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315节

  尤其是当这些人败局已定,他们就会选择毫不留情的把这些无用之人给一脚踢开,甚至是直接再踩上一脚!

  也是这件事之后,李然便是洞察到了一个胜机:那就是暗行众内部其实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宋国之乱既是如此,那么现在的巩简呢?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李然这边的突破口。

  李然来到软禁巩简的屋里,此时巩简的精神状态已是好了不少,此刻看到李然,见他满面春光,心下了然:

  “哦?击败甘鳅了?”

  “呵呵,侥幸得胜,甘鳅大军已为殿下亲率的大军所败,其人也不知所踪,如今殿下已坐稳京邑。那……你我之前的约定,可还算数?”

  巩简长长叹息一声。

  “呵呵,李子明,你倒确是有些手段,但我如今禁足于此,却也不知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李然稍一迟疑,坦然道:

  “呵呵,这又何难?在下这便陪大人出去走走,大人好歹也是一地之主,看了这城中的状况,自是能看出其中的真假虚实。”

  于是,巩简便和李然一同走出屋外,又来到城墙之上。而李然除了身后带着褚荡,也没有其他的护卫,展现出一种和巩简坦然相对的姿态。

  巩简四下观察了一番,对于城内城外的局势是一目了然。他确信了李然他们确实是打败了前来围攻的甘鳅。

  他又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四下没人,这才开口道:

  “单旗其实早与晋国有了联系的,而且约定一旦单旗有难,他们便会立刻出兵相助!”

  “不过,单旗似乎也有自己的考量,此前并不愿让晋国直接出兵。毕竟,单旗他又如何不懂得‘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所以,此前他曾寄希望于自己便能定鼎成周,独占这拥立周室之功!”

  但如今巩简和甘鳅皆纷纷落败,王子朝卷土重来,据京地而望成周洛邑,威望不减反增。所以,单旗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是向晋国借兵了。

  “所以,晋国势必会出兵的,对吗?”

  李然虽然猜到了这一点,但是还是放低姿态询问。

  巩简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答复,所以他在抱定决心一死之时,说出王子朝必定会落败,而王子朝面对的,也绝对不是单旗那么简单。

  “其实王子朝刚刚作乱之时,范鞅就恨不得马上出兵,但是是被单旗以局势尚在掌控为由给婉言回拒了,但时至今日,他只怕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除此之外,单旗在派我来讨伐京地之前,还曾另设一计,那便是准备佯退,并诱敌深入,让王子朝深入腹地,进而将其一举围剿。但那时,因其兵力不足,所以不能成事,但如今晋国出兵既然已成定局,那么此计或有成真的可能也未可知。”

  李然闻言,不由眉目一挑。

  “不知其具体操作如何?”

  巩简却不由得苦笑。

  “不得而知,但是人处逆境之时,尚能守时待命。但在面对巨大诱惑之时,还能否保持得住就是极大的考验!”

  李然闻言,不免是心中一动。

  “你的意思是……单旗可能会利用周王猛亦或是成周洛邑来做些文章?”

  巩简摇了摇头。

  “具体的,简也并不知晓,但想来这份大礼必是足以移人的!”

  “巩大人,关于暗行众……你又知道多少?”

  “说来惭愧,其实关于暗行众,简所知的也并不多,简只确信单旗定是与其脱不了干系。而我们周室之内,又皆唯单刘二氏马首是瞻。至于其他的,恕在下便一概不知了。”

  李然双手别在身后,朝城墙外望去。

  “那就……再说说你所知道的吧!”

  “我所知道的,便是周王贵的离奇被害,正是单旗利用暗行众所为。当然,单旗其实也是出于自保,当时周王贵已动了要灭单氏一族的心思!所以,单旗若不提前动手,只怕也不可能了……”

  “如此说来,周王贵就是是单旗所杀的了?”

  巩简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

  “是,但也不是。确切的说,乃是是暗行众所为!”

  “即便是他没有亲自动手,只怕是也脱不开干系吧?再说这般跟他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区别?”

