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何见得啊？”
“这伙马贼的实力不容小觑，看他们那冲锋声势，纵马疾驰的骑术，又是两路分兵，左右合围，寻常马贼哪有这等本事，再加上这伙人怎么也有着五、六百骑，可几乎个个都有着这般勇武，若不是最后营地内那一轮箭雨，阻挡了马贼的冲锋势头，又有数十武士突然冲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另一路被迫返身救援，恐怕这个营地内早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他们就是针对今天那伙人的，不能是要洗劫一番这个小部落，掠夺牛羊马匹，或者寻仇？”
“首领，您不是明知故问嘛，就这一个小部落，哪怕是加上年老牧民，估计能够提刀拉弓的部落男子加起来恐怕都不到三百人吧，在大草原上四处流浪，肯定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哪敢轻易得罪这么一股强大的敌人；至于掠夺，您看看这个部落的生存状况，觉得人家看得上他们这点东西吗，何必冒着损失麾下勇士的去进攻，应了您说的那句，吃力不讨好。”
赫离眼睛直盯着远处的混乱的战场，自顾自地低声嘀咕着：“是啊，那为什么这股精锐骑兵要袭击那支队伍呢，为什么？”
小部落营地外的马贼遭遇一阵强有力的箭雨抵抗后，纷纷减缓了马速，调转马身，与另一股人马汇合一处，对着整个营地呈现一个半环状包围，宛如一只只黑夜中的恶狼，眼里冒着绿光，舔着爪子，直勾勾地盯着猎物，随时准备用利爪将猎物狠狠地撕碎。
乌云渐渐移去，淡淡的月光穿过云层，散落在这片寂寥旷野上，此时距离天亮黎明大约还有着三个多小时，接到首领命令的哥达百骑已经出发了，快马疾驰赶过来这边。
“大且渠伯伯......”黑袍少女语调中带着丝丝哽咽，双手紧紧地握住大且渠的手掌。
大且渠轻声笑着宽慰道：“放心，我这个糟老头子没事的，能够杀死我的弯刀、箭矢还没造出来呢，这么多年伯伯跟随你父亲征战草原、冲锋厮杀，经历过无数的刀枪箭雨，这不，我都还好好的呢，哈哈，不要担心了，我的小腾空。”
黑夜中寂寥的旷野，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突然，数十名骑手朝着营地外一角突围，仗着战马的快速冲击力，一阵锋利的箭雨射过，顿时包围圈的一角变得稀疏了不少。
数十名骑兵的冲锋突围很快引起了马贼的注意，随即，三支马队脱离营地外的包围圈，三百多骑兵，分成左中右三路，呈现半圈式地迅速追了上去。
赫离对着身旁侍卫下令：“来几个斥候跟上去，注意不要太近，发现意外情况，及时汇报。”
营地包围圈外，这支骑兵队伍缓缓移动，拉大骑兵的间距，显然他们不完全相信刚刚那支突围队伍就是目标人物，否则就不会只派出一半人马前去拦截，更不会死死地盯着这个营地了。骑着高大黑马的马贼头目眉头紧锁，眼光不断在面前这个小营地来回巡视，企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座下战马来回走动，哼着不耐烦的鼻息，夜空的月亮逐渐偏移斜下，终于，他耗尽了全部的耐心，挥着鞭子，对着身边骑兵大喊道：“传令下去，准备进攻，攻破这个营地，掠夺的牲畜、财物、女人不用上交，全部归自己所有。”
财帛动人心，话音一落，马贼们一个个顿时打了鸡血一般，红了眼睛，只盼着早点冲进那个营地内肆虐一番，唯恐迟了被别人抢了先。
随即，一阵阵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数百名骑兵缓缓地收窄了包围圈，呈现一个横列阵型，朝着营地内开始冲锋，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营地内连连射出几十支冒着寒光的箭矢，迅速射翻了十几名骑兵，摔落马下，骑兵红着眼睛，依然毫不畏死地继续冲锋。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最前排的骑兵终于接触到了这道脆弱的防线，在黑夜中，马贼们都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前方手持弓箭、弯刀的战士，加快马速，侧着身子，弯刀下挑，一脸狞笑着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锋利的弯刀擦过一名男子柔弱的脖颈随后，一道鲜红的血柱顿时洒落在半空中，空气中的血腥味刹那间添厚了几分。
