的遗留——不仅有存在过的痕迹,更重要的是还有活着的人。”
“历史的断层虽然存在,但脉络却依稀可辨。”
然后,他抛出了那个直指核心的、致命的问题:
“而你们这个宇宙呢?除了能找到普罗仙人文明留下的些许痕迹——那些零散的信标、遗迹之外。”
“你们有找到其他远古文明留存的痕迹吗?他们活着的遗留呢?有找到过任何一个活着的普罗仙人吗?”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桌面。
谢庸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们一直以来忽略的、或者说刻意不去深思的宇宙真相。
薛帕德猛地瞪大了眼睛,那个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抓不住的模糊念头,在这一刻被谢庸的话语彻底点亮,变得清晰无比,且无比恐怖!
为什么没有更古老的文明?
普罗仙人那么强大,为什么突然全部消失了?他们……是被什么“清理”掉了吗?就像……恐龙一样?
一股远比听闻六千万年灵族帝国时更深刻、更贴近骨髓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她的全身。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到安德森上校的脸上,血色正一点点褪去。显然,他也得出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第767章 无从逃避的真相
在谢庸缓缓道出那古老文明的兴衰史诗,并抛出那个致命问题——“你们有找到其他远古文明留存的痕迹吗?他们活着的遗留呢?”——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安德森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驱散那正渗入骨髓的寒意。
但他没有让自己沉溺于恐惧。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人和指挥官,他强行将全部精力聚焦于一个最根本、最迫切的问题上。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直指核心:
“谢庸阁下,您一直在向我们描述这个‘敌人’所造成的‘结果’——文明周期性的、彻底的灭绝。现在,请您告诉我们,这个敌人‘本身’究竟是什么?它是一种自然规律?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宇宙天灾?还是……一个有着明确意志的‘执行者’?”
“它到底,‘是什么’?”
谢庸闻言,又将后背靠回了那王座般的宽大椅子上,语气淡漠地回答道:
“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周期大约为五万年,就会启动一次、清理整个银河系发达文明的程序化文明——很明显,这是一个机械智能种族。它们遵循某个亘古超级存在所设定的初始指令,一直如此执行,从未偏离。”
“它们没有名字。或许有人会称其为‘收割者’,但它们自己认不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每五万年,收割者便会根据当前银河文明的发展状况,执行收割程序——将一整个星际种族粉碎,并将其生物质与科技菁华聚合,重构成一只强大的、星际规模的章鱼状机械体生命。”
“……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薛帕德猛地从极度的恐惧与震撼中惊醒过来,大声质疑道,“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至于‘为什么’……这个问题,我恐怕难以给出确切答案。”谢庸摊了摊手,语气依旧没什么波动,“也许是为了避免出现像我们那样的文明结局?或者,是为了维持银河系的某种‘物种多样性’?”
“什么?!”薛帕德完全无法理解,“物种多样性?这算什么理由?!”
“就拿我们所在的宇宙来打比方吧。”谢庸坦然地看着她,“你觉得整个银河系,长久来看只出现那么几个超级文明,是件好事吗?无论是我刚才提到的哪一个文明,包括人类帝国,都灭绝了不少种族,手段并不比收割者仁慈。”
“而定期清理已成形的高级星际文明,就能确保每一个新兴种族都有机会崭露头角、各领风骚。这既维持了生命形式的多样性,也防止任何一个文明独霸银河数万年、甚至数百万年。”
“竟……竟然是为了这种理由?”薛帕德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与恐慌之中。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才怪!
但谢庸随即摇了摇头:“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所得到的也仅仅是‘启示’,而非完整的知识。”
“我甚至怀疑,有没有可能是每个种族一旦存续过久、过度使用异能或科技,会导致各个恒星系环境急剧恶化。为了银河的‘可持续发展’,所以才定期清扫一次已发展起来的文明?”
薛帕德的眼神已经没了恐惧,只剩下彻底的无语,仿佛在看一个胡说八道的江湖骗子。
——拜托,能不能别再编这些离谱的理由了?