  “那又如何?史书上可不会如此记事!这其中的区别还是极大的!只要没有直接动手,此事便入不了史册。那事后清算,也自然就不会算到单旗的头上!”

  李然听罢,不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巩大人,之前听你言辞之间,对周室倒还有几分敬意,对王子朝的斥责甚至也有几分道理。但为何那单旗行此悖逆之事,你却还要跟随于他?”

  巩简一只手放在城墙跺上,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

  “李子明,我当然知道单旗所为实乃天地难容,但我巩家也有巩家的难处。我若不如此行事,巩氏一族上下一百多口,他们的性命又岂能得保?还有我这宗主之位,简又岂能让旁人染指?!”

  李然痛惜道:

  “所以,你便跟随乱臣贼子,助纣为虐?甚至是搅得天下大乱也在所不惜?”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周王好歹也乃是周景王之子。周王室衰败已经很久了,至于谁当这个周王又有何区别?只要能尽快让周王室安定下来,究竟是谁坐在王位上,在简看来并无二致。”

  周王贵的谥号为景王,这个在国葬之时定下来的,不过因为葬礼之时,王子朝发动内乱,至今不曾平复,世人所知不多。

  “但大人以为这是听命于周王号令吗?大人这分明是在听命于乱臣贼子之命啊!”

  李然的斥责让巩简微微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过来。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若想要身居高位,保全宗族,有些事就不得不去做!家与国又岂能两全?简也只是行的宗主之责罢了!”

  李然听到这话,不免是心下暗叹,但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在这一世道,像巩简这样的重利而轻义的卿族几乎满地都是。再正直的人,也难免不会随波逐流。久而久之,这些人也就不得不做出一些有违义理之事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巩简的自悟

  对于巩简的这些个说辞,李然也不愿再在这件事上与他过多纠结。毕竟他的所作所为,也都是关乎自家老小的安危。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毕竟这其中牵扯甚多,某种程度而言甚至也谈不上谁对谁错。

  不过,对于单旗弑主的行径只怕是没得洗的。而王子朝若有朝一日得以定鼎成周,那么替他君父报仇也是必然的!

  只见巩简突然抬起头来:

  “该说的,不该说的,间都已经如实说了,先生准备何时放我离去?”

  李然思虑一阵。

  “大人放心,在下会找一合适的时机放大人你离去的,对此大人尽管放心便好……对了,然在此再冒昧问上一句,成周那边的情形又是如何?”

  “呵呵,成周如今人心不稳。以先生之才,若要轻取应是不难的。只不过,洛邑对于单旗而言,本身也不过是个面子罢了。若你们有朝一日真能威胁到洛邑,他们其实是随时都可以弃城而去的,大不了,周旗携带周王猛出奔也就是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便是单旗现在做的。

  当然,单旗作为周室的卿大夫,表面维护成周的统治也是必须的。

  “而你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便是周晋的联军,我其实也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们也最好是快些放我离开,不然恐怕,简的这条性命,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给夺了去!”

  是的,如果巩简死在了京邑,王子朝的嫌疑是绝对脱不干净的。而“巩简之死”,对于单旗,对于暗行众而言,也将会是他最后的作用。

  李然不由是想起之前巩简在监牢里的遭遇,对此也是不无有点担心。

  “我那一百府兵尽可能会护得大人的周全。另外,我也会尽快向殿下提及此事!”

  “另外,然如今却还有一句闲话倒是有些好奇。那就是大人你届时回去之后,若继续当得巩氏一族的宗主,公职于周室,又会再怎么做呢?”

  巩简听得此问,却是沉默了许久:

  “那单旗既不念同宗之情,要害巩某,那巩某又何必再替他卖命?况且巩某也已看清,如今上至周室,下至我们这些卿族,之所以会日渐暗弱,究其根本皆不外乎任人唯亲。所以,若有机会的话,简当改革弊政,打破门户之见,任用诸侯来的贤人,若得有朝一日匡扶周室,定叫单旗之流不得再如此跋扈!”