“爷爷，我不走，我不......”圭闵儿还未说完，便被老族长哈什万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再不走，我现在就打死你，快点，跟着他们，趁着还未天亮，赶快突围。”
“首领，你看，那边有一支小队从营地冲了出来啊......咦，有一支马贼队追过去了，看来他们是早就防着这一手呢。”谷卑希手指一抬，指向小部落营地的边角落出声道。
“再等等看！对了，第一支突围的跑出去多远了？”赫离抬头看看夜空，心里估摸着时间过去多久。
“刚才回报，大约是七里的距离，如今怎么也有着十里地了，跟上去的几个斥候沿途交接，至少周围五、六里之内都没发现刚才那伙人马的踪迹。”
“斥候加强警戒四周状况，命令，全体上马，准备冲锋！”自己麾下骑兵比之普通草原部落兵来说，训练更严格、装备更好、默契更强，战斗力自然也是更为强大。可面对着六百多勇武的骑兵，赫离自然不会傻到直接去拼，哪怕是损失一个骑兵，更何况是侍卫队这支柔黎部落常备军精锐中的精锐，都会心痛不已。
随着首领的一声令下，在十骑长的约束之下，百余名骑兵迅速地行动起来，敏捷地翻上马背，按照平日里不断训练养成的习惯简单地查看了箭筒的位置、数量等，随即，一股肃杀之气慢慢凝聚。
众骑所在的岗地是几座起伏的草丘群，山丘之间坡度并不大。沿着草丘坡脚，赫离率领百余名骑兵接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来到距离小部落营地两里左右的地方。一个手势，上百匹战马在骑手的策动之下沿着斜坡渐渐加速，冲向前方。
旷野中，健硕的战马奋蹄疾驰，寒风从身旁呼啸而过，骑兵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寒冷的夜风抵不住骑兵们身体中澎湃的热血，即将给敌人带来的是冒着寒光的箭矢和一把把沾血的锋利弯刀，彻底粉碎他们！
身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一时之间让进攻的马贼们大惊失色、惊慌失措，但也有例外的，不少马贼猜测是之前脱离大队伍追击的同伴回来了，毫不在意。两百米开外，连续好几波箭雨从天空落下，只见马贼们那是成片成群地倒下，马匹嘶鸣声络绎不绝，进攻的步伐已被彻底打乱。
敌我双方距离，两百米范围之内，柔黎骑兵依靠着平日里成百上千次围猎骑射战术训练出来的成果，平展两翼，侧面斜回，一波波不断的箭雨“嗖、嗖、嗖”落在营地前的马贼身上，哪怕是身穿皮甲的马贼大小头目，一支支箭矢毫无差别地扎在身上。
十几波连续不断箭雨从天而降之后，惨叫声、哀鸣声此起彼伏，一些马贼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身后就是死神的镰刀，索性对着同伴大喊：“冲进营地，杀......”
一听到吼声，困境中的马贼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条求生之路，越来越多的马贼红着眼睛，拼命冲进营地，妄图从背后那死神之箭的缝隙逃出生天，顿时，勒勒车后的那些人就惨了。
赫离抽出弯刀，一马当先地冲锋，高声吼道：“冲啊，柔黎勇士将撕碎一切挡在他前面的敌人，勇士们，你们是最精锐、最强大的战士，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武！”
快马疾驰，赫离挥舞着弯刀，上挑的刀尖转了几个刀花，转眼之间就有两三名马贼死在他的刀下，一边冲进营地，一边高呼：“扔掉武器，投降不杀......”
淡淡的月光洒下，营地内一片混乱，抹了满脸灰泥的腾空，身上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如同一只泥猴子，从毡帐间窜了出来，突然，眼中出现一个马贼大汉，壮汉露出了一口黄牙，照着腾空森然一笑，明晃晃的弯刀离腾空的脖子越来越近的......
