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信曹贼的话，替他出战！”
赵云此刻的悔恨简直是溢于言表，盛怒之下更是一拳锤在了一旁的门柱之上，暗恨自己为何非要横叉这么一手。
“世事若是皆如你我之愿，那这天地间的景象必然要比现在好看的多……”
赵云的失控，秦川自然早有预料，不过深知赵云脾性，秦川也能看出这不过是赵云的自怨自艾，只要容他想通，也不至于令他一个劲的钻牛角尖。
正当此时，秦川手中的行囊也是收拾的大致齐备，而此刻门扉却突然被人轻声叩响。
“何事？”
秦川循声开口，而那门外却是传来了王异颇为沉闷的声音。
“军中传回消息，夏侯渊已将公子嘱托之物准备齐当，此刻正在城外候着。”
“至于夏侯渊，如今也已在城外等候公子前去。”
听到王异的声音，秦川手中动作不由得一顿，但随后也只得是一声轻叹，将手中的行囊交到了荆绥手中。
“荆绥，你先去城外与随行兵士照面，我稍后便到。”
秦川这般作态，荆绥自然也不是那愚笨之人，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随后便打算离开。
可荆绥出门之前，刚刚还一脸怒容的赵云却不由分说将荆绥手中那属于秦川的包裹一把夺过来，不声不响的夺门而出！
就算此番秦川不带自己前去，这送行一事，赵云也不容许自己不在场！
赵云如此模样，秦川只得是当做未曾看见，而荆绥看秦川并无阻拦，这才对秦川躬身行礼之后追着赵云而去。
待他们二人走后，秦川在原地驻足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去面对自己临行之前最难的一关。
……
随着秦川迈出房门，在此等候许久的王异终是不吭不响的挡在了秦川跟前。
此刻的王异眼眶微红，自打那日自己满门尽数被马超屠戮以后，王异便自认为自己经历了生平最大的变故，再也不会有任何事情足以动摇自己的心性。
而现如今面前这个比自己年岁尚且要小上几岁的年轻人，仅为当初一个随口的承诺便要舍身赴险，纵然王异心性再坚韧，也终归是个女子。
“姑娘你这表情，不会真以为我此行难以活着回来了吧……”
秦川生平最为厌恶的便是别离，但当着王异这幅模样，秦川也只得是拿出了自己往日那副轻松地模样揶揄起来。
可秦川这幅轻松模样，倒是没有让气氛有半分缓和，反倒是让王异脸上哀色愈浓。
“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与你说我经历之事……”
“平了渭南一战之后，公子本该与丞相返回邺城加官进爵，如今却为我所累至此！”
说到此处，王异隐隐间便有抽泣之声传来，而见此情形秦川更是显得头大。
但即便如此，秦川却是狡黠一笑，灿烂笑道：
“若你真觉得有愧，那待我回来之时，你不妨好好给我做一桌子饭菜好了……”
“我这人生平也没什么念想，无非是有一美人在旁，一桌珍馐与美景共赏足矣，现在美人与美景都有了，若是你这手艺再提不上来，可休怪我到时换人啊。”
第三百六十三章 凉州乱
“军师，你所吩咐之物，仓促筹措起来的确有些难办，但好在之前遵循军师布置，这些货物乃是城中百姓凑出来的，应付西凉兵的检查倒是不成问题……”
“至于军师所托之事，明日我便会率兵马出发，想必以军中脚程，我与马超激战之时，他马超也无心去管军师伪装出来的商队。”
……
城外，秦川与王异告别之后，自是撞上了早已守候已久的夏侯渊和其身旁部曲。
虽说秦川决意前往凉州一事属实是让夏侯渊有些措手不及，但在苦劝无果之下，夏侯渊只得是将秦川安排之事办的妥妥帖帖。
而秦川前往凉州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化作一队商队前往，而是特意托付夏侯渊扮作驰援模样前往凉州边境，毕竟这冀城出现如此大乱，凉州全境又皆已在马超之手的情况之下，身处关中的曹军若是没有丝毫动向，难免让人生疑。
既然如此，秦川干脆就遂了他马超之愿，让夏侯渊扮作驰援模样前往凉州，虽说遇到马超抵抗乃是板上钉钉之事，但秦川却早有明言，要是难以得胜，便趁势回撤长安，就此不再理会凉州乱象即可。
“在下本意乃是不愿让将士们劳动，但现在一看若要掩人耳目，不做些表面功夫怕是难以蒙蔽那马超的眼睛啊。”
夏侯渊事无巨细的说明，听得秦川也是含笑点头赞许，毕竟此计若是没有夏侯渊配合，这一路要经历多少盘查怕是难说得很。
虽然秦川一向以为那马超少智，但如今仅看马超能够以颇为紧张的时间内笼络四城兵马鼎力相助，一月之中强逼冀城开城献降，便能看得出来马超为了复仇早已是神志不清，甚至于连这种狠辣手段都可动用。
被仇恨冲昏头脑虽为不智，但现如今马超已经是穷极了自己在凉州声望，纵然急于复仇但也得掂量日后自己在凉州影响，所以事事务必要小心为上。
