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异态学笔记 第119节

  然而就没了下文,他维持着缄默回忆状,直到格林出声提醒才迟疑开口。

  “大约是快回到大厅、水声响起来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人说有光,很淡,要不是他们提起来,我还得再晚点才能发现。”

  “所以你能看出那是什么颜色吗?是和你们一样的火把吗?”神父追问道,发觉自己之前确有些想当然了。

  那位修士仔细回想了一下,抱歉地轻微摇头,仿佛力度稍微大点就会丢失记忆中本就稀薄的印象,“可能真的远了些,只有一点点,差不多被火把的光亮盖住。只是前面的水道不那么暗了,能让我们勉强看清。”

  “然后呢,那光有变化吗?”

  “我们小声追了过去,但前面很快暗下来了,我们追得很急,甚至没看清是怎么暗下来的。”

  “好吧。”听起来他们确实只抓到了那缕光的尾巴,或者说尾巴尖上的一簇毛,“那你觉得那是什么样的光,是火把吗?”

  “.”

  当事人再一次回忆起来。可以看出他付出了一些努力,试图抓住记忆中本就不是重点的内容,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毕竟只要追上异教徒,谁又在乎他们拿的是什么火把或灯盏呢?

  但他并没有放弃,在经验中,他觉得自己应该对枯燥乏味搜索中遇到的少有亮点有足够印象,关于追踪时的压抑脚步、昏暗通道、陈泥积垢。

  唯独关于一切的重点,那来由大厅中游荡至通道的短暂光亮,竟没有形成可诉诸于口的描述。

  “抱歉,现在想来,我觉得那不像一般火把。”他为自己的疏漏道歉,尽管格林神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我也说不出是什么光,或许可以问问其他人。”

  “那有比较相近的东西吗?”克拉夫特知道这有些太锲而不舍了,不过问了总比没问好。

  “我想,我是说只是那么想或许那比较像一种自然光,太阳或者月亮那样的。很淡,没有颜色,就像有云雾晚上的月光,但还要更稀一些。”

  在当事人讲述的过程中,格林手里的笔一直没停过,笔尖隔着纸张钉在棺材板上,发出电报发信般的短促声音。

  听到后面,他记录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彻底停下,听着意味不明的主观模糊描述。

  猜测、记忆和比喻混杂,不好区分哪些是实际所见,哪些又是个人想象的补充,这种描述不重新组织排列一下都没法写到纸上。

  他看向一边,教授很认真地倾听着,不置可否。

  “需要我问问别人吗?”

  “如果不会太打扰你们休息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修士叫来了其他同行的亲历者,他们的陈述证明来自大厅的光线不是个别人的视差错误。

  可那些没有营养的陈述中,也无非一些“不清楚”“清淡”“稀薄”之类词汇,无人能确切地做出一个说明,包括队伍最前方首先发现通道亮度改变的人。

  纸上再没记下几个字,围绕着那段简短遭遇,补充的内容已经使它显得累赘,扩张为一块黑斑,在其余纤细清晰雷同的笔记间,就像那座容纳了非常体积黑暗的大厅之于没有特点的诸多通道。

  线索变成了带疑点的线索。

  “我想你的关注点是有道理的,可能他们携带的灯比较特别,会是什么特殊玻璃之类的吗?”格林神父回顾自己的记录,对其中游离的描述不满意。

  “某些玻璃匠会往玻璃里掺东西,让它们有不同寻常的颜色。教会和他们的合作很愉快,相信问些东西不难,这对我们找到他们在地面上的关系有帮助。”

  “试试吧。”这么说着,克拉夫特不抱什么希望。

  他有些焦虑,那些焦虑来自于不可言说经历带来的知识,了解得越多,越容易疑神疑鬼。

  这些不成体系的浅薄认识恰使人意识到世界的险恶之处,又不能窥见全貌,在悟得答案前必然无法得到安宁,甚至不知道驱使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这令他开始反省另一个问题,就这样把一群人拖进这件事里是否合理——即使他们职责本就如此,也不能成为把无知之人拉下船、一同在自己都没探清的幽邃深水里游泳的理由。

  两人继续谈了些有的没的;需要时间的搜索、光源的性质、异教徒怎么在这建立据点。

  期间几次,他想告知些什么,又无从谈起。

  大概会被当做什么邪异至极的怪诞言论,而且他对这巨大的六边形空间也无法做出任何解读。

  离开前,教授重复了一遍先前叮嘱,“小心些,做好最坏的准备。如果有什么异常状况,最好优先选择后撤,就算你们再次遇到了那光亮也一样。”

  异教的活动线索肯定不止一处,错过也没关系。我会去学院的器材购入渠道方面查查,多半会有线索。”

