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异态学笔记 第153节

第296章 波形信号

  惊叹完深层生物之神奇,克拉夫特把关注点转回作为测量标准的黑盐上。

  在高倍透镜下,距离最近的小粒黑盐似乎、可能、大概、也许开始有了熔化趋势,这使得它的边角不明显地圆润了一点。

  视觉上的差异远不如直觉上的变化明显,像是先感觉到它有了什么变化,而后才仔细观察发现了轮廓的细微变化,小到很难和盯久了造成的误差区分。

  等比放大的话,大概是蠕行生物那么大的深层存在、在房间里完成一整套生物版变形金刚变形,才会让放在隔壁的一小瓶黑盐有熔化趋势。双耳最灵敏的音乐家,也没法靠摇瓶子听出区别来。

  克拉夫特退回房间角落的椅子,等待了五个沙漏翻转时间,再观察了一遍。

  或许是样本没有进一步发生转化的缘故,熔化终止了,也可能就没开始过。

  想要靠黑盐的变化来显示较弱的深层影响,恐怕得上高倍显微镜才有希望。至于找个人来成天盯着显微镜下的黑盐这种事,想想也知道毫无安全性可言。

  水槽里的水温在逐渐下降,从能泡开面饼,降到适合刷牙的温度。

  样本一如既往敏锐地察觉到了环境变化,用比较尖利的骨质划开表面卵膜状的角质层,破壳似的从里面挤出来,反向把角质层包裹进内部。

  灰暗的角质被撕扯成片、粉碎为悬浮在半透明躯体里的小碎末,被一些新生的囊泡状结构吞入溶解。

  看样子是被消化了,而不是直接转化成其它组织。

  这很合理,克拉夫特想道,体表的角质层是死细胞,即使深层生物也没法搞出死者复生的奇迹,只能分解回收蛋白。好像有点科学了,但从根子上就不太科学。

  他再次在透镜下观察到了黑盐的那种“疑似熔化”,证明之前所见不是错觉。

  同时有什么感觉在另一层面上触动了他,像虫豸从体表经过、拨动微末的汗毛。是来自精神感官的反馈,和以前的每次遭遇战前被认为是预警的感觉一样,只不过极为轻微。

  “有意思。”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近距离观察深层生物活动。

  和以往相比,差不多是在野外遇到棕熊和动物园里隔防爆玻璃观赏西伯利亚大仓鼠幼崽的区别。前者的体验如狂风暴雨,后者是水杯里的小波纹。

  尽管很微弱,还是能察觉到精神层面的触动,在样本变化时产生。

  当不那么激烈、充满威胁性时,可以仔细感受这种“触动”。仿佛将手指伸进水里,水黾敲液面引起波纹经过皮肤。

  “有意思。”这种触动似乎不是完全无规律的,而是与样本的活动有相关性。

  克拉夫特犹豫了一会,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连上了精神感官,捉住了“触动”的尾巴。

  来自于样本的核心,那块被命名为“月骸”的小石片。它释放出某种曾被认为是危险预感的东西——即每次遭遇战时,精神感官被触动的感觉。

  事实证明那不是什么超越时间的预感,就是实实在在、由深层生物产生的“场”“波动”之类的事物。

  精神感官可以接触到它,这可能意味着那是某种和精神感官性质近似的东西,反馈感像用思维抚摸着会穿过手掌的气流、一团波纹起伏的气流。

  如果要找出类比的东西,克拉夫特认为比较像“菌灵”,但更飘忽些,是个“没成形的菌灵”,至少他真能用精神感官把菌灵撕成菌丝,却没法真的抓住这东西。

  一种原始、初级、未成形的精神体,像快要算是真正生命的可自我复制大分子有机物,层次卡在中间了。

  源于核心的波动在其中传递,形成了一种三维、也可能更高的“波”。

  随着复杂转化的完成,“波”也平息了。没有波动的状态下,几乎没法感受到那份原始的精神体,可能只有在它们聚合为一个巨大个体——像王室陵墓里的那样,才会形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再来一次吧。”克拉夫特倒空水槽,把壶抛给库普,“烧壶水,我还想看一次。”

  坦白来讲,要在异界灵魂那边,操作能不能过实验动物伦理都难说。但这边连人的伦理委员会都没,他也没想明白这东西该过动物伦理还是人体组织样本使用伦理。

  所以实验对象再次被放进了热气腾腾的水槽里。

  教授的兴趣点已经从毫无头绪的研发观测装置,转移到了生物研究上。

  这次他全程观察到了那种波动,复杂到眼花缭乱,伴随精细、繁复的各种组织变化。

  复杂,但不紊乱。克拉夫特能感觉到其中存在什么规律,甚至是一一对应关系,就像雨天的池塘,每一滴雨点打出的涟漪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交织的复杂波动。

  “你能感觉到吗?”教授把瓶子捞出来,交到库普手里,“那种波动。”

