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李然的主要目的毕竟还是为了要郑伯能够严惩丰段和竖牛等人,并是声援子产大夫,好让其重新掌握朝政。
因此,一时间,郑邑内的恐怖氛围与郑邑外的一片祥和可谓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因为两方的战事得以稍缓,所以鸮翼和范蠡的消息也就自然而然的传了出来。
待李然和孙武一起看完,不由是对视一眼,孙武先开口说道:
“先生,这件事实是无稽之谈!这世上哪有鬼魂杀人的道理?若是如此,那武身为百战之人,在战场上可谓是杀人无数,那武的这条命,岂不要被索了千百回了?!”
“嗯,我也是这般想的。但鸮翼和少伯数次见到那无头冤魂,那伯有之身还能飞起数丈之高,这绝非人力所能为之的!想来这其中必有缘故!但无论如何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得这些,恐怕这背后之人亦非常人啊!”
孙武闻言,亦是不禁眉目一挑:
“嗯……先生所言极是……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李然双手别在身后,他们现在已临近郑邑城门,目力所及,便可看到城墙。只见城中此刻正寥寥升起几缕炊烟,竟似平添几分凋敝衰微之色。
“长卿,你速给鸮翼和少伯传去信息,让他们继续暗中观察,但莫要轻举妄动!此事虽然诡异,但一切仿佛都对我们有利。既然搞不清楚对方的手段,那么便暂且静观其变就好。另外,让范蠡务必保护好子产大夫的安全,我是担心……那丰段死期将至,或许会狗急跳墙,禽困覆车!”
“喏!武这便去!”
……
城内的丰段嘴上说是不怕,其实内心深处恐惧到极致,这天又受了郑伯宁的召见,丰段本出于安全考虑,不愿前往,但又碍于君臣的名分,他又不得不去。
所以,虽是在大白天,丰段却依旧是大张旗鼓,里里外外围了几十人,再加上前方清路的人员,仅百步的距离,竟是簇拥着上百人。
丰段进入宫内,朝觐郑伯,郑伯宁自也是听闻了伯有鬼魂杀人的传言。而驷带的离奇死讯,也让他是心存惧意。
“段卿,带卿之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理说,他好歹也是我郑国正六卿之一,家中戒备按理是足够森严的,怎会直接被人惨杀于自家大门?难不成,当真是那伯有的鬼魂作祟?”
“君上!鬼魂之说当不得真,想来必是他自己树敌太多,最终引来的仇家所害。那凶手又有意借近日来的鬼魂之说,以期达到脱罪的目的。臣如今正加派人手,严加勘查,定会将此事调查得清清楚楚!以解君上之惑!”
郑伯宁闻言,不由叹息一声。
“段卿能如此说,寡人甚是欣慰……只不过,寡人还听说……这伯有魂魄的下一个要杀的便是……”
郑伯宁的话还没说完,却看到丰段的眼神骤然间变得极为犀利。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话,却又一时被塞了回去,说不出口了。
毕竟,他眼前的这个丰段,如今乃是在郑国独揽大权的权卿,且谁都知他手段狠毒。因此,纵是他贵为一国之君,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半晌过后,丰段又稍稍缓和了一下眼神,并是继续躬身道:
“君上,此等流言根本不足挂齿,望君上也不必放在心上!”
郑伯宁听罢,又甚是不自然的笑了笑。
“好吧。对了,卿可知晓现在李然的动向?这驷氏宗主突然过世,其子驷颛自也是不能再领军了吧?”
“李然目前正陈兵于城下,在那邀买人心。不过君上不必担忧,臣已有了安排,定不会误事。更何况,那些追随李然的毕竟皆为叛党,人数亦不多,故而也绝不敢贸然叩城……”
“嗯,这些乱臣贼子如此大逆不道,而如今城内亦不太平,可千万不能让他有什么可趁之机!”
郑伯宁并不知道李然此行的目的,他也已经完完全全被丰段等人的言辞所蒙蔽。
毕竟,这自古以来,凡以“清君侧”为由的口号,无一不是叫的震天响的。但到头来,又有几人是诚心尊君的呢?