  希望这能在关键时刻,给退却选项加加码。

  “谢谢关心。那学院那边就拜托你了。”格林在胸前虚画圆环,做出祷祝手势。大概能感受到了真切的担忧,可叮嘱能听进多少就不一定了,“我不是死板的人,懂得该怎么处理。”

  “天父保佑你们。”

  留下发自内心的祝福,克拉夫特离开了,怀着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心情。

  回到诊所,巡查一遍下午留下的病人,顺便床边给戴维和一群学徒助手讲解,用再热豆子汤和口感不佳的面包对付掉晚餐。坐到书桌前时,他难得地感到了久违的心力憔悴感。

  【关于白天出门诊、晚上有夜班、内部要教学、外面有项目、明早有应酬这件事】

  “有时我觉得吧,好像干了很多事,可为什么还有好多事要干呢?”

  抽出那份用绿松石色青蓝染料绘画装饰的信笺,克拉夫特确认了宴会时间是在明早,而且没写具体时间,也许他可以睡晚点再去。

  地点是某个城郊庄园,书信者似乎是为了引起兴趣,会展示一些足以表现当下最佳工艺的作品,以及年龄较小的来宾也会感兴趣的精致小玩意。

  受邀者大致范围有生意往来者、一些没见过的姓氏,还有写明头衔的学院人士。

  与其说是什么宴会,这让克拉夫特觉得更接近什么厂商的产品展示,有业界友人、坐台专家之类的,大家蹭免费午餐,给拍照凑人头。

  甚至可以顺便把伊冯带上,多四处逛逛、品尝美食,对心理健康有好处。

  克拉夫特这么想着,总觉得信里在什么非主要方面有点诱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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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三观大佬写的《我能看见状态栏》算是起点最硬的几本医学文之一了;很难得的是,在成功之后还毅然尝试了新的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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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科幻区看到,有种红烧牛肉面里吃出真牛肉的惊喜感⊙▽⊙)

第231章 绿松石庄园

  正如之前所述,一位有格调、自恃身份的人士,都会有坐落在城市郊区的庄园宅邸,作休闲居住用,也是举办活动和聚会场地。

  能理解这种模式流行起来的原因,毕竟随着敦灵无限制地扩张,任地下排水网再怎么发达,也不可能把这个庞然大物产生的废弃物完全代谢出去。

  而且除了早期精雕细琢出的旧城区,其余地方的空间实在有些紧张,没处供庄园落脚。

  乘车离开那片拥挤匍匐在教堂与钟楼脚下的低矮建筑时,的确使心情好了不少,那总让人想到簇集的人群,对传染病而言就像广阔水域之于鱼群,是增殖蔓延的应许之地。

  绿色扑面而来,冲淡多日辗转于诊所病房和隧道墓穴带来的压抑。有时他觉得那些东西就像扎进皮肤角质的笔尖,沉着下洗刷不去的色素,成为自身的一部分;或觉得自己逐渐融入其中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天气还算不错,连日曝晒后,郊区终于下了场小阵雨,空气正是清新时。克拉夫特专门选了一辆敞篷马车,与自然亲密接触。

  其实也算不得多自然,城市周围大部分的树都被伐走,一些不知是抛荒还是轮作期的田埂被覆涌的灌木草本植被重新吞没,呈现一派勃勃生机的夏日兴盛景象。

  克拉夫特对过去的两周时间产生了一种距离感,什么学院大火谜团、潜藏遗迹的异教都很遥远。

  在这的只有一个年轻得志的教授,乘车前往宴会。所谓的上游圈子早对他敞开了大门,世界对有能者展现出善意,连石子路间漫出的草皮都像专门铺垫的地毯。

  在不常受车轮行人倾轧的地方,一些叶片宽长或茎干更高的草木越过腰际,鲜绿得仿佛伸手即可扯下一大半。

  但要是谁真的敢伸手,那些叶缘边小到看不见的锯齿会把掌心割裂成条片状的皮肤马赛克。

  而开阔视野也将一些原野上的非自然痕迹暴露出来。那是些凹陷的条带,没头没尾地出现又中断,既不是引水沟渠,也不像田垄的分割线。

  周围土层呈陷落、倾倒状滑向其中,使其处于半埋没状态。其中又有着规则的线条断续延伸。

  木板拼凑的简易桥梁跨过其中一条沟渠,马车通过时,克拉夫特看清了那是什么——靠近地面的隧道,因顶部坍陷后暴露出来。

  即使是城市郊区,蚁穴般的遗迹也无处不在,他们还在它的范围内。

  意识到这点对教授心情造成的坏影响不可估量。他放弃思考令人不快的东西,并尝试着聊天活跃气氛。

  “天气不错,也许就该经常出门走走,我都记不清上次我们一起野外远足是什么时候了。”

