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152节

  如今在整个郑国境内,除了六家权卿之外,也无人能够再望其项背。

  祭先自然也是乐开了花,更是在族议大会之上,公然让李然作为祭氏家宰,顺理成章的接管了祭氏的另一半家业。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在经过此事之后,那些祭氏上下的族老们,也都对李然是刮目相看。

  非但如此,还争相着自掏腰包,想要参加李然的子钱买卖。

  李然终于是迎来了自己在郑国的高光时刻。

  可面对这样的收获,他仍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通晓“周礼”的他,最是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便越要保持谨小慎微的态度来。

  《易》中有云:“履虎尾,不咥人,亨”(译:跟在老虎尾巴后面,老虎如果不吃人,就是亨通的)

  李然完全知道,如今的他,不过是在“履虎尾”罢了,看似全是自己的功劳,但其实呢?他只不过是跟在了一只“无形的老虎”后面罢了。

  所以,倘若他流露出半分骄傲自满来,这只“无形的老虎”将很可能会径直反扑过来,并将他是咬个稀碎。

  所以,就在他一夜暴富之后。他立刻是通过子产,给郑国的公室进献了一大批财物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政治嗅觉。

  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为人处世。

  总而言之,李然如此做,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表示对郑国公室的尊重。而另外一方面,自然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己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正所谓“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译:跟着老虎走的路很宽,幽隐起来的人能够保持吉利)

  李然虽然已无法成为“幽隐之人”,但是,尽可能的让自己摆脱众人的各种目光,这对于李然而言,也是极为重要的功课。

第二百零八章 庆功宴君臣赋诗

  新政的实施,最躺赢的那绝对属郑国的公室了。

  随着公室的府库也逐渐是殷实了起来,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郑伯,为了感谢子产替他治理郑国的功劳,所以特意是在德明宫设宴庆功,美其名曰君臣同乐。

  李然自是也是被叫了去的,他虽只是个行人,可新政所配套的子钱法毕竟是他一手操持的。

  而子产新政之所以能取得今日如此的成就,很大程度上也还要归功于他。

  所以于情于理,李然都不该缺席这一场庆功宴。

  不过要说起来,李然来了郑国也有三四年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郑国的国君——郑伯。

  宴席之上,见得郑伯约莫四十来岁,身形臃肿,大腹便便,嘴边还留着短须,颧骨微陷,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些其貌不扬。

  不过即便郑伯长相如此,李然却也不敢小视。

  毕竟在经历过平丘之会后,他可是深刻理解,这时代,任何一个国君都绝对是有点本事的,不然何以能够驭臣呢?

  “来来来,二位功臣,且与寡人共饮一盏!”

  “此番新政,你二人居功甚伟,寡人不胜感激。待日后,我郑国届时还需多多仰仗二位之大才啊!”

  郑伯举盏,脸上堆满了笑意。

  新政取得成功,公室获利也是颇丰,郑伯又如何能不高兴呢?

  当然,他之所以这般高兴,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若能按照目前新政的推行速度,只需不出数年,郑国得以重登天下舞台的夙愿也绝非只是妄念了。甚至,说不定还能重现当年庄公小霸之盛况也未可知!

  而他郑伯身为庄公后人,若真能够得以重现当年的先君之治,那对于他而言,也毕竟是个能够流芳后世的美名。所以,他又岂能对此不感到兴奋呢?

  而子产与李然此时闻声,也当即是起身举盏,并甚是恭敬的一饮而尽。

  “君上谬赞,侨愧不敢当。”

  “侨既为郑卿,自当以企我郑国之千秋大业,此乃臣之使命也。”

  随后,子产当场是即兴赋了一首《桑扈》:

  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祜。

  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

  之屏之翰,百辟为宪。不戢不难,受福不那。

  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敖,万福来求。

  要说这时代的公卿大夫,其实话术还真是都不差的。尤其是在这种公众场合之下,每每要表达谦虚、欢乐,亦或是奉承、恭维,那最高级的表达方式,就莫过于赋诗了。

  就好比子产的这一首《桑扈》,一方面是用以表达自己的谦逊——我子产能有这些功劳,那都是上天的庇佑。

  而另一方面,也是暗喻是郑伯领导有方,所以他子产才能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所以,郑伯这时候,也同样是即兴赋了一首《黍苗》的第 四 章,以作为对于子产的答应: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则宁。

  很显然,这是郑伯将子产给比作了召伯,这也是在夸赞子产一心一意,为了郑国是鞠躬尽瘁,也算得是对子产的一种肯定。

  ……(这里就不灌水啦^O^)

  朝堂之上,赋乐齐鸣,君臣一派其乐融融之景,场面一时都好不欢快。

  可唯独这丰段,是坐在那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丰段身为上卿,自然也在宴席之上,他听闻子产之言,却是一言不发,甚至有同僚前来劝酒都被他是一一回拒。

  脸上又不由是露出一丝不屑,眼角微微闪过,又满怀着对李然的一抹嫉恨,独自将盏中的醴是一饮而尽。

  他当然也是聪明的。

  郑伯如今正在兴头上,而且李然还特地是给公室送了厚礼。要是他这时候去故意搅局,硬是在那拆台,那他自己其实也是讨不到任何好的。

  所以,尽管心里是极为不痛快,但他却并未在此时出言不逊,仍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与他截然不同的,乃是罕虎。