到头来,一个个的,还不都是篡逆之辈?
“君上放心,李然固然名声在外,但是毕竟人少,掀不起多大风浪!而如今郑邑内虽也事情烦多,但想来也终有风平浪静之时!”
君臣如是把话说完,丰段也不敢逗留太久,便立刻是从宫里出来。
周围的前簇后拥也让他稍稍心定。便在车舆内寻思着接下来该如何作。
李然在城外按兵不动,而城内又来了“伯有鬼魂”作祟。丰段思索许久,当他回到府邸,却见那竖牛正跪拜在大厅之内。
丰段看到他也是不由的冷哼一声。
“竖牛,为何到现在未抓不住那个装神弄鬼之人?”
“伯石大人,那……那人实在太过于灵活,竖牛也万没想到他能凭空飞起十几米之高……又……又是直接遁入黑暗之中……竖牛今晚一定再加派人手,必将此人缉拿归案!”
“哼!说话便是说话,说得这般支支吾吾的作甚?”
丰段很显然有些不耐烦起来。
竖牛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伯石大人,此人确实是太过于诡异,真的形如鬼魅一般。也许这鬼魂之说……真的并非是子虚乌有啊……”
“什么?!哼!一派胡言!”
“是是是,竖牛妄言,还请伯石大人莫要动怒。”
丰段来回踱步,陡然停下。
“这个‘鬼魂’自是要继续抓的,你若是嫌你那人手不够,那除了老夫的府兵之外,老夫现在就授意你可以节制郑邑各处驻军,一起行动!”
“另外……老夫这几日在左思右想,你觉得……这种事究竟是对何人有利?”
竖牛不假思索的说道:
“当然是子产大夫了!”
丰段此前借机斗倒子产,并将其禁足,却一直不曾杀他。只因子产在民众当中的声望极高,若是就这么将他杀害了,一个不慎,恐会直接引起民变。
更何况,丰段始终觉得,这子产也应该很难再有机会翻身。所以,丰段也就一直没有再把子产当成一回事,只放任他在那自生自灭。
但如今,伯有鬼魂事件的离奇发生,却毫无疑问是让子产又有了“可趁之机”。
再加上丰段素来疑心就重,所以他又如何不会再“挂念”起子产来?
“竖牛啊!此人看来是留不得了。你到时候就找个机会,直接将他杀了吧!”
“喏!”
对于这件事,丰段不必说的太多,竖牛便心领神会。如今郑邑乱成这个样子,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子产都是绝对留不得的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刺杀子产
范蠡和鸮翼在接到李然所反馈的信息之后,又经过一番商议,便决定不再去执意探究这个鬼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是将主要心思都放在了保护子产的身上来。
子产虽然得到了前往驷府吊唁的特许,但是在回府之后,却依旧是处于禁足状态。
而李然已经隐隐的推断出,丰段在自身受到人身威胁的恐惧支配下,会极有可能对子产大夫不利。
所以,鸮翼也在寻思着该如何与子产大夫再度取得联系。
这天夜里,他们二人去菜市羊肆附近转悠,却没有发现那个无头人出没。反倒是发现了官府是派了更多的人手在这边进行埋伏,想必是因为上次抓捕失败,丰段对此依旧是不死心。
二人见了,却也管不得这些,只管是直接绕路到了子产的府邸。
子产府邸的大门处,以及周边,都是由丰段派来的士兵把守着。
但这时,令鸮翼感到诧异的是,原本驻在门口处的士兵居然突然之间是换了人了!而这两个新来的守卫,又显然没把这看守大门的职责是当一回事。此刻竟明目张胆的在那盘腿坐着喝酒。
鸮翼见此情况,眉头一皱,想起李然的嘱咐,不由低声道:
“不对!子产大夫的府上守备竟如此松懈,只怕府内要出事!范小兄弟,你本领高强,不如就此混进子产大夫府中,务必护得子产大人的周全!我这便去找人,届时再前来接应于你!”
