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232节

  谁知李然道:

  “确切的说,你之所以会选择犯上作乱,就是有人安排卢蒲嫳诱导你这么做的。”

  “因为,只有你造反了,彻底自绝于齐国的朝堂,你手中的权力才会失效。那么躲在其背后之人才有机会能够就此将你一举击垮。”

  “但倘若你并未造反,那么卢蒲葵与王何虽是杀了令郎,但他们的行为便已是赤裸裸的造反。你所能采取的应对方式应该是有很多的,毕竟你可是齐相!”

  所以,迫使庆封站在齐国朝堂的对立面,乃是这个计划的关键。

  可惜的是,当时的庆封并未看清楚这一点。

  “卢蒲嫳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当时与老夫可是一条船上的,他这么做,那岂不是等于置他自己于死地?”

  庆封依旧是想不明白。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李然也一时没什么头绪,毕竟这件事对于卢家而言,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的不对劲。

  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此时,只听李然是继续言道:

  “从他们最终被放逐燕国的下场来看,他们当时也并不知道幕后之人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做。所以,无论是卢蒲葵还是卢蒲嫳,他们应该都是遭人利用。”

  “而这些人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将你给赶出齐国。”

  “至于那一支所谓的奇兵,你想过没有,齐侯本就在这整件事情中都显得十分的安静,安静得就好像他根本没出现过一样,你不觉得这也很奇怪么?”

  确实,齐侯与齐国的朝臣,在庆封之乱这件事中,都显得十分安静,这的确很诡异。

  特别是齐侯,他作为一国之君,庆封乃是他的齐相。齐相造了反,国君却毫无动静,这说得过去吗?

  “你的意思是,那支奇兵,很可能是齐侯安排的?”

  庆封试探性的问道。

  李然摇了摇头,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只道:

  “即便不是齐侯,那也是必是齐侯暗中所默许的,与他注定是脱不了干系。”

  “所以,驱逐你离开齐国的这个阴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上下合谋,根本就不单单是卢蒲葵与王何的个人行为。”

  “而能够运筹如此之大的计划,且参与其中的,更是无一例外的将其中的关键人物悉数驱逐,除了暗行众,你觉得还能有谁有这个能力?”

  话题最终是回到了“暗行众”上。

  庆封之乱从一开始到结束,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不是死就是被驱逐,齐国上下更是安静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朝堂,更像都成了看客一般。

  而能够让整个齐国朝堂都充当看客的,除了暗行众,试问还能有谁呢?

  这件事的背后只有可能是暗行众在操纵!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得李然的猜测,庆封更加想不明白了。

  毕竟,当时的他还是暗行众的主事之一。即便要替换,那也犯不着用这样的一种手段不是?

  暗行众采取的这种方式,更像是想让齐国的权力发生更迭,而并非是单单只为了驱逐于他。

  “那接下来,你为什么会选择出逃鲁国呢?”

  李然没有回答他,反而是如是反问道。

  庆封闻声,一下子愣住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道:

  “除了鲁国,当时老夫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的,除了鲁国,当时的他当真没有别的选择。

  燕国他是不可能去的,那地方根本不存在任何让他再起的可能。

  而晋国一直以来都与齐国不对付,他一个齐国乱臣跑去晋国,虽说不一定会被晋国驱逐,但按照当时的执政卿赵武的性格,他大概率也一定不会受到晋国的款待。

  所以,他唯一能去的,便只剩下了鲁国,再加上当时在鲁国一手遮天的季孙宿,正是他所知的暗行众主事之一。

  所以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为什么最后又要去了吴国呢?”

  李然继续问道。

  庆封闻声,再次回忆道:

  “出奔吴国,当真只是一个巧合。那时候季孙宿正与鲁襄公明争暗斗,鲁襄公自从楚国回了鲁国后,便执意要修建楚宫,而季孙宿对此颇为反感。双方在朝堂之上也多有争论。鲁襄公彻底被激怒后,便不顾季孙宿的反对,强行颁布了修建宫殿的召令。”

  “而我们暗行众,素来是视楚国如大敌的。无论是因为他的君权独大,亦或是它对于我们中原的威胁。毕竟,一个强大而统一的楚国,对于由我们这样赖以分权而立的卿大夫而言,说它是洪水猛兽亦不为过。”

  “季孙宿因此而感到了危险,而此时吴国又恰好又遣了使者前来访问鲁国,这才让我跟随吴国使者去到了吴国交涉,以期能够以吴制楚。”

  其实,就连庆封自己都能感到这件事乃是有人在背后运营,可是他却并不知道这人到底又是谁。

  所以,他只能将这件事暂且称之为巧合。

  因为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尤其是那个从吴国来的使者,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征兆。