看到薛帕德那副“你继续编”的表情,谢庸也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是的,他确实了解《质量效应》的剧情,认识众多角色,也知道收割者的存在。但对于收割者为何坚持五万年一收割,其最深层的、官方的动机,他自己也一直感到困惑。
游戏中的解释是:为了避免有机文明在发展AI的过程中最终被自己创造的合成生命反噬、导致共同毁灭,因此收割者定期进行“升华”,以保存文明的印记。
但真是这样吗?
十亿年,两万次轮回,每一次都走向完全相同的结局——AI反叛,有机体灭绝,从未有一次例外,从未有一个文明成功实现有机与合成的共生?
这本身不就值得怀疑吗?
人类帝国严禁人工智能,是因为曾发生铁人叛乱——但除了帝皇本人,谁又真正清楚叛乱的全部真相?而如今帝国广泛使用的“机魂”,其中究竟有没有潜伏着人工智能的痕迹,谁又能说得清?
战锤宇宙有它自己的特殊逻辑,但在这里……在这个宇宙,真相或许又是另一番模样。
而安德森却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关键:“您刚才提到‘启示’?这启示究竟是什么?来自哪里?有没有什么……实物证据能够证明这个‘收割者’的存在?”
“启示自然来自帝皇。祂告知我,此地存在这样一个敌人。”谢庸说完,就毫不意外地看到对面两人脸上那同步的、写满“你逗我呢”的死鱼眼表情。
唉,这帮家伙……每个宇宙的真相和规则都不一样,解释起来真费劲。
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间接承认了第二件事:“好吧,说点更实际的——我们已经找到了收割者的一具残骸,它曾在某个地方被击毁,如今正静静躺在某处。”
“在哪里?!”薛帕德立刻激动地追问。
但她只收获到谢庸一个白眼和干脆利落的回答:“无可奉告。”
他双手抱胸,态度明确:“那东西已经被机械教的贤者们预定了。好几位大贤者正抢着要研究它,连怎么分配都够我头疼的,你们就别想插手了。”
“可那是我们宇宙的遗物!”薛帕德急得有些口不择言。
谢庸却只是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反正我不给”的表情。
“我们可以交易,星联愿意付出——”安德森还想尝试通过交换获得这珍贵样本。
“这样吧,”谢庸打断他,直接传输过去一份数据文件,“这是那份收割者残骸的3D全息扫描图及基础结构分析数据。如果你们运气好,在银河系别的角落也发现了类似的东西,大可以自己去看看。”
那具真正的残骸,早已是机械教的囊中之物。待贤者们完成扫描和研究,最终是要将其打包送回帝国的。
“唉。”安德森叹了口气,接收了数据。他明白,谢庸绝不会将他手中的实物证据交给这个宇宙的任何势力。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谢庸站起身,走向他的办公桌,随手指了指桌上剩下的两瓶“阿马赛克”残酒,“这个,带回去给你们同事尝尝吧。”
安德森看了看酒,又看了看薛帕德:“带上吧。”
薛帕德只能压下心中的烦闷,将两瓶酒拿起。
“按理说,我该祝你们得到警告后能救星联一命——但我不是乐观主义者。”坐在办公椅上的谢庸对着两人摊了摊手,“有时候我在想,不告诉你们或许更好?无知而幸福地过完最后几年,不好吗?”
“希望你们以后……别怪我就行。”
“你——”薛帕德真想骂一句“无耻”。
给出的信息云山雾罩,唯一能作为铁证的实物还要被机械教独占!
你这算帮了什么忙?