  助手先生用有点抖的手掌努力握住瓶子几秒,坚定地摇头交了回去:“我只觉得有点手痒。”

  他觉得自己答应出任助手的事可能是个错误,为了每月多拿份工资来这里给瓶装恐惧泼水,还得忍受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的雇主。

  “真可惜。”克拉夫特这么说着,不能与人分享的发现总是有所缺憾。

  深呼吸,隐秘的满足像新鲜气体涌入肺部那样填充了某个角落,又像呼气那样流走——他已经汲取了其中的新鲜感,产生了新的好奇。

  也许样本就是凭借着这种波动信号,输入指令般地操纵着组织转化。

  可同步进行的转化太多了,繁复的波动交织纠缠,成了一个没有线头的毛线球,根本无从解析。

  跟生物学进入到基因层面遇到的问题近似,基因密码就摆在眼前,可要弄清楚里面每一段是干啥用的、出什么样的BUG会导致什么疾病,那就要了命了。

  要是能定向诱导其中某一功能的高强度表达就好了。

  “我想再来一次.”克拉夫特揉搓发僵的手掌,迫切地想要获得进展。

  但流动的沙漏提醒他,他在精神感官中渡过的时间正逐秒增长,太多的重复是巨大浪费,需要更好地规划实验。

  已经试过温度这种物理刺激了,应该换别的角度试试,说不定能有新收获。

  看着仍在有节律舒缩的样本,一个早就想过的点子冒了出来:既然是人类同源组织,那对人起效的药物能对这东西起效吗?

  “库普,帮我把箱子里的洋地黄和颠茄,不对我是说紫铃花还有魔鬼樱桃,拿些过来。”

  推荐一个B站恐怖故事系列UP,“小黑屋的貘_mo”,视频氛围感和沉浸感做得极好,选的故事质量也很高。|ω`)适合夜间收听。

第297章 药物诱导

  洋地黄和颠茄,手里唯二真正能确认有效的天然植物药,而且机理比较明确。

  前者是近期采摘后送来的新鲜植物;后者则是维斯特敏之行留下的纪念品,被晾干保存起来,里面或许还掺杂了几颗没被挑出来的蓝莓。

  当然它们还新鲜、能看出区别时,克拉夫特没空仔细分辨。等到干制后,只能说完全就是同一种东西,跟草莓籽掉进白芝麻堆里差不多。

  幸好现在也没什么精度要求,相信样本也不会介意试剂带不带果香。

  取两茶匙果干,用剩下的热水泡开。干瘪的果实膨胀,液体染上一层泛光的浅紫色,在通透度高的白玻璃容器里看着很美观。

  实际上颠茄出现在宴会中时,也不全是刺客的得意之作,还会成为危险的化妆品。

  出于克拉夫特不太能理解的审美观,部分人坚持认为更大的瞳孔会显得眼睛有神、更加迷人,恰好又有哪位奇才发现了颠茄中毒会造成瞳孔扩大。

  于是颠茄滴眼液就成了广受欢迎的美容产品,出场前滴一点即可拥有闪耀迷人的大瞳孔。尽管总有些后果轻重不等的意外发生,其拥趸依然只多不少。

  这可能是颠茄最早的药用实例之一,很好地解释了它的药理机制,即抗胆碱药物。介于胆碱能受体广泛地分布在诸多平滑肌和腺体中,颠茄能影响的范围非常大。

  掌管瞳孔缩小的瞳孔括约肌当然是其中之一,不得不说作为滴眼液局部使用是相对明智的使用方式——最明智的方式是别瞎用。“瞎用”在此处可表达字面意思。

  克拉夫特用羽管吸取少许,滴在恢复了常态的样本上,没有角质保护的表面很快吸收了这些液体,紫色沁入半透明软体,缓缓扩散淡化。

  循着颜色扩散轨迹,可以看到一些未显色时看不到的小毛细管路,吸收的液体随着管路系统转运,很快渗透了样本一角,随即戛然而止。

  随着一段小而复杂的波动,体液的流动突然被卡住了。好像是管路中的瓣膜闭合,把药物强行限制在了一定范围内,扩散速度大大减缓。

  “这都行?”正常的血管中瓣膜应该是起到单向阀作用,阻止血液逆行,但在样本中,这个简单的结构似乎被改造了,可以根据需要控制开闭。

  能选择把中毒控制在局部,而不是和人一样,吸收后就会在血液循环后走遍全身。

  克拉夫特试着倒入更多的液体,但它“聪明”起来,没有选择吸收,而是形成了之前那种角质层,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这不能打消教授把实验继续下去的决心。既然它不吸收,那就把药物注射进去。

  他暂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注射器,此前也没想过要一个。以他的眼光看来,目前基本不存在适合注射的药物。