  而季孙宿的安排也显得十分唐突,他直接让庆封跟着吴国的使者去了吴国。当时也并未再多言一句。

  “换句话说,如果是有人安排了这件事。那么无论是季孙宿,还是吴国,其实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对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 能被利用,也是种幸福

  暗行众的行为,纵是聪明如李然,也并不完全能够将其琢摸透的。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既然庆封之乱乃是暗行众在幕后所安排下的,那么庆封之所以会去往吴国,那也一定是他们的安排。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暗行众如此策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说到底,庆封在齐国为相时,好歹也是暗行众的七名主事之一。他在齐国的影响力及权力都不可谓不深厚。

  若暗行众真如庆封他自己所言的那般,乃是一个由各国权贵所互为联合构成的组织,那暗行众将庆封赶去吴国的目又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说……只因为在齐国,他们已经物色了一个比庆封更适合的人选?

  “小子,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背后其实都是暗行众的安排?”

  庆封显然是有些不太同意李然的这种猜测。

  这也难怪,毕竟他对于暗行众,本就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与着迷。

  所以,对于这一言论,他的眼神中不经意间不由隐隐透出了一丝的不屑。

  “哦?大夫难道还是不信?”

  “老夫自然不信。”

  如果说李然一开始猜测庆封之乱乃是暗行众所为,庆封还有些能信。那么让他出逃吴国,庆封便是打死都不会相信。

  因为这两件事,从最终的结果上看,乃是逻辑完全相反的两件事。

  驱逐庆封离开齐国,导致庆封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而驱使他去吴国,最终却让他成为了钟离国的国君,东山再起。

  倘若这两件当真都是暗行众所为,那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这样做的呢?

  难道说他们只是为了让庆封感受一下大起大落的滋味?

  这种完全矛盾的做法,简直可以被看做是“荒谬绝伦”。

  庆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李然的猜测是嗤之以鼻,他完全不相信他所偏执的暗行众,会无聊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在它看来,这也完全不是暗行众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

  “可是大夫想过没有?”

  李然眼神忽的凛冽,盯着庆封道:

  “你之所以能够成为钟离国的国君,难道只是因为你以前身为齐相的身份?”

  庆封在逃到吴国后没多久,就被当时的吴王诸樊给封为了钟离国国君。

  当时的吴王诸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庆封以前在齐国为相,他为了彰显吴国对于别国人才的重视?所以才这么做的?

  显然不是。

  从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来看,钟离国的存在,显然是对于吴国是大有裨益的。无论是战略物资的输送,亦或是对于他本身的战略扩张。

  自此之后,吴国在与楚国争雄的道路上也走得可谓是更加的坚实,且更有了几分把握。

  而庆封的齐人身份,可以说,仰仗着原本齐楚之间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及齐国乃姜姓之邦的身份,显然由齐人来充当这一可以从中斡旋的角色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再加上他虽已经不是暗行众的主事,可他仍是暗行众其中一员,有这一层身份在,他这个钟离国国君的作用当然就更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所以让庆封成为钟离国国君,无论是对吴国而言,还是对于整个中原而言,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呵呵,就是当真如你所言那又如何?”

  “老夫这些年在钟离国忍辱负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重返七君之列!”

  庆封的意思很明白,无论这一切是不是暗行众安排,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因为他在钟离国做的这些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巅峰。

  倘若,之前的种种还当真是暗行众所安排的,那他或许还反倒是更加喜闻乐见了。

  这让李然一时感到十分的不解,他不禁是皱眉看着庆封问道:

  “即便是被利用至此,你居然也毫不在意?”

  “利用?呵呵,你这竖子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啊!”

  庆封忽的一笑,脸上不屑之色顿时满溢,并是嗤笑一声后言道:

  “你李然好歹也是个知书明理的,且洞察人心之人,居然也能说出这等的浑话来?古往今来,凡是史书所载的,又有几人不是在利用别人的同时又为他人所利用?”

  “想我兴周五百年之太公姜子牙,文王之所赖。难道这不是利用?”

  “况且,你敢说你在曲阜扶持鲁侯上位之时,就没有想过要利用旁人之力?那你与晋国的韩起与羊舌肸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而你如今在楚国,这种种的策划之中,难道就不是为楚王所利用?”

  “大家不过都是同命之人?又何分彼此呢?”

  话音落下,条石堆砌而成的监牢内顿时鸦雀无声,饶是孙武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静默思索起来。

  庆封说的显然没有问题,而且放眼整个时代,整个世界,他的这种说法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点。

  在这样的世道下,人与人之间本就充满了“利用”与“被利用”,而各个势力,无论是家族,亦或是邦国,为了强大,为了能够延续辉煌,也都在千方百计的“百般利用”他人。

  而暗行众作为穿插于各国之间的地下组织,更是对此不亦乐乎,这又有什么问题?

  这难道不是这个时代的现状?

  难道这不是人性的体现?

  大家既然都这么干,暗行众也这么干,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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