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319节

  荀跞和籍谈二人入得殿内,虽也是行的享礼,却显得是极为敷衍。

  他们也知道如今的周王猛,压根就主不了事。所以他二人一番见礼之后,也没想着要献上什么礼物,更不想是与周王多做客套寒暄。礼毕之后,便径直便要躬身退出殿去。

  这种行径,显然是根本没有把现在的周王给当一回事。

  就在这时,大殿之上有一人直接出列,并是直接指着他二人言道:

  “二位且慢!”

  荀跞和籍谈被这一声止住,抬头一看,原来说出此言的乃是太史苌弘!

  这时,只听苌弘是一边手指着大殿一旁的鲁壶发问道:

  “请问二位贵使,于礼而言,各方的诸侯皆要以周王为尊,而使节进殿拜见周王也应献上礼器,不知为何独独你们晋国的没有?”

  荀跞和籍谈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却回答不上。也知道这下倒是的确自己疏忽了,荀跞无言以对,只能是让副使籍谈作答。

  籍谈作为文官,毕竟也有些诡辩之术,他思索了片刻,随后便直接回答道:

  “当初,诸侯受封之时,都从王室接受了明德之器,用以镇抚国家,是以他们能够进贡礼器。但是我们晋国身处深山老林,常年与戎狄为邻,远离王室,天子的威信无法到达晋国,而我们又一直与戎人纠缠不休,时间都不够用,如何还能进献些何种礼器呢?”

  籍谈的这一番话,其实显然是没话找话。要知道晋国自文公践土之盟开始至今,一直是效仿齐桓公,保持着以“尊王攘夷”的姿态示人。

  所以,籍谈所谓的“攘夷”其实跟“尊王”又有什么妨碍呢?

  当然,籍谈的这些话,倒也是把姿态放低了,算是给了周王室一些面子。

  而苌弘却是有些得理不饶人,只见他依旧是神色淡然,更上前一步说:

  “籍谈,你难道是忘记了你们晋国的始封君唐叔虞,与成王乃是同胞的兄弟?既如此,又岂能说册封之时没有分到赏赐呢?密须之鼓和大路战车,是文王用来检阅军队之用。阙巩之甲,乃武王攻克商朝时所穿铠甲。唐叔虞接受了这些明德之器。其后晋文公接受了襄王所赐的战车,还有斧钺以及黑黍酿造的香酒不计其数,这些不是赏赐又是什么呢?”

  “有功勋而不废弃,有功劳而记于策书,子孙后辈不能忘却,难道这些都没有被记载?那唐叔虞的心哪里去了呢?而且你籍谈可也别忘了,你的祖先孙伯黡当初乃是掌管着晋国典籍的司典!你既然身为司典的后裔,如今得以以卿大夫的身份来主持国家大事,为什么反而忘了这些道理呢?”

  苌弘的这一番话让籍谈和荀跞都一下子有些回答不上来,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单旗也不知如何说话,朝刘狄使了个眼色。

  最终,却还是刘狄在一旁是和稀泥道:

  “二位上卿定是来援匆忙,又心系王室心切,故而忘了礼数。如此,不如待明日飨礼之时,再另行补上贡品即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荀跞和籍谈听得此言,虽对苌弘此人是极为恼怒,但又不便当场发作,也只得躬身作揖,允诺了下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周王猛尴尬的地位

  待荀跞和籍谈纷纷退去,周王猛