  但对病人而言不幸的是,静脉注射这个概念出现远早于适合静脉注射的药物出现。

  早有人尝试通过往血管注射药物来加速起效,当然用的不是注射器。理论上只需要一根尖头细管、一个能提供压力的容器就能完成。

  “下次真该问问希果家族能不能做出注射器来,洋地黄会让他们同意的。”条件有限,克拉夫特用的是诊所提供的注射器先祖——用动物暂存液态代谢终产物器官制作而成的皮囊。

  “呃,那东西看着有点像.”库普觉得这工具的形态和储液方式都有点不妙。

  “你想的没错,我把它要过来,戴维就不可能把它用在病人身上了。”克拉夫特连接好针头和球囊、吸取颠茄溶液,把液体注射进样本内。

  为了防止扩散困难,他特意分次在不同点、不同深度进行了注射。

  完全被染成淡紫色的样本球激烈地舒缩,频率明显加快,内部的消化囊泡却变得静滞迟缓,一些颜色各异的实质颗粒、小块状物增殖变大,丰富的新生血管维持着它们的供给,疑似是代偿增大的分泌腺。

  和预料差不多,又是一阵精神感官视野下的复合波动,无法解析。大概是靶受体无处不在,导致整个机体都在调整中。

  样本花了些时间调整过来,那种波动强度甚至比遭遇高温时更强些,但也更乱。

  对于同一药物导致的不同系统失衡,它选择了干脆地用多个途径的改变来应对。

  助手注意到教授的认真中带着迷惑,以及少许的失望。

  “紫铃花茎叶绞汁,快些。”他吩咐道。沙漏已经没有人翻动了,但好像有着别的什么计时器在催促着。

  “请稍等,马上好。”库普把整株的植物丢进搓衣板似的榨汁器,压下挤出新鲜汁液,装瓶交给急切的雇主。

  经过简单的四倍稀释调制,洋地黄注射液被挤入刚平静下来的样本中。

  不像颜色鲜明的颠茄茶,淡黄绿色的溶液进入后就很难分辨,无从追寻轨迹。

  克拉夫特下意识地瞪大眼睛等待结果。时间在推移,既往熟悉的痛苦不适意外地不那么严重,相反的,一种使人不安的自如感在滋生。

  应该快到时候了,但体感上还没到,他还想再看看。

  样本的整体活动放缓了,幅度却变得更大,像是从短促的喘气转为深呼吸,那些节律运动的肌纤维束有力地拉动周围组织,朝着内部收缩。

  加强的收缩挤压着体液在管路内高速泵往机体各处,影响更多的肌束,于是收缩更为强力。

  这种趋势达到一定限度后,情况反了过来,舒缩的频率开始加快,强度变弱。

  频率达到一定程度时,收缩的尺度降低到了极不理想的程度,与其说是舒缩,不如说是在痉挛颤抖,高频浅快的收缩已经无法有效地产生压力。

  会出现在人身上的状况,也出现在了样本上,以相似的方式体现出来。

  这如果用来讲解心肌细胞电生理再直观不过了,会是个很好的教具。心肌的收缩是需要维持一定的细胞内外离子浓度差的,而洋地黄的钠钾泵抑制作用,在达到一定程度后会因为钾离子浓度差变化破坏这个状态,导致静息电位的降低。

  对恰好记得一点细胞电生理基础的人而言,很快就会想到这意味着什么——兴奋性升高。

  表现在心脏上,就是越来越快,快到一定程度、像抽搐一样时,它的收缩已经不产生有效的压力了,就像不断抽动的手是提不起任何东西的。

  【室颤】

  最为致命的心率失常就那么形成了,整个过程可视化。教授遗憾地看了眼库普,可惜这里唯一的可教学对象远远没学到这种程度。

  “让我看看,现在你要怎么应对呢?”克拉夫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样本,注意力提高到了极点。

  现在样本的整个循环系统应该已经彻底停摆,制造什么新组织都没用,除非它能扭转这个关键问题。

  他的期待得到了回应。

  一股新的波动自月骸中溢出,未必有多强,但却没有伴随太多的杂波,以至于在短暂的瞬间脱颖而出,达到了可辨识的程度。

  时刻准备的精神器官感知到了它,将这种无法以其它感官形式描述的波纹,刻录入精密的记忆中。

  肉眼可见的,样本内心肌束支的颤搐被控制了。

第298章 基础研究总是没啥用的

  可辨识的波动的可观察窗口不长,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余秒,随后便因为强度减弱泯然于繁复的杂波中。

  精神感官记下了这种波动,它的模式像真正的波那样,从围绕月骸形成的未成熟精神体,传导到精神感官上。

  在助手的视角里,样本只是短暂地抽搐片刻,随即回到了规律搏动状态。

  但克拉夫特兴奋得快抽起来了,上次看到他这样,还是在慰藉港拿到一整盒沉甸甸、金灿灿报酬的时候。瓶子像一块烧红的足金,滚烫的吸引力把视线牢牢吸附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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