而这种在仇恨之中尚且清醒之人，于秦川来看反倒是比当初渭南时候的马超更加难以应付。
“军师祭酒说的这是哪里话，您尚且舍身前往凉州平乱，而各营将士听闻军师祭酒动身之事，也皆是自告奋勇要为军师拖延马超……”
“要是我等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回邺城之后丞相岂不是要骂我夏侯妙才无能？”
夏侯渊此刻脸上虽然在笑，但明眼人皆能瞧出其眉宇之间满满的担忧。
曹操临行之前，曾数次告知夏侯渊务必要保护秦川安全，不管此番能否将马超驱逐，务必要以护卫秦川为上。
可现如今秦川主动要动身前往凉州，夏侯渊连劝都无法劝，若非忌惮秦川身旁赵云、荆绥等人，依着夏侯渊往日性子怕是真的巴不得将秦川幽禁府中。
“妙才将军言重了，在下之前对你多有不敬，也是无奈之举，还请下后将军莫要在意。”
虽说当初与夏侯渊之间的确有着芥蒂，可秦川也不是那记仇之人，再说两人如今皆是为了关中安定，见解不同乃是理所当然之时，如今自己出发在即，自然要将话说个明白。
而夏侯渊听得这话却是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声反倒是让身旁的部曲见状都吓了一跳。
“军师祭酒多心了，当日末将做得的确也有不妥，而且心中每每想起军师与曹子廉的不和，这才对军师有所轻视。”
“不过军师以德报怨，事事顾及老夫面子，倒是让老夫有些自惭形秽啊！”
当日针尖对麦芒的两人，今日却在这城前谈笑，俨然让城中传闻两人不和的传闻冲的烟消云散。
而此刻话既然都已说开，秦川含笑着也不打算再多逗留，毕竟此去路途迢迢，早些到达冀城一刻，便可尽快抓住冀城百姓的心思，予以马超致命一击！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在多留，待将军听闻凉州有变，马超被各方围攻之时，便是将军动身之机！”
秦川论及正事之时，脸色也是难得正色起来，而此情此景看的夏侯渊也连忙正色，拱手抱拳沉声道：
“军师计策若成，到时老夫必然带上关中兵马，以壮军师声势！”
“如此，夏侯将军，你我到时冀城见！”
……
于关中的战事不利，自然对马超根据的凉州声望带来了几分不利。
可如今冀城已破，在数万铁蹄的践踏之下，当日冀城百姓全民皆兵、男女皆战的气氛，随着马超以铁血诛杀凉州太守韦康一事之后，也如同化作了往日之事一般彻底淡去。
可韦端、韦康父子经营凉州十余载，爱民如子之名早已是深入人心，虽说冀城百姓被迫一时屈从于马超铁蹄淫威之下，可这仇恨的种子却并未化作云烟，反而是随着时间在逐渐发酵。
“少将军，前去收缴城中百姓民册的人回来了。”
“情况如何？”
此刻的冀州城中，马超解去了盔甲，正一门心思的啃着自己手中的梨子，全然不顾身前庞德那遍布忧色的面容。
庞德见马超如此态度，只得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说道：
“掌管民册的官吏倒是颇为配合，但那些未曾收录在册的流民，听闻将军差人收录一事，却是多有阻挠，甚至有不少流民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冀城之民……”
乱世之中，对于流民来说，最为满足的事情便是名姓被收录在一地的名册之中，如此便说明自己从外地逃难至此，总算是在此地有了个容身之处。
而这些逃亡到冀城的流民，本就是受着前任太守韦康的恩惠这才有了一个容身之所，现如今韦康死于马超之手，得人恩果千年记，这些流民自然不愿意忠于马超。
“哼，不过是一些目不识丁的流民而已，处理他们有何难度？”
“传我军令，这些流民若是不愿入册，即刻断了他们口粮，驱逐出城，如今凉州八成之地皆已在本将军之手，本将军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已是不易，我倒要看看谁敢这么不识抬举！”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冀城
“大人，前方便是街亭，如此便说明我等如今已经到了凉州地界……”
历经半月跋涉，秦川和荆绥二人所带的人手扮作的商队，终是到达了凉州地界，而这一路之上满目皆是旷野，就连人烟都极为罕见，难得看到一座城池，自然是让荆绥有些兴奋。
闻言，秦川也终是松了口气，此番到达凉州原本还以为一路上会经历数次盘查，可是除了起初几日总是能见到形如野人一般的西凉兵马在这旷野之上奔走以外，在即将到达凉州之时反倒是一直都未曾见到盘查之人。
“果然，这马超做事仍是不够细致，从关中听闻的消息当初马超可是对关中来人封锁格外严苛，但如今凉州多数已被平定，反倒是有些外紧内松了起来。”