“咻”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箭矢疾若闪电破空射来，泛着冷光的箭头接触到柔软的颈脖处，带出了一股鲜红的血柱。
腾空一个匆忙转身，借着天空中撒落的淡淡月光，定睛一看，人影虽然是模模糊糊的，但依稀可以看出，正对着此处的是一位手握骑弓的少年骑士，弓弦似乎还在轻轻地颤动，心底里却莫名地萌发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想要走前两步看清来人面貌。
第六十章：收编小部落
第二天清晨，谷卑希不断偷瞄首领的脸庞，看出了首领的魂不守舍，嘿嘿笑道：“首领，人都走远了，要不我们带人追上去，把那个美人儿抢回来？”
话音刚落，赫离扭过头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随即落到了草原上那一支渐渐远去的马队，更准确的是说，落到了那个黑袍少女的背影。
远去的马队翻过了一座山坡，彻底地消失在了赫离等人的视野中。
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返回一两里外的小部落营地，赫离开口道：“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此时应该还在深入审问中，按照您所传授的审问方法，分开审问，目前大体可以确定是拓野部的一支人马。”
“拓野部，不会有错吧？这个部落不是游牧在白羊河以北吗，离着妥儿川草原至少有着两千里的路程，中间似乎还隔着诸多大小部落，怎么跑这里来了？”
“额......这个，还不清楚，那些普通战士，就只知道跟随部落的贵族头人出动，其他的还没问出来呢？”谷卑希挠挠头。
拓野部，东漠西北草原上的一个大部落，占据白羊河流域以北，都仁捺山脉以东的上千里优良草场，六千余帐，约三万多人口啊，怎么也能够抽调出来六、七千骑兵，这可是整个柔黎部落常备军的四倍啊！
不对啊，不能够这么计算，赫离转头一想，光是昨晚战死的拓野部骑兵，以及被俘虏的骑兵，大约是七百骑。两百柔黎铁骑对阵近七百拓野部骑兵，借助天时地利与人和，以伤亡十几骑的代价，就取得了一个大胜。
近黎明时分，赫离亲率上百精骑一个奔袭，如同黑夜中突然露出獠牙的一把锋利弯刀将三百余拓野部骑兵斩于马下，再与随后赶到的哥达百骑埋伏丘陵两翼，凭借着出色的骑射战术，借助斜坡的冲击力，顿时把之前脱离大部队的追击骑队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在两翼柔黎骑兵反复几次射击下，被堵在两侧斜坡间的三百多拓野部骑兵，刚刚消灭了那支突围队伍，兴高采烈地赶回，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支奇兵在这儿等着他们，地势限制导致一时无法展开战斗队形，队伍迅速溃败。
突然冒出的精锐骑兵、一支支从天而降的锋利箭矢，一个个同伴的死亡，当“扔掉武器，投降不杀”的声音传来时，一个拓野部骑兵率先大喊道：“我投降”，无数骑兵随即纷纷扔掉武器，翻身下马，垂头丧气地等待胜利者的处置。
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去，健壮妇人、老牧民、稍大的孩童全都忙进忙出，清扫着昨夜一战留下的痕迹，收拾着横七竖八、散落一地的物品，营地内还残留着一股血腥之气。
哈什万的毡帐内，赫离与哈什万列席而坐，举起奶酒相互问候。长者再一次托起盛满奶酒的木碗，代表全体族人诚恳向赫离表达感激之情。
哈什万老人匆匆地放下木碗，略带急切地问道：“赫离首领，昨夜袭击的马贼是什么人啊，周围可还有同伙？”语气中掩饰不住担忧、忐忑之感，这位老人凭借着多年的草原生活经验、敏锐的观察、时候的细节回忆，判断出昨晚那股敌人绝对不是善茬，如此精锐的骑兵也绝对不是一般势力可以培育出来的，万一以后再有人马来报仇，就只能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了。
“拓野部！”赫离轻轻地说住这三个字。
短短的三个字却如同无坚不摧的攻城锤，重重地撞击着对面老人的心脏，泰山般的重担压得老人喘不过气来，整个身子轻颤着，摇摇坠坠向后倒，幸好多年来的草原流浪生涯所磨练出的毅力支撑住了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唉......”哈什万老人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赫离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继续端着木碗，细细地品味着这顺滑的热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