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寿过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乃是这一时期在越国最为声名显赫的大夫。而就是如此的身份,当年却在楚王主持的申地会盟之上,因为迟到而被楚王于诸侯面前是当众羞辱。(其中也有说法,说常寿过可能就是越王允常,不过此处作者君并未采用这一说法。)
而楚王当年为什么要羞辱常寿过呢?倒也并非是他真与常寿过是有什么过节,实则是为了他后面能够名正言顺的刁难宋人而作的一番铺垫。
观从亦是据此,大胆潜入楚军营地,准备策反常寿过。
……
此刻,伐徐的楚军已是稍做休整,也摆出了一副准备东山再起的姿态来。而且眼下毕竟太子禄和诸位公子都驻守在国都,况且郢都内亦有郤宛坐镇,说不定他们此刻已是稳住了后方,专等楚王得胜回归。
而稍稍认清了现实的楚王,也不由是想到了他的那些子嗣们,也自然而然的也是打起了些许精神。
观从亦是胆大心细,他穿着辎重守卒的装扮,直接混入军营暗中观察。
几经搜索,他终于是摸清了常寿过的所在。深夜时分,待到众人熟睡,观从又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常寿过的营帐内。而常寿过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虽是半睡之中,却陡然被观从的这一动静给惊觉过来,不由一跃坐起,噌的一声,从身边拔出了佩剑。
观从见状,立刻沉声应道:
“将军切勿声张!”
黑暗中,常寿过也并不慌张,冷静的站起身来,而长剑则始终横在胸前以做防备。
“你是何人?”
观从俯下身子,以示诚意:
“禀明将军,吾乃先君卜尹观起之子——观从!”
常寿过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将长剑是搁在观从的肩头,观从亦是不由从剑刃中感受到一丝凉意。
“哦?原来便是你!楚王眼下正欲杀你而后快,你何敢深夜入营?当真是不知死活么?!”
“观从只是前来劝谏将军的!将军还可曾记得当年申之会上,熊围嚣张跋扈,竟是当众侮辱了将军。这一耻辱,难道将军是忘了吗?”
常寿过闻言沉默不语。
“将军既身为越国重臣,越王之下,便属将军最大,当年却受得楚王如此侮辱。即便是将军再宽宏大量,不予计较,但是楚王如此对待将军,却又是置越国于何地?将军对此难道就全然无动于衷么?”
常寿过手中的剑反倒是重重压了下去,观从不得不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哼!都不过是往昔之事,而今你旧事重提,无非是要在其中挑拨。呵呵,似你这般卖主求荣之辈,难道还以为本将军会愚笨到听信于你?哼!这便随本将军去见面楚君,看你如此的巧言善辩,能否保得住你自己的一条性命!”
常寿过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观从给提拎起来,观从却低笑一声:
“呵呵,将军此举,可无异于自寻死路啊!观从既然敢来,又何惧死?只是……怕将军是要误了大事啊!”
常寿过闻言,不由嗤鼻一声道:
“自寻死路?竟还在此地危言耸听,你以为这些巧令之辞本将军会信?”
观从依旧十分的自信,只用手指捏着剑刃,并是小心挪开后,又是浅笑说道:
“将军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但终归也该为越国考虑吧?观从深知楚越两国交好,然而现今楚王之势已衰,流亡于晋国的王子比此刻正快马赶回,若不出意外,不日便可继得楚王之位。而将军之所以在此,亦无非是为了两国盟好,既如此,将军何不再细细寻思一番?”
常寿过闻言,在细细玩味了一番后,便是收回长剑,并立于榻旁:
“起来吧!”
观从闻言,这才站了起来,而接着营帐外映进来的篝火,常寿过这才看清了观从的容貌。
“哼!当真好大的胆子!”
“将军,观从冒此奇险,虽是别有所图,但也是替将军指得一条明路。将军现在固然可以继续跟着楚王,但楚国亦是迟早归属于他人。届时,将军若执意与新君为敌,那楚越两国之间,可就微妙得紧了。”
“将军难道是准备助纣为虐,引得楚越两国就此交恶?倘若如此,届时吴国再趁乱伐越……将军难道就不怕越国再遭横祸?!”
常寿过一听,不禁便是有些迟疑了起来。
没错,他对楚王本就是有些不忿的,但是毕竟此番是来协助楚王讨伐吴国的,所以他之前倒也算得是兢兢业业。
但如今,经过观从这么一说,前后这么一捣鼓,且不说当年申之会的屈辱,即便是出于越国的整体利益考虑,他现如今的处境也确实是极为尴尬。
他身为越国的重臣,若是继续掺和在他们楚国的内部争斗中,一旦是另一方胜出,那么对于越国而言,也必然将会是一场大难。
“那……你以为,我越国如今该如何自处?”
“只要将军莫要再助熊围,熊围必不能攻克徐国。徐子之母乃是吴人,将军不助熊围伐徐,即便是对吴国亦是能有所交代。而待得我楚国新君继位,将军在楚国亦可不再为难。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但是……若楚王取胜了呢?”
“呵呵,楚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断无道理取胜。更何况其子尚在郢都,又何惧之有?”
“你是说……王子比当真能回得郢都夺得王位?”
“如今,楚王已受困于此,而之前被楚王所打压的贵胄们又皆是在暗处蠢蠢欲动,再加上有王子弃疾从中运筹,何愁大事不成?”
常寿过听到这些话,沉默不语。寻思了许久后,却又是挥了挥手:
“先生之言,本将已然知晓,你这便去罢!”
