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异态学笔记 第41节

  正所谓来都来了,不记白不记,顺便提供下资料吧,万一以后还有一样的倒霉蛋会用上呢?

  为防止事态进展过快,一些必要的准备当然也不能少,在库普有些畏惧的眼神中,卸掉的捕兽夹被重新安回了窗前。

  出于改良考虑,这次鱼油罐干脆也一起摆到了窗下,反正它进来的话会自己把罐子都压碎的,还要自己扔属实多此一举。

  这些危险的布置和门口楼道横拦的铁链都让库普感到不安,即使克拉夫特将其解释为驱魔的手段,也没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我希望你没有夜游的习惯。当然了,有的话我也会拦下你的。”克拉夫特摘下面具,过于年轻的脸让库普更慌了,在驱魔方面年轻英俊可不是加分项。

  站在这的如果是个神父还能让他感觉更好些,只是神父会怎么对待邪灵上身的人他也不确定。

  “哦,对了,我猜带着这个你会好睡些。”

  一个巴掌大的双翼圆环木雕被翻出来,克拉夫特觉得自己可以说是十分贴心了,针对库普的信仰给他带的教会圣徽。要是不信自己,向神祈祷也不是不能缓解压力。

  最后,克拉夫特应诺邀请库普去酒馆享用晚餐。

  这等待遇先是让库普不太好意思,他本以为所谓食宿全包只是随便找个小地方让他睡下,提供点基本的黑面包、鱼干之类的。

  没想到竟然和“大人物”一起去吃了相当丰盛的一餐,这回去后可得跟盐潮区的熟人们好好吹嘘一段时间。

  精面粉做出的面包,抹上秘制酱料烤成的禽类,奶油浓汤,甜味馅饼,还有最经典的烤鱼。

  美食冲淡了心里的不安恐惧,连对可能存在的邪灵担忧都暂时被抛至脑后。库普享受着极难得的大餐,恰到好处的油脂和盐分刺激味蕾,是无法拒绝的味道。

  直到第五份、乃至第六份菜品端上,克拉夫特还亲自去给他续上了第二杯啤酒,熟络地问有什么别的需要,再后知后觉的人也能品出这顿饭里的怪味了。

  他从食物堆里抬头看向桌对面,克拉夫特刚吃完一小块肉排和蔬菜汤,矜持地喝了口水,向他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继续吃就是。

  “不用管我,啤酒可以再来一杯,别喝醉就行。”这位金发的年轻医生在不谈正事时,表现得相当随和,看不出任何带着鸟嘴面具的凌冽气质。

  “想要吃什么跟老板说吧,我会一起付清的。”

  面对一桌食物,有很不好的联想在库普粗神经的大脑里产生了,这场面意外的宽容,不像是对待一个忤逆自己禁令的人,而是对待另一个身份。

  一般而言,只有一种人会获得额外宽容。

第75章 枯燥记录

  库普,嗜睡2月,加重伴异常梦境2天。

  患者近2月来,在饮用被污染井水后出现进行性加重嗜睡症状,无头晕头痛,无视物旋转、恶心,无抽搐,无感觉异常,无肢体乏力,停用后略有好转。自述复饮数日后症状加重,近2天出现异常梦境。

  神清,精神可,胃纳佳……

  “克拉夫特先生,我有个问题。”声音响起,打断了笔尖运转的轻微刮纸声。库普终于按耐不住,打破了这份安静,说出了晚餐时就想说的话。

  窗户关死的房间里看不到天色,只有烛台光亮,但想必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库普也感受到了些许的疲惫。

  换做平时大概还不会那么早,可是今天的经历过于让人紧张,不知不觉地消耗了精力,再加上一顿丰盛晚餐,不知不觉就有困意袭来。

  躺在床上,他扭头看向桌后搁下笔杆的克拉夫特,问道:“我的病是不是……”

  后半句他没说下去,对死亡的恐惧来自于生命本能和宗教的影响,库普自觉不是能上天堂的人,灵魂落到邪灵手上或地狱里都意味着漫长无期的折磨,由不得他不紧张。

  就算克拉夫特会像那些神父一样说些云山雾绕的恐吓之言,一顿丰盛的晚餐是不会骗人的,有比他想得更严重的事情在发生。

  “我想我已经说过了,你的病情很严重,那个邪灵缠上了你。”十指交叉,在身前搭成一个拱形,克拉夫特认真地向库普再次重申了一遍白天说的话。

  库普欲言又止,紧了紧手里握着的双翼圆环木雕,相信他以后会对什么时候不能偷懒有比较深刻的认知。

  “你会祷告么?随便说点什么,神应该会保佑伱的。”

  沉默,双翼圆环被移到胸口,库普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不过没说出什么来,要找个让神保佑自己的充分理由也不容易。看他也不是经常去教堂的人。

  考虑到目前天父太远、邪灵太近的情况,库普还是转而向这位承诺要帮他的人寻求心理安慰:“您说过要帮我的对吧?”