  “是维斯特敏。”库普温馨提醒道。

  “说得好,下次别说了。”显然库普不是一个对氛围有敏感性的好捧哏,克拉夫特打消了追忆团队往昔共同记忆的打算。

  “至少这次我们可以一起享受草坪和美食,如果他们有心的话说不定还会有音乐伴奏,小朋友也能找到感兴趣的东西。”

  最后一点很重要,这决定了克拉夫特真的会留下呆一会,而不是找人套到信息就下半场不见踪影。

  马车继续行驶一会,远处的城市变成黑棕色一团时,他们接近了目的地。

  一片遮挡外部视线的人工林,石板铺设的小道从大路上分出通往林间。

  穿过不长的小道后,视野豁然开朗,铺展开人工修剪过的短草坪,环境幽静且不失开阔。正门等候的侍者简单检查邀请函后,便安静地将来客引向内部。

  这赢得了克拉夫特的好感,他仍记得自己第一次出现里弗斯大学宴席时被通报的尴尬,相信大部分人不会喜欢自己的大名和一串尬到极点的称号被大声念出。

  无论是什么场合、好的还是坏的,那总会让人有种里面马上会传出一句“这里装不下那么多人”的预感。

  确实是一次非正式的、休闲性的宴会,照顾到了各位学者的舒适度。

  庄园庭院内的开阔草地的主角位置安置了一条长桌,堆满白瓷和银色杯盘托盏盛放的甜点饮品供取用。乐队在树荫下演奏着由双管、弦琴构成的舒缓背景音乐。

  而周围一些茶几大小的东西看起来是展台,放置着成套或大件的器件,以玻璃和金属为主,擦拭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每当客人从场地周围半开放走廊的休息区走去拿取食品饮料时,就会从小展台间穿过。

  这个策略是成功的,已经有一些年纪各异的女士围绕在展台边,蓬松裙摆像是雨后草坪上冒出的丝绒蘑菇。

  而聚在廊檐下窃窃私语、要把这变成学术聚会的阴暗学术宅们,也被动地被自家夫人小姐们频繁引向场地中央,对那些饰品发出心口不一的赞美,同时看看一边自己能看懂的仪器器械。

  克拉夫特在其中发现了几个熟面孔,里弗斯和敦灵大学的都有。

  他们的关系缓和肉眼可见,已经能站在一起对某件仪器品头论足就已经是铁证,也可能是女士在场的情况让他们有意识地控制了言辞激烈程度。

  看到这难得的祥和场景,适合独自上去跟熟人打个招呼,放纯粹来休闲的人自由活动。

  “伊冯、还有库普,你们可以自己逛逛。”想到邀请函里的描述,克拉夫特补充了一句,主要是对伊冯的,“如果看到什么有趣的小东西,可以选一件,不过上手时小心些。”

  女孩点了点头,看向展台上闪亮的物件,很少有人能抵抗闪亮物件天生的诱惑力。

  但伊冯很快跟库普一样转向食物桌子,去取了一块甜品退至一边,没有去和同龄人交流的欲望。她对于金钱的灵敏和理性程度很高,对建立人际关系的欲望很低。

  对这方面,克拉夫特没有强行调整的意思,始终倾向于通过提供条件、顺其自然地改变。

  看着两人端起餐盘,他原地梳理了一会来这的主要目标,准备加入同僚圈子,这是个绝佳交际机会,不少敦灵医学院内的消息无意识地在随意的对话中流通,成为正餐前的前菜。

  一个清脆如绿松石碰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拦住了他。

  “哦,克拉夫特教授,真高兴您能在与白色死神的战争中抽出时间前来,那一定很不容易。”声音的主人恰到好处地没有引起更多注意。

  好吧,看来正餐自己找上门来了。

  克拉夫特回头,见到了身着绿色裙装的年轻女性,她摘下宽沿帽,轻盈地屈膝切身,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以自来熟的态度切入了谈话。

  “我代希果家族欢迎您的到来。”她微笑道,话锋自然一转,“当然.还有您的学生。”

第232章 考古爱好

  “弗朗西丝小姐,早安。”克拉夫特微微颔首,想了想后决定回礼致意。

  这延隔了几秒,显得有些疏于交际且略有点失礼,像个沉迷学术、迟钝倨傲的老学究对后辈的态度。

  不过绿松石家的女士并未介怀,也没有当做没注意到,一如之前的熟络态度,“您看起来也是那种专注学术的人,对交际宴会和琐碎礼仪兴趣不大。”

  “这样的人往往会走得更远些,毕竟工匠琢磨宝石时是无暇顾及其它的。”

  她这么说道,神情自然随和,很难看出有什么刻意恭维的迹象。

  而交际能力外,克拉夫特注意到的是,她似乎知道自己最近在诊所的动向,要知道学院那边也还是在收到信函后才得知了人工气胸术对结核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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