观从知道常寿过其实已经被自己说服,只是他还需进一步的观望。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于是,观从便没有再言,径自是遁出了帐外。
随后,观从便连夜逃离了楚营,而常寿过此刻,也已经是被埋下了反叛的种子,只等到时机成熟,便自可开花结果。
……
另一方面,王子弃疾且按观从之计,也并不着急前往郢都,只让务牟与史卑是先行,以期谋害太子禄和其他的公子。而他则是静待着其兄王子比和王子黑肱的到来。
观从又连续数日赶路,赶回了蔡国,而王子弃疾在得知观从已在郢都布下了大局,而且越国常寿过那边竟也已是被妥妥拿捏后,王子弃疾也是极为敬佩观从的计智和胆识。
随后,观从又去面见了蔡国的大夫朝吴。
朝吴在蔡国被灭之后,一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侍奉着王子弃疾。
当他看到观从的到来,知道他算得是蔡公身边的红人,便是极为恭敬的说道:
“见过卜尹大人!”
观从闻言,亦是躬身还礼:
“大夫不必多礼!今日观从前来,实则有一件要事与大夫相商。”
朝吴甚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观从。
“吾乃区区一亡国大夫,现只知安心侍奉蔡公,却还能有什么要事?”
观从眨了眨眼睛,在朝吴耳边说道:
“楚王的遭遇,想必大人已经知道了吧?”
“嗯,在下略知一二。”
“那大夫……何不趁此时机光复蔡国?若现在不作,那日后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观从此语一出,朝吴很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他只当观从这是一番试探之语,若回答得稍有不慎,恐怕便会立刻遭来杀身之祸!
第三百九十七章 王子比的黑锅
朝吴听罢,只觉得一时冷汗淋漓,不寒而栗。
“卜尹大人何出此言?在下毫无此意,蔡公文成武略,又深得我蔡人之拥护,我蔡国如今四境安泰,又何必再言复蔡?”
观从微微一笑。
“呵呵,大人不必惊恐,这本亦是蔡公之意!”
朝吴不由一怔,颇为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王子弃疾身为蔡公,为何要怂恿蔡国旧部复国?
“如今楚王蒙难,虽暂时还未薨逝,但其大势已去,将士们也都日夜思归,不日便会分崩倒戈!而蔡公如今正欲前往郢都稳定局势!蔡国正可趁此良机而复立!”
朝吴闻言,却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吾等蔡人既已归顺楚国,蔡公即便前往郢都,蔡地也合该听命于蔡公……”
“哎……朝吴大人啊,你终究还是不解四王子的心意啊!其实灭蔡之举,又岂会是四王子的意愿呢?当初之所以授命为蔡公,也皆是木已成舟,为了不致蔡国生灵涂炭,四王子才不得已允下了此事!”
朝吴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回道:
“是,蔡公心系蔡地百姓,实乃我蔡人之福!”
“如今四王子之意,便是让蔡国复国!据闻蔡景侯之少子庐尚在,正可当此大任!朝吴大人可去寻他,辅立为君!”
朝吴闻言,不由又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蔡公……当真有此意?”
“观某欺你又是作甚?蔡公早已有言,待复国之后,尔可自携新君,迁于南面,建都新蔡!大人以为如何?”
朝吴闻言,便立马是跪拜在地:
“那就全都仰仗卜尹大人了!至于上蔡之地,往后便世世代代皆归于楚国,我蔡人不敢再有丝毫染指!”
观从亦是装模作样,且是扶起了朝吴。
“不必如此,此皆为四王子之恩德!朝吴大人可立刻派人去寻少子庐,四王子不日便会离开,对了,另外……还需你们再做得一件事来!”
“卜尹大人请说,只要是朝吴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四王子如今欲立王子比为楚国新君,此间还需得尔等鼎力相助!如若不然,楚王一旦再次得势,不仅是蔡国复国无望,日后恐还会受到楚王的报复牵连呐!”
朝吴闻言,亦是连连点头道:
“卜尹大人所言甚是!”
“嗯,既如此,那大人便去召集蔡国旧部,寻找少子庐,谋划复国之事吧!”
朝吴还多少有些疑虑,所以是很明显的又迟疑了一下。
“四王子所谋之事,极为隐秘,观某都如实告之,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时不我待,此次机会若是错过,日后恐怕便再无此等良机了!”
“诺!只要能让蔡国得复,在下纵是万死亦无憾矣!在下这便去办!”
而观从刚从朝吴这边出来,便是立刻接到了王子弃疾的召见。观从匆匆赶到,王子弃疾一看到观从,便是极为热情的拉着他的手问道:
“如何?朝吴那边可有结果了?”
“四王子请放心,朝吴听闻不日便可复国,已然为之所动。眼下正竭力找回少子庐!而上蔡之地也皆答应是从此割给楚国,如此也算得是能有所交代了。”
“好好好!先生这些时日甚是辛苦,但是眼下却还未到休息之时。如今我那两位愚兄已然是到了郊外!还请先生前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观从淡然道:
“诺!既如此,便请四王子且在此静候佳音!”
观从整理了一下衣冠,便是带了一队人马,出城迎接王子比和王子黑肱而去。
他二位由于久居他国,甚是没落,其身边也没几个随行的侍从。因此,他二人一时也不敢贸然进城,正在踟蹰彷徨之际,但见迎面是来了一队人马。
王子比和王子黑肱对视一眼,脸上多少有点惧意。
只见观从上前行了一礼,说道:
“二位王子安好,四王子已等候多时了。”
“季弟既召我二人前来,他为何不来亲自见我们?”
王子比如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