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大头领之见
临近恰苏图营地的草场，一顶遮阳帐竖立，登高放眼一看，周围七、八里都能映入眼帘，十分有利于观察敌情。
“首领，你真的要去？”乌多千夫长努力做最后的劝说，虽然周围的确没有发现大队柔黎骑兵，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敌人会做出什么行动。
纳哈良部还有六千宫帐军精锐，拼死突围，护送首领出去还是有一定把握的，怎么能让首领大人身赴险地。
“去，去见见奇雅孛圪的后嗣，看看那位赫离首领到底是何等威风，比起我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强上多少倍。”达达不拉道，顿了顿，“再说，他不也只带一个人吗，难不成我还害怕他，害怕到连个面都不敢见，按辈分，他还得称呼我一声伯伯呢！”
几名探马游骑回来，汇报遮阳帐附近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首领，我们不去了，撤退，你率领两千精锐在后，我亲自领兵突围，他们的阵列再强，也挡不住四千纳哈良部勇士的冲刺弯刀......”知道赫离会和达达不拉谈论什么的哈尔赤突然直冲冲道，不愿意达达不拉遭受折磨。
投降，对于达达不拉，那就是非人的折磨，哪怕是让他到敌军地盘去谈论投降事宜，都像是一把无形匕首在往达达不拉心脏扎进去。
“撤退？撤到哪里去？”达达不拉惨笑一声，身体自从吐血过后，就不复健壮，多是时候都是强撑着来的。
“就算恪延部、迮特夷部反叛，我们还有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以及无数中小部落，有他们在......”哈尔赤每多说一句，脑海中的逻辑、思路便清晰一分，理直气壮便弱上一分。
领头鹿长角钝化、尖蹄无力，最开始跃跃欲试挑战领头鹿不是其他种群的野兽，正是鹿群内的壮鹿。
“走吧，随我去见见。”达达不拉一甩皮鞭，驱动战马向前奔去。
距遮阳帐五里外，发现纳哈良部扎营地方向有两骑冲过来，骑乘骏马的赫离策马小跑，身后的拜达尔千骑长迅速跟上，保持一个马身的距离，不近不远。
狭短草场，一顶无墙遮帐，两名精悍战将护卫......各自驰来的领先骑手不约而同地轻拉缰绳，降低马速，打量越来越近的来人。
翻身下马，相隔七、八步的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赫离和达达不拉相互点头示意，然后拔步向遮阳帐走去。
拜达尔千骑长和哈尔赤则是自觉担任马夫工作，把己方两人的战马牵好，然后大眼瞪小眼看着，也是谁都没有说话。
除了两块皮毯垫子，帐内空荡荡的，四周连毡墙都没有搭建，别说帐外的拜达尔、哈尔赤，就连十里外的两方大军都能依稀看到自家首领在干什么。
落座之后，赫离随意甩过去一皮袋清奶酒，俨然是一副好客主人的模样，不像是和死对头上演一场关于身死族灭的谈判。
达达不拉并没有什么迟疑，直接拔掉皮塞，咕咕的喝上几口，赞道：“好酒，比起行脚商人贩卖的都要好，不愧是酿造出清奶酒的部落，这些最好的东西肯定是留给你们部落自己喝的，差的奶酒才卖出去的吧？”
赫离微笑点点头：“不错，这的确是我们部落酿造的，驼绳子草原的昆呐部想要抢柔黎部的几袋子清奶酒，几万大军进攻柔黎部领地，结果被我柔黎勇士斩于马下，枸余喝的是差一点的清奶酒都能如此激动，要动用几万大军来打，达达不拉首领你呢？而且，你这么放心喝下去，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拜达尔、哈尔赤离帐内两人并没有多远，自然看得清、听到见帐内情况，哈尔赤一听说酒里有毒，急急就要进入大帐，被拜达尔千骑长转身迈脚拦着，腰间的锋利弯刀已经做好出鞘姿势，随时可以干掉有异动的哈尔赤。
达达不拉摆摆手，示意哈尔赤不必进帐，然后又喝了一大口清奶酒，道：“青色雄鹿的骄傲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赫离抬头直望过去，青色雄鹿的骄傲恐怕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葬送在塔什干了，然后你还把仅剩的一丝尊严狠狠踩在脚底，当作是你登上钦达烈大头领宝座的垫脚石。
“索尔奇还好吧？”达达不拉放下清奶酒皮袋问道。
赫离心中一奇，想不到达达不拉第一句询问的会是索尔奇，原本以为是他会问锡达大叔，问花扎那河附近的战况，问几大部落的动向，问钦达烈中小部落的归附......