  “是的,我向你保证。”克拉夫特坐直身子,烛火照耀下目光炯炯,“我就坐在这里,不会离开,搞清楚它是怎么找上你的。”

  “就不说什么为了你的死活跟它拼命这种空话了,至少我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尽力帮你一把,比神父能做的多。”

  这句不那么中听的大实话反而让库普好过了点,相比从来没见过的神灵,还有极少向盐潮区投来目光的神职人员,一个切实在身边的普通承诺更有实感。

  他闭上眼,抱着木雕,等待睡眠的到来。身边的书写声没有再响起,大概克拉夫特真的停下了手头文书,在书桌后注视着他。

  困倦,疲惫,连呼吸声都没有的宁静,库普很快觉得意识开始模糊,落入黑暗中的沉睡。

  克拉夫特的确在看着他。离开椅子,用墨水瓶压住刚起了个头的大病历,换上一张画好方格的新纸,缓步走到床边,挡住了烛光。

  紧张感没有影响病患入睡的速度,在合眼后不久,倒数还没到一百的时候,就能观察到胸膛起伏变得平缓规律,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

  一枚钉子被握在手里,磨钝的钉尖轻戳库普的小臂,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他已经进入了无法被打扰的睡眠,不出意外的话在明天中午前是醒不来的。

  克拉夫特翻开库普的眼皮,用光线照射,瞳孔对光正常。隔开中间照对侧眼,两侧瞳孔同时收缩,间接对光反射同样正常。

  以之前推测,库普目前已经处于精神接触深层的阶段,造成了对外界刺激缺乏反应。

  对这个现象,他一直好奇这有没有对应的病理基础,初步猜测是因为广泛的中枢抑制,不过目前中脑对光反射的那块区域不受影响。

  暂且还安全保存在颅内的大脑不像是这一切原因,“精神”或者说“灵魂”的存在是否有物质基础,难以论说。

  不信邪的克拉夫特做完了整套查体,这波习惯性操作没让他寻思出什么来,神经病学也未能提供足够帮助,并产生了“试图在深层运用已知逻辑”这件事是否本身毫无逻辑的怀疑。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运用精神感官来观察。但漫长的夜晚里,能运用精神感官的时间只是杯水车薪,还要留有余力防止意外发生,本身就是矛盾的。

  所以只能采取间断监测,用间断的时间点来尝试窥见全貌,坏处是他大概率没法及时赶上关键变化发生那一刻。

  一支全新的小蜡烛插在烛台上,就克拉夫特本人直觉而言,这款蜡烛消耗完的时间大概十五分钟,符合他短时间使用精神感官的恢复间隔。

  “好吧好吧,明天可得头疼好一阵子了,不指望来报答我,只希望你以后记得好好听医生的话。”克拉夫特念叨着连上精神感官,“如果有以后的话。”

  精神笼罩下,库普的身体从里到外完全呈现在克拉夫特面前。他本能地着重先检视了一遍大体结构,与白天精神视野中的记忆对比。

  没什么不同,除了多出的一堆食物糊,有些咀嚼得不充分碎片,大部分还滞留在胃里,随着胃部蠕动被反复混合,少量液体从胃上极的贲门溢出。

  可能有点胃排空障碍,加胃食管反流之类的,得提醒他改良不良饮食习惯。克拉夫特顺便记下这点。

  结构上毫无变化,但依旧有微妙的改变在库普身上发生了。

  某种非物质的存在发生了褪色,这种东西是克拉夫特在白天完全没有观察到的。

  它自然地飘荡于库普的身体里,虚幻但又真实存在,那是雾团样的东西,但又远比那缥缈,近半集中在颅内,其余存在于躯体其他部分,分布得也很不均匀。

  这种熟悉的头重脚轻分布让人想起人体各部位在大脑皮层上的投射,同样越是精密复杂的部分,存在越是丰富。

  【有点科学了,又完全不科学】

  微小而足够分辨的极小“褪色”让它与周围环境产生差异,被精神感官区分了出来。他猜测这就是初步接触了深层的精神体或者灵魂。

  奇怪的是克拉夫特从未在自己身上观察到同样的东西,无论是在深层,还是在利用媒介穿梭过程中,精神感官都没发现自身存在类似东西。

  时间不容继续停留,明确记下这种程度的褪色后,快速切断了精神感官。

  大约十秒,这个时间带来的狭窄逼仄感也只持续了几个呼吸。克拉夫特坐到桌前,点燃小蜡烛,开始第一次计时。

  这段时间里他也不是无事可干,笔尖蘸墨,斟酌片刻,在方格纸上对应第一次的位置的一小格高度点上墨点,作为参考标准。

  “嗯,暂且叫一个标准深度,接下来就靠这来比对了。”

  趁着蜡烛才刚燃烧了一小截,闲着也是闲着,剩下的大病历可以顺便完善起来。克拉夫特抽回墨水瓶下的纸张,奋笔疾书,在燃尽前写到了个人史。

  当小蜡烛的最后一段烧完,“否认冶游史”正好点上句号,第二次精神感官探查开始。

  没有特别大的变化,精神体褪色程度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不多的一点,大概只有跟精准记忆比对才能得出它有变化的结论。