  子产乃是他的世叔,他二人的关系可谓是无比坚贞。现在子产有了这般的成绩,那他这个当首卿的,自然也是有一番功劳的。所以,他那脸上当然也是荣光无比的。

  只见,他起身朝着郑伯躬身作揖,而后开口道:

  “君上,国侨与李然二人,这段日子为我郑国是殚精竭虑,夙夜操劳,可谓是人臣之楷模,后世之典范啊。”

  “只不过,李然至今仍是个行人,于我国朝政依旧是不得言议的。如此人才若不得其用,实是可惜。所以,还望君上借此机会,对李然是授之以封赏。”

  提拔李然,乃是子产与他原先就一同商议过的。

  按照子产的说法,现如今李然对于郑国而言也是愈发的关键。所以,若只让他继续担任区区一介行人,显然已经是不合适的了。

  要让李然能够其才尽用,那就必须授予他更高的官职,另外,也同时可以对丰段,驷黑这些保守派起到进一步压制的效果。

  只不过,这件事他们俩虽是在那商议了许久,却独独是将李然给一直蒙在了鼓里。

  所以,此时饶是李然闻言,亦是不觉有些错愕。

  因为,他倒是从未想过要在郑国的仕途上再更进一步。

  正如当初他在鲁国襄助鲁侯后又悄然离开一般,他对自己一直是有着清晰认知。

  他深知自己这样的人位列朝堂之上会给君主带来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也知道这对于自己而言,又将是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通过仕途来达成自己心中的使命,他也其实是一直在探索一种全新的方式,来达成自己最终的目的——匡扶天下。

  面对罕虎当下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举贤推荐,李然一时只觉得十分的尴尬。

  更何况,他所擅长的,无论是阴谋也好,阳谋也罢,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所以,郑伯若当真答应了下来,那对郑国而言反倒是有些不美。

  只不过,面对当国罕虎的提拔,且还是在郑国国君的面前,他若就此出言婉拒,又会给人感觉是是颇不识抬举,所以他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嗯,卿之所言在理!”

  “寡人虽深居宫中,却也听闻李然之事迹甚多,确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唔……那以卿之见,该许他亦何等官职为好呢?”

  其实郑伯也是很清楚的,就凭李然前后这两三年里的功劳,许他一个下大夫的官来当当,那是绝对不过分的。

  但他故意问及罕虎,也是授意罕虎可亲自裁度之意。

  子产闻声,洞若观火,当即不着痕迹的朝罕虎使了个眼色。

  “依臣愚见,以李然之才学德性,可官居下大夫,任大府之职!”

  大府,也就是主管一国财币的行政部门最高长官。

  用后世的话来讲,大致相当于“央行”的地位,乃是掌管财币赋税的九府之首。

  在这年头,大府这种职位可以说已经是个顶级高管,其地位也已是仅次于当朝六卿的了。

  虽说只是个下大夫之职,可其重要性可谓是不言而喻。而且其实际的职权,那也是有着极大的可操作空间的。

  毕竟在郑国,商贸的繁荣直接造就了财币的兴盛。而李然又是背靠着祭氏这样的商贾大族,当他再有了这一层便利后,说李然将成为能够左右郑国经济的第一人,那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听到这里,丰段端着杯盏的手,不自觉的又是轻轻一晃,顿时将目光投向了郑伯。

  很显然,若当真氏让李然当上了大府,那日后他们这些上卿封邑内的粮食赋税岂不都要看李然的脸色了?

  想到李然这之前的种种,就譬如前脚刚给自己送礼讨好,后脚就在乡校集会上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而今李然却还要官居大府之要职,那日后他自己岂不是直接要仰李然的鼻息了?

第二百零九章 伍举报丧

  对于罕虎与子产而言,李然若能官居此等的要职,那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

  可对于丰段而言,那便是灾难。

  现在李然不过是一介行人,仅仅是仰仗着祭氏,以及子产的支持便能在郑国内是呼风唤雨。

  若届时当真是让他手握了郑国的财政实权,那这李然岂不是要直接骑在自己头上来了?

  眼见罕虎已将此事给提了出来,郑伯也已有了准许之意,丰段不由一时急得团团转,这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一般。

  但奈何此间如今也没他说话的份儿,今晚的庆功宴本来就是给子产和李然准备的。

  而且,他若在此时横加阻挠其升迁,想必国君也会很不高兴。

  得罪其他人他丰段当然不惧,可得罪自己的君上,他丰段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虽说,郑国的国君素来是不管事的主。但是,在名义上,他依旧是郑国最高的统治者,而且,他若是直接在明德宫翻脸,那日后子产还指不定会给自己怎么穿小鞋呢。

  当然,此时德明宫内,除了丰段外,其实还有一人的心里自然也是极不痛快的。

  没错,那就是驷黑。

  自从他与丰段闹翻脸以后,他虽强行要求罕虎等人将自己也列入了七正卿之一,可至此以后,这朝堂之上的事,他却反而是变得两边不靠了。

  而且,也压根就没法靠。

  无论是丰段还是子产,如今对他的态度其实也都一样。毕竟谁又敢跟一个即刺头,又嘴上不把门的,做事还特别跋扈的人为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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