“还不错，身体硬朗着，他如今是主帐万户的左大当户，协助断事官管理几万柔黎部众，断事官是锡达叔叔，哦，就是奉倏叔叔。”说到最后，赫离补充一下，免得达达不拉不知道锡达是谁。
“锡达，怛奚，断事官？”达达不拉从“锡达”二字一下子联想到怛奚部，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闭眼之后，仿佛老牧民回忆自己的往事，等待睁开眼睛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人都显得衰老许多。
“听哈尔赤说，恪延部、迮特夷部已经返回各自领地草场，集结兵马朝着坞霍湖去了？”达达不拉终于问了一句和当下战局紧密相关的。
“不错，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解决掉内部的叛徒，率领本部兵马逼近坞霍湖，随同的还有柔黎五千精骑。”赫离既然让哈尔赤作为传信人，还把消息告诉他，就没想过他会隐瞒这种重要的消息。
“是从东北边的恪延部老草场绕回去的吧？”达达不拉此时显得格外冷静，在扎营地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听到赫离的确认，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他还亲自去过东北边偏僻草场，那时候还没有恪延部呢。
赫离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心中明白死在话太多的勇士可不是一个两个，让人在死亡前一刻扭转局势的也不是没有，虽说自己有八成把握把达达不拉留在这里，可是如果傻乎乎的把柔黎军的作战部署向达达不拉抖个精光，那真是自己脑袋被踢了。
“说说看，你会怎么对待我纳哈良部？”达达不拉终于抛出今日会面的正题。
第四百九十三章：惊人消息
遮阳帐四周没有毡墙，在不远处等候的哈尔赤可以看见赫离和达达不拉在交谈着，这次关乎纳哈良部未来的重要会谈，怎么能不牵动他的心弦？更何况，随着帐内两人声调的高低起伏、断断续续，哈尔赤依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而且不止一次。
可惜，此时帐内两人的交谈场景显得十分平淡，偶有两句激昂之处，也很快平静下来，仿佛是就是谈论一点赶马放羊的小事，一点都不像咄咄逼人、水火不容的谈判现场。
太阳已过日中，渐渐西沉，哈尔赤、拜达尔的眼角余光都不约而同瞄向帐内，不知是要提醒帐内人快要准备吃饭了，还是偷听谈话内容。
终于，赫离、达达不拉离座起身，长长看了一眼，然后，达达不拉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似有一股无奈、叹伤、惋惜，又似是轻松、摆脱，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话，转身朝着哈尔赤处走去，翻身上马，朝着纳哈良部扎营地返回。
“首领，就这么放了他？”拜达尔千骑长拍了拍腰间弯刀，瞄了瞄自己战马悬挂的柔黎骑弓，在等待首领的命令，哪怕是一个眼神示意也行。
三十米、四十米、六十米、一百米......
“首领，人快走了！”拜达尔千骑长急急开口提醒，生怕刚才说的话没被首领听到，不然，为什么迟迟没有示意呢？
“走了就走了呗，我们也走吧！”赫离望着远去的两人，心中确实有些许欢喜，但也有着英雄惜英雄的感叹。
纵有哈尔赤的陪伴，在赫离眼中，达达不拉的背影却是显得那么孤独，随着太阳沉下去草原尽头，仿佛预示着什么。
不得不说，达达不拉是位草原枭雄，虽然他没有高大魁梧的躯体，没有一身精湛超群的骑射武艺，可是“草原枭雄”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驰回纳哈良部扎营地的达达不拉没有第一时间回帐，轻拽缰绳，控马绕营，跑到一处山坡登高望去，一顶顶毡帐散落分布，一处处篝火正在点燃，奇怪的泥土、江水气息中传来一阵肉食味道。
粮食告急，这顿肉食还是从宰杀一批濒死、受伤战马后才有的，况且，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撑不了多久，当然，如果纳哈良部宫帐军想走路回南部草原的话，撑多一段时间也没问题。
四天前，达达不拉是何等意气风发，连破南北两岸营地，直逼恰苏图营地，甚至一度攻上山梁，即将占领恰苏图，打开通往驼绳子草原的大门。
可是如今，感受渐凉的夏日夜风，达达不拉清楚，自己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驼绳子草原支援的柔黎兵马巩固恰苏图山梁的防线，身后回援的柔黎大军随时都能向自己发起猛烈进攻，就算有大箭筒士在手，也维持不住防御，更别提胜利。
退一万步来说，柔黎大军不进攻，前后两堵墙，纳哈良部夹在中间，补给无从谈起，柔黎部也能困死纳哈良部，饿死纳哈良部。
达达不拉愣愣看了许久，直到纳哈良部扎营地内的烟火肉香气味淡去，才回过神来，吩咐：“乌多，传召百夫长以上的贵人到我大帐外议事。”
达达不拉拍拍座下战马，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告别，然后回头看着哈尔赤，微笑道：“哈尔赤，我的孩子，纳哈良部的未来靠你了。”
达达不拉大帐外空地，十几堆火把撑起一片明亮地方，五、六十名纳哈良部贵人心中疑惑不解，伴随着忐忑不安，对未来的迷茫，纷纷把目光投向最前边之人。
达达不拉看着人都到齐，霍然起身，冷静对着众人宣布一个消息，可是消息的内容却无异于投下一颗炸弹。
达达不拉把纳哈良部首领之位传给哈尔赤，从明天起，纳哈良部首领便是哈尔赤！
众人惊讶之余，有人想着远在坞霍湖主帐草场的首领诸子，可是不少脑袋灵活的人开始思索为什么达达不拉会在这个时候宣布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