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眉间，秦川心中最后的担忧终于是消散了下去。
这一路之上，秦川便告诉荆绥，这一路行程之上能不入城便尽量避开城池，现如今凉州各城皆以马超为首，虽说秦川一行乃是伪装而来，但只看口音与行装便能瞧出他们并非凉州人氏。
凉州地处边陲，中原本就视作凉州人氏为蛮夷，平日里自然瞧不起凉州百姓，而久而久之凉州当地对中原之民的鄙夷也愈发浓郁，这一来二去，反倒是互相都瞧对方不顺眼。
起初秦川还对此事有些担忧，可有一日当商队到了一处河谷之中，秦川难得梳洗了一番，当他从铜镜之中看到自己那张稚嫩的脸变得有些风霜之时，却忽然发觉自己着实是有些多心了。
一向细皮嫩肉的秦川都尚且如此，荆绥手下那经历战事的士卒更是显得凄惨无比，不过军中条件恶劣他们尚且都能够坚持过来，这种行程之间的狼狈反倒对他们而言都不算事儿！
风尘仆仆行了半个月的路，一路舟车劳顿，甚至连休息都得担惊受怕的，如此还能有一副人样已经是难得了。
“虽说这与大人吩咐的的确有关，可更为要紧的，怕不是还是夏侯渊那边的战事……”
“前两日碰到的凉州百姓所说，夏侯渊领军到达冀城之外两百余里之时正逢马超听闻消息领兵来攻，初战不利之下，又恰逢氐族首领杨千万率兵来援，听闻那仗夏侯渊败的可是极惨！”
说起夏侯渊那边的情况，荆绥不由得咂舌起来，此番夏侯渊远道而来，正是为了吸引马超注意力得以让秦川安然入城。
可如今夏侯渊那边战局极为不顺，且如今怕是已经领兵回城，反倒是让荆绥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是凉州兵马的宣传之法而已，夏侯渊用兵一向机敏，怎会因为杨千万的突然搅局而败的凄惨？”
“更何况我临行之前，事先已有警告，而马超得此大胜，自然是也得好生吹捧一下以安民心才是。”
对于荆绥口述的情况，秦川反倒是显得有些嗤之以鼻。
三国时期，杀一报十之事可谓是数不胜数，为的就是炫耀己方战功，求得军心安稳，至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为的就是得到那虚报的军功而已。
自己如今打工的曹老板在南下征讨孙权之时，自吹自擂宣称自己有八十万大军，可亲历此事的秦川却极为清楚，曹操主力乃是青州兵，满打满算不过十五万人，加上刘琮率荆州全境降于曹操的降卒八万，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余万。
但这二十余万之中，青州兵虽然人多，但大多是黄巾旧部，烧杀抢掠那是个顶个的牛逼，但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能真正调用的精锐有个五万人也就说破天了。
而军中的兵力成分，自然不能仅靠能征善战的兵士，更多的反倒是负责后勤辎重的将士，让这些人上战场恐怕结果也是一言难尽。
至于夏侯渊折损了一些人手，这种话说出来秦川或许还会信上几分，可若是说夏侯渊惨败，未免也太小瞧了这位跟随曹操东征西讨十余载的老将！
惨败和败，可是两个概念，他曹老板都能够自吹自擂，还不让人家也为之效仿了？
“告知弟兄们，继续沿陇山道绕过街亭直奔冀城，尽快入城探查情况……”
“如今既然已经入了凉州，马超又被夏侯渊牵制在上邽，此刻必然无暇他顾，绕了这么一大圈要是再继续拖延下去，恐会生变！”
从关中进入凉州，唯有渭水道与陇山道两路可行，渭水道沿渭水东西走向，道路平坦，乃是最为适合大军行进之所，而秦川则是选择了绕路西北走向的陇山道，绕过陇山与街亭重镇进入凉州腹地，虽然绕远，但确确实实是最为稳妥的布置。
“绕开街亭前往冀城，这一路上怕是又要多上四五日行程，怕是等大人到了冀城之时，夏侯渊早已班师，而那马超见来犯之敌已退，怕是也会回归根据……”
虽说荆绥对秦川的安排历来不敢多言，可这一路之上未曾入城歇息，难免是让人有些疲乏。
现如今秦川又决意绕开街亭，摆明了便是要无视这一路之上所有的休憩之所，不达冀城誓不罢休，此情此景之下，难免让荆绥有些担心途中要是真的生了变故，仅靠他们几百人的小部队，怕是难以安稳。
“无妨，途径陇山道之时我最为在意的便是栖身于兴国的杨千万，可如今杨千万主力已被夏侯渊牵制在正面，定然无暇他顾，虽说绕远也无妨……”
“至于疲乏，等到了冀城容你们好生修整几日便是，何须多言？”
秦川谈笑风生之间，态度却是没有丝毫退让，听得荆绥自然是一副叹息连连的模样，但即便如此也只得乖乖前去传令。
而这扮作商队的一行人，硬生生花了四五日的功夫，终于是在第六日午间，遥遥的看到了不远处山谷之中的冀城城门！
“近乎一月跋涉，终于是到了这该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