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异态学笔记 第187节

  多米尼克翻过身来,看向他的眼睛。那眼神并不邪恶,只是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物,唯有对答案的寻求,仿佛要钻进脑海,挖出线索。

  片刻的对视让神父身体僵硬,嗫嚅的嘴唇几乎忘了要怎么继续。但菲尔德扑上来,打断了对视,恼火地用沾满鼻血的手把同伴按回地面。

  “我奉圣父、圣灵之名,并凭借祂的权能,命令你,一切污秽的灵、一切撒旦的势力、一切来自地狱仇敌的侵害、一切邪恶的力量与恶魔的派系——立刻退去!”

  那一下头锤显然让菲尔德对现状认知清晰多了。他用体重压住仍挣扎不已的多米尼克,空出手来抽出自己的腰带。

  忙乱中,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轻微开裂的闷响,但已无暇顾及。

  “……世间万物创造者,至高无上的天父命令你!圣灵命令你!从这位上帝的创造物中消失、逃离!”

  驱魔进度过半,多米尼克稍微安分下来。很难说是经文起效了,还是背上压着的人和绑住手腕脚踝的两条腰带比较有效。

  “求你愿意驱逐圣教会的仇敌,我们恳求你,垂听我们的祷告!”

  菲尔德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唾沫星子,试探着把身体重心移开,放松压制,摆手示意神父先别念了。

  这次多米尼克没有再弹起来,刚才的激烈对抗似乎耗尽了病痛躯体中最后的精力体力,陷入深沉的昏睡或是晕厥。

  神父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伸出手指在鼻前试探。

  “还活着。”

  “真抱歉,我的朋友最近有些……呃,身体不适。”菲尔德花了点时间才鼓起查看房间情况的勇气,一片狼藉中被波及的书册不下两手之数,他不太敢去猜测价值。

  “或许正是这样才给了邪灵趁虚而入的机会,多亏您帮忙驱逐了它。”

  虽然他暂时也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但最好先把责任扣到不知是否存在的邪灵头上,反正邪灵也没法在教堂里现身为自己辩解。

  当然,如果邪灵现身说法,那就更证实了是邪恶力量影响下才造成的事故。

  神父对这个说法接受程度很高,从善如流地承认了自己紧急情况下临危不惧的高超驱魔水平,但仍存有疑惑:

  “他刚才说的‘他们去哪了’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刚看到的内容影响。”菲尔德简要地提了一嘴关于祭器的事,主动略去关于时间和车队身份的猜测。

  “哦,你说那套银器啊!”

  意料之外,神父很容易就明白了所指的东西,将手里刚才驱魔时握住的圣徽递给菲尔德观看。

  纯银的圣徽因为经常保养锃亮如新,做工不错,尤其细致地刻出了修长双翼上片片叠加的短羽,甚至有些过于细致,过分规则的密集叠加让它们看着不像柔软的羽毛,反而像爬行生物的鳞片互相嵌合。

  “这就是那套祭器中的一件,我的老师——也就是这座教堂的上任神父,以前跟我提过这事。

  “当时他还担心车队返程时会拿钱赎回去来着,结果这些东西居然一直留了下来。

  “现在我们还用着呢,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把它们卖掉,你们别想着要回去啦!”

  菲尔德当然不可能把东西赎回去,何况他们也不能代表当年的修道院。

  相比这套银质祭器,他更想从神父口中了解那支车队,去了哪,又是去干什么。

  “老师只说他们走北边的路去了,似乎还带着什么贵重东西,不让别人靠近,搞得像在运送圣物似的。”

  多年前的事情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但要涉及到自家传家宝,那神父还是能翻出一点相关信息的。

  “那是往更偏更深地方的路,他们去那干嘛?”菲尔德百思不得其解,“那回来时呢,他们带着什么。”

  “这……我还真没印象,老师没提过,也许他们返程走了别的路线?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是好奇。我们先给这家伙找个房间吧,总不能一直放这躺着。”