  在二次记录位置,抬高半个小格,点下记录点。跟之前进入深层的环境褪色相比,估计逼近深层的临界点在五十二以上,不到五十五。

  对数值克拉夫特不太确定,因为那个界限是模糊的,在接近时不甚清晰,只在抵达那一刻明确自己的位置。

  第二根小蜡烛点上,这次他写到了专科查体才停下,主要是因为库普既没有婚育,也不了解家族长辈如何,这两部分被跳过,快进到查体记录。

  克拉夫特第三次使用精神感官,快速记下精神体状态,熟练地关闭,熟练地承受不适感,在纸上记录。这次变化了大约三分之一格。

  照这个速度下去,库普睡上一整天才能接近深层。

  一连几次,精神体的浸没深度增加速度在近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格间徘徊,稳定而缓慢。

  如果拿统计工具来拟合一下的话,大致上应该能得出一个时间与深度间线性关系,很是平缓。

  不过记录者本人的状态就不是那么好了。克拉夫特发现自己高估了承受能力,或者说低估了连续使用的压力。

  哪怕是间隔十余分钟的几秒钟使用,不适感散去后,精神负荷也在累积,小而不可忽视。

  第十次计量后,他不得不把决定把间隔改为两支小蜡烛的燃尽,好撑到明天中午。

  记录延伸着,克拉夫特早已完成了大病历的书写,在考虑是不是把病程一起写掉,给明天补觉争取时间。

  蜡烛熄灭,第十八次记录,精神感官照例扫过,克拉夫特在纸上点下新一点。

  【两格】

  猛地摇晃脑袋,甩开昏沉感,克拉夫特再次对照与前一次的差别,平缓的点列出现了加速上扬的趋势。

第76章 间接手段,直接手段

  十分突兀的上跳,在这次观察前没有先兆。

  彻底清醒过来时,克拉夫特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按在了袖中的小棱柱上,下意识地准备调整深度观察。

  这个动作之自然就像是在视物模糊时凑近,通过拉进距离来让自己看清。即将下潜的前一刻,他惊觉自身的举措有异,断开了精神感官。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那么习惯于接触深层?不过是大半个月,就已经进展到本能地想要下潜用精神感官“细看”的程度,像是跨进房门一样自如。

  克拉夫特把袖子里的棱柱抽出,镇在格子点图上,跟自己拉开距离。现在不是鲁莽下潜的时候。

  精神体突兀的深度变化,有大半概率是有东西在下面活动造成。白天在盐潮区的体验还历历在目,它除了不能直入现世,在深度控制上远超克拉夫特这个后天使用者。

  此时靠近深层就是清晰暴露在它的视野中,跟一个有能力把人往深层拖的东西在它最擅长的方面对抗,失控下坠后都未必有机会点火。

  “不能急,不能急。”

  新一支蜡烛被点上,观测间隔重归每支一次。就算速度翻着倍往上涨,也不是那么快就能把库普拉下去的,他需要时间理解它的行动模式。

  克拉夫特盯着烛光,火苗摇曳,滴蜡顺烛身下滑,拖出逐级凝固的长条状凝固蜡痕。

  他频繁地看向库普,后者呼吸平静,胸膛缓慢起伏,和之前完全一致。在意识到有什么在发生时,原本平淡乏味的等待变得焦灼起来,看不到这个变化过程使人尤为煎熬。

  通过简单的褪色度对比数据,你知道它来了,接近此处,以某种独有的方式将人类的精神体猛地往下拉了一段。

  焦急和畏惧让人想要开启精神视感官,一刻不停地观察库普精神体的变化,用目前唯一可行的间接方法了解它的动向,但理智明确地指出这个举措绝不可行。

  一时顺应情绪冲动的代价将是在接下来半程彻底失去视野,丧失对它的行动的监控能力和应对手段。

  克拉夫特感觉库普被困在了一艘正在深海中不断下沉的铁棺材潜艇里,未知的生物在外面徘徊,时不时鼓动水流,将他加速拖向幽邃的海底深渊。

  而自己双眼只能盯着一个间断显示深度的失灵量表,对比两次骤降的数据得知它的到来,不敢凑到舷窗往外瞥上一眼,只因目睹它的同时也会被回以对视。

  他幻听到窗外的水声,转瞬消失不见,心理作用下一时分不清身处深层还是现世,但它一定正潜藏于深层那涌入城市的潮水,在附近游过。

  无形的影响作用于建立联系的精神体,加速下沉。无从得知它是怎么做到,在自己拥有这种能力的同时,还能影响他者的深度。

  如果在下沉过程中被它撞上,克拉夫特可以料到结局,下沉失控,坠向深层面,在尚未适应时遭到突袭。

  漫长的一支蜡烛时间过去,精神感官开启,急切地检视了精神体的褪色程度,略高于一格水平。

  大概平均十五分钟一个标准单位的褪色速度,跟刚才差不多,隐约快了一分。由于升高以来只取了两个点,不是很确定。

  骤升的数据被确认,克拉夫特反而放心了一些,半个晚上过去了,照这个速度不算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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