  李然知道巩简此言倒也非虚辞,毕竟他现在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但大人此举恐怕是要得罪了周室的其他大族,操作起来只恐不易啊!”

  巩简经过这些时日的冷静观察和思考,显然是看出周室内乱的根本原因。

  不过,李然也并无意和巩简深入讨论此事,也就暂且将此话放下。

  他将巩简送回到了软禁之所,随后便直接来找王子朝回禀此事。

  王子朝在听完李然的转述之后,猛然一拍面前的案几。

  “单旗匹夫,弑杀父王,此仇不共戴天!此贼骗得过旁人,却如何能骗得过本宫?此等贼子,待本宫入了成周,届时第一个清算的便是他!”

  “殿下,单旗委实可恨,日后自然是要清算的。但是眼下吾等还要面对大敌,据说晋国出手已为期不远,殿下可一定要冷静处置才是!”

  王子朝听到这话,站了起来。

  “嗯,先生所言甚是,那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朝洗耳恭听。”

  王子朝在自己原来的属下面前,一般都自称“本宫”,但在李然面前,却只称名,以及“在下”这样的谦称,其礼贤下士之心可谓是一览无遗。

  “殿下客气了。眼下我们兵力已达三万之众,若无晋国出兵,以京邑为据点,本可徐图慢进。而如今却不能这般做,因为敌方实力大增,京邑偏鄙,绝非安身之地。不如立刻派人潜入成周,此前成周洛邑内的国人,同情殿下的可不在少数。若能促成其百工之人发动内乱!届时我等便可直取成周以为安身立命之地!”

  原本王子朝发动内乱之时,所率的便是成周的旧部和百工。而在后来他被单旗所挫败后,这些执掌百工职事的司空,则又带领他们是在成周安顿了下来。

  所谓百工,在这个春秋时期也算得是“国人”的一部分,这些人平日里随看起来是人畜无害的,但其实也绝对算得上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正所谓:“论百工,审时事,辨功苦,尚完力,便备用,使雕琢、文采不敢专造于家,工师之事也。”

  其规模之大,行业之多,分工之明确,组织之严密,是足以撼动一城一邑的统治基础的。

  所以,若能在成周将这些国人给再一次策反了,即便不成全功,也会对敌方是一个外科手术般的分化瓦解!

  王子朝闻言,稍显有些吃惊。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可直取成周?”

  “正是!趁晋国出兵之前,直取成周!现在我们尚不能与周晋联军正面对抗,就该尽量避免,否则吾等定会吃亏。”

  王子朝点了点头。

  “那……先生可有人选潜入成周起事?”

  “然麾下有一人,可担当此任!”

  李然所说的正是观从,对于这等事,他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当年楚灵王在溃败之际,本想重整旗鼓,然而观从夜探楚灵王大营,面见越将常寿过,不仅是让楚灵王直接军心涣散,更是让常寿过临阵叛变。

  要论挑唆别人,没有比观从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既如此,那请先生派出此人!事成之后,朝定当大赏此人!”

  “然这便去安排……另外,然还有一事,这巩简既已信守承诺,希望殿下能让成全李然的信誉,放此人离开!”

  “这个嘛……”

  王子朝对此还是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说道:

  “在下得先生之助,胜过万千雄师!区区一个巩简,放了那便放了,先生自行处置即可!”

  “如此便多谢殿下!”

  李然告退,王子朝目送他离开,身边只剩下他的旧部,分别是阴不佞、尹圉、南宫嚚、鄩肸鄩罗父子等人。

  阴不佞等到李然彻底走远,从旁是忍不住说道:

  “殿下,这巩简之前种种劣行,可谓罄竹难书!若就此放任其离去,便无异于纵虎归山!臣以为万万不可啊!”

  “也罢!本宫既已言出,又岂能随意更改?如今本宫已得京邑,又何必去杀这么一个周室昔日的卿大夫,坏了自己的名声呢?眼下局势固然大好,但晋国不日便会出兵相助单旗,日后还需得多多仰仗子明先生,又何必于此等小事拂逆于他?”

  “是啊,阴不佞……一切都需得为殿下的大局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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