  最近……很是繁忙,生物钟颠倒,更新比较艰难。

  _:(□`」∠):_

第362章 夜奔

  多米尼克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入梦的过程十分突兀,是那种在昏昏欲睡的神学大课上起身回答了复杂提问、坐下时发现椅子被抽走的感觉,意识径直下坠。

  回忆不起自己先前在做什么、身处何方,只有无穷尽的失重感。周遭事物像在快速远去,又像崩碎分解为颗粒后重组。阴影如同渗进沙子的墨水,将一切染成暗沉色调。

  他似乎处于一个梦境与清醒间的微妙临界点,能思考处境,却无法主动醒来。

  有远近难辨的喧哗声传来。人物交谈、马匹嘶鸣,沉重的车轴带着轮毂在泥泞中滚动。

  【原来下雨了】

  这似乎解释了环境的昏暗,可又延伸出了更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相比躺着瞎想,他决定直接出去问问,毕竟这里看着是个正经地方。虽然看起来老旧的像落后了时代至少十几年,还用着上翻式、需要用木棍支起的简陋窗户,但墙上居然有细枝编织的圣徽。

  没什么比这个符号更令人感到安心的了。

  第一次起身失败了,双手双脚有点不听使唤,束缚感严重。

  他条件反射地换了个适合用力的姿势,尝试把手从束缚中抽出来。起初比较困难,不过随着力道加大,一声沉闷脆响后,活动空间宽裕了不少。

  一只手成功地获得了自由,随后是另一只,仍有几根手指有些麻木、活动不畅,在解开脚踝的带子时造成了不小障碍。

  循声推开房门,走廊外高达三层的垂直空间让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一座教堂中,新筑起不久的墙体尚未粉刷白垩,大厅里也没有摆好供信众使用的座椅。

  正门敞开着,阴沉的空气如浑水涌动,看不清室外景象。他本能地放弃了走出去的想法,决定在正厅里等着。

  声音并没有因为离开房间变得更近,反而失去了方向感。

  时而是耳边飘过的对话、来去脚步,时而是门外装卸重物的响动。音调像隔着一层水面严重变形,带着吐泡般的咕哝。

  留神分辨时,声音仍不甚清晰,被难以形容的朦胧笼罩,无法还原其原本面貌。

  他茫然徘徊,循着直觉而非感官的定位寻找移动变幻的声源,伸手从湿气凝结的冰凉气流中划过,那里几秒前似乎有两个人在激烈地交谈着,一位满腹疑问,一位态度坚决。

  屡次徒劳无功后,他终于肯定了那不是声音,至少不是什么能被触及感知的东西。

  可他又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那种依托于物质存在、又不是物质本身的事物。

  它本应该安然静置于物质中,如矿藏深埋地下、智慧要义藏于教典文字,等待人的意识来发觉理解。

  但事实恰好相反,是它找上门来。

  泥污脚印、箱篑拖痕都在主动倾诉,每一瞬目所见化为嗡嗡作响的语句,无休无止。

  仿佛站在一条不受连续时空概念约束的河流间,过往、异地的信息,只要处于流域中的,都被带到此处。

  当贴近水面、试图理解时,它便从河流中跃起,撞入脑海,成为苦苦搜寻而不得的最后一片拼图。

  一切顿时完整,明悟自生,视角也因此不同。

  那些云山雾罩的呢喃终于澄清,成为环环相扣、指向明确的连贯信息。就像突然学会新的语言,于是意味不明符号变成了能指代万物的奇迹。

  这种转变不亚于岸上动物获得了鱼类的能力。

  意识清晰地认知到,自己身处信息的河流中,亲身感受到流向。湍急的水流推动身体迈出一步又一步,每个看似自主或偶然的决定,都是汇流中的必然。

  他感觉思路贯通,又好像什么都没真正理解,因为整条思路中有一部分由它组成,一旦去掉这部分,剩下都会崩解成无法复原的碎片。

  但这已经足够,他已经知道自己应去往何方。不需要理由,正如鱼类洄游只需遵从天父为万物预设的既定规则。

  河流已经给出了方向:

  【……北边的路……】

  一个提示,似乎来自很近的地方,被从哪听过的声音念出。

  跟随着流向,他迈出脚步,走向马厩。

  ……

  ……

  低头浅睡中的菲尔德被一阵远去的马蹄惊醒,揉着惺忪睡眼看向身边。

  床铺上只有一团被子、揉皱的床单,本该在那的人不知所踪。

  莫名其妙的情况让他居然有点想笑,以为自己处于哪个荒诞不经的梦中梦里。控制住病人手脚的腰带由他亲自确认过可靠性,除非折断两三根指骨,否则断然不可能从中挣脱。

  而且一个意识错乱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不惊醒旁人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离开房间。

  这种滑稽感只持续到看见两条空荡荡的带子。

  “来人,快来人!”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那么叫了。

  整座教堂被骇然的呼喊声惊醒,神父穿着单衣、瑟瑟发抖地赶来,见到呆立在马厩前的菲尔德。

  虽然只有一粒烛火,也足够看清里面情况,最坏的猜测让两人硬是在寒夜里冒出了一层薄汗。

  本应在此休息的两匹战马只剩下了一匹,嚼着草料,好奇地与惊慌失措的人类们对视。

  “他去哪了?”

  问题的答案已经拓印在雨后潮湿的泥地上:一连串马蹄印子奔向烛火外无穷的夜幕。

  他们跟了十几步,痕迹离开教堂,远离村庄,朝着远离村庄的道路消失。

  “那是哪?”

  “北边。”

  在神父回答前,他已经预料到了答案。

  “为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隐隐的不安终于在胸腔中膨胀到极限,压的菲尔德喘不过气来。

  手中的烛焰、背后的教堂不再能保护他,黑暗的山脉中潜藏着欲择人而噬的威胁,渺无踪迹、无处不在。

  无源的恐惧让他本能地睁大双眼,目眦欲裂,试图寻找那个不可见、不可闻的吊诡事物。

  神父被他近乎狰狞的表情吓得连退几步,握住圣徽。

  “非常抱歉,还要最后麻烦您一次。”菲尔德转过头来,神态中畏惧与坚决掺半,“帮忙备些东西,我得把他带回去。”

  非常抱歉作者终于搞定了大论文,能更新了。

第363章 密信

  教中受尊敬的弟兄、骑士团大师,谨致以问候与祷告……

  【粗暴的划线】

  致我的朋友、自诩虔信之人:

  很高兴听闻你已经抵达天父所托之地。曾几何时,我们也曾共赴沙场,而今却行走稍异之途,各处一方,书信交通不便。俗世之悲欢离合不禁令人感慨万千。

  虽理念有别,但正如圣西蒙所言,“并非每座建殿者都立同一地基,然无论其石何来,支柱终是共同撑起天父在人间的居所”。

  既已身处这个位置,便不可避免地承担相应责任,希望你在醉心于医学事业时,勿忘清扫祭坛与圣徽。

  寻常人无法分辨信仰与信仰的象征,若首领不祷告,众人便以为神已远离、开始惧怕。修道院堂前不再回响福音时,那些由信仰带来的助力,反而会成为最沉重的累赘。

  你从圣坛前走过而不划圣徽,开口便是机理而非圣灵,这不是小事。

  失去其灵魂的教团、不受信众眷顾的修道院,那又与城堡里盘踞了一伙佣兵有什么区别呢?

  我写下这些不是要求你真心皈依于主——那是你与至高无上意志间的私人事宜——但你一举一动的影响,会因身份被放大,并最终反馈至己身,如空谷回音形影相随。

  能获得教授一职的没有蠢人,自然应该知道怎么选择。要是运作得当,身份带来的便利会远超想象,相信你已经体会到了这点。

  雷蒙德修士是可靠的助手人选,你应该多听从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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