范蠡听罢,只点了点头,便直接是翻墙而入。到得府内,却发现此时内府的守卫也是极其松散。
范蠡也是越想越不对劲,便顺着廊檐,直奔府中后院,子产大夫歇息的地方。
待范蠡赶到之时,却凭着月光,突然发现子产的寝室的门窗上果然印出了其他的人影来。范蠡也来不及分析敌人几何,武艺如何,只身形一窜,便破窗而入,同时沉声喝道:
“住手!”
房内的几人正要动手,却被范蠡是一声喝止!不由得一愣,而子产亦从睡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范蠡噌的一声拔出佩剑,并与那几个人是缠斗在了一处。
显然,范蠡的突然出现是让那几名刺客亦是吃了一惊。黑暗中一阵缠斗过后,范蠡平剑刺伤了数人。这些刺客也自知绝非其敌手,只能是慌乱中夺门而出。
却谁知,这时正巧又撞见了特意匆匆赶来驰援的鸮翼等人。
鸮翼也二话不说,直接命人是将这些来犯的刺客是悉数斩杀殆尽,免得是让这些人再回去通风报信。
此时,子产的寝房内,地上还躺着两个刚被范蠡所刺伤的刺客。鸮翼拿出了火折子,点亮了屋内的油灯。
但见子产此时尚坐在床上,面对如此变故,却依旧是神色如常。他眯着眼睛,立刻便认出了鸮翼来。
“你不是……李然府上的家宰吗?”
鸮翼闻言,立刻是朝着子产行了一礼道:
“子产大人,鸮翼救援来迟,让子产大人受惊了!”
“呵呵,不迟,倒是刚刚好!”
接着,子产便从床上下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刺客,并是沉声问道:
“你们两个,是不是丰段派来的?”
而那两名刺客,还不待说得一句,只见他们忽地是都开始变得面目狰狞,竟是皆口吐一阵黑血来。
鸮翼见状,急忙去托住两人的下巴,却已是来不及了,他们都已服毒自尽了。
子产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冷笑一声。
“哼!丰段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待子产府上的下人赶来,并是料理了刺客的尸身后,鸮翼便又将李然现在的情况是转告子产。
而关于李然举义兵来讨郑邑之事,子产其实也略有耳闻。但毕竟他一直处于禁足状态,所以对此间所知也并不多。
此刻听闻鸮翼如此这般的说来,子产也不由是叹息一声来。
“哎,子明他还是这般的心系我郑国的,只是……不知一切是否还来得及……”
“子产大人,您可知伯有鬼魂杀人一事?”
“如今郑邑人人自危,侨又岂能不知?不过此事堪称不经之谈。侨以为,这世间绝无鬼魂杀人的道理!无非是他们做多了亏心事,心生惧怕罢了!”
“是的,其实我家先生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似乎对我等有利,所以先生拖在下给子产大人传个话,请大人这几日可一定要沉住气!现在他们愈是着急对大夫这便动手,那么便愈发说明丰段那必然是急了!”
子产思量片刻。
“无碍!既丰段有心如此害侨,那侨便也顾不得什么禁足不禁足的了,明日一早,侨便去到子太叔的府上小住上几日去,待过得一时风平浪静,如此也就无碍了!”
子太叔,也就是游吉,同是正卿之一。当年也是子产改革是支持者。他为人谦恭和善,是郑国上下所共知的“大善人”。所以,即便是丰段乱政,却也没有直接牵连到他。
故而,若游吉这时候有心想要“浑水摸鱼”,保得子产的周全,还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
范蠡始终站在外面守卫,不离半步,临行之际,这才进来拜见子产。
“久闻子产大夫贤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实三生有幸!”
子产笑道:
“哦?看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还能久闻侨之名号来?”
“那是自然的,子产大夫为田洫、作丘赋、铸刑鼎。对内择能而仕、对外秉礼而行。普天之下,无不交赞。蠡虽年轻,确是久闻大夫贤名,蠡绝不敢在此信口开河!”
子产一边听着,一边捋着胡须,听得倒也是极为受用:
“呵呵,小小年纪,竟也能有如此见地,实属不易。看来,是子明他又得一员大才啊!……”
只因子产如今还深陷禁足风波,鸮翼和范蠡为了避嫌,自是不便在府上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