但安德森及时拉住了她,他对谢庸郑重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感谢您的警示。作为人类的保护者,我宁愿怀抱残酷的真相去迎接海啸,也不愿在无知无觉中被尸山血海吞没。”
谢庸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
待办公室重归寂静,谢庸这才通过专用频道,联系了那些早已等候多时、不断请求会面的机械教贤者们。
探索收割者残骸的行动,至此正式提上日程。
但遗憾的是,由于谢庸还需带领杰克前往其他世界进行灵能训练,探索计划无法立即全面展开。
无奈之下,主力探索行程只得暂缓。
不过,虽然无法让贤者们立刻大规模进入残骸,但先期进行一些外围环境耐受测试、数据采集和能量场分析还是可以的。
顺便,也让这些求知若渴的贤者们,提前亲眼见识一下“收割者”的非凡之处与潜在危险。
第768章 贤者的逻辑战争
当然,要召集那群贤者出来,发个信息就行。
但显然,他这间“狭小”的办公室是绝对容不下他们共处一室的。
其实他的办公室根本不算小——开玩笑,连欧格林人都能在这儿自由转身,空间怎么可能逼仄?
真正的问题在于,贤者一共五位,这次亲自到场的就有四位。惟一缺席的是法斯定,他正坐镇自己的机械方舟,牢牢盯着远处那具收割者残骸,寸步不离。
不过,既然谢庸早就发出了收割者的“教化”警告,而这次跑来争夺研究权限的又全是火星派系的贤者,他们当然不可能因为法斯定有艘机械方舟就轻易退缩。
火星一向这么霸道——基本上,他们已经把所有其他铸造世界的贤者都给压下去了。
除了体型还算收敛的卡斯提亚θ9,以及考尔名义上的女学徒、实则是其劣化分身的赫斯提亚,剩下的贤者个个都是“大只佬”——没准那两位女贤者也临时给自己加装了不少外挂装备,硬是撑起了骇人的体魄。
他们不是肉身庞大,而是浑身挂满了机械传动装置、隐藏式维生能源和防御模组,拼凑成一具具极具威慑力的机械之躯。
自然,对外他们总是裹着厚实的红袍,谁也看不透那下面究竟藏了多少杀人机关和未知武器。
可这种巨兽般的体魄,也带来一个麻烦:他们根本没法靠得太近——能量场与电磁干扰互相叠加会引发什么后果,没人说得准。
所以,见面地点最终定在了一片极其空旷的星界军练兵场——今天这个团的星界军算是有福了,全团休假一天。
唯有这么大的场地,才能勉强避免这群贤者因一点小摩擦就当场动起手来。
不过,谢庸可没法保证他们不会在数据网络里互相发动电子战。
这一点,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当他终于抵达新兵训练场时,四位贤者早已肃立等候,旁边还投射出第五位贤者——法斯定的全息影像。
好消息是,赫斯提亚和卡斯提亚并没有搭载过于吓人的机械躯体。她们只是手持动力斧,背负能源包,静静站在远处,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看上去,她俩像是主动退出了这场争夺。
但实际上,谢庸的私人通讯频道里几乎同时跳出两条讯息:
“这次这个先让给他们了,下次必须归我!”
“给我留别的收割者残骸,或者用其他宇宙的等值科技藏品交换。”
第一条来自赫斯提亚,第二条不用猜,是卡斯提亚。
谢庸只好一一回复“明白”。
为什么这两位身份特殊的女贤者会选择退出?
原因再简单不过:另外两位贤者,实在有点过于吓人了。
第一位贤者还勉强维持着人形框架,但浑身覆盖着臃肿的机械结构,脚下是强健的蜘蛛型机械腿。
和一般单手握持万机神之斧的贤者不同,他是双手持斧,机械附肢上还别着两把造型极其狰狞的能量武器。
他红袍下的庞大身躯后方,更矗立着一个体型与他相仿、甚至略大一圈的大型半机器人——
死隶机兵。
名副其实的“半机器人”:以人形生物的大脑作为主处理器,深埋于重型装甲内部,搭载了结构极其紧凑而输出惊人的主反应堆。
手中所握的,是一把相位等离子枪——传说中几乎永不过热的黑科技武器。
最要命的是,这台死隶机兵的肩甲上清晰标有一个熔炉中跃出闪电的徽记:源还修会。
这正是两位女贤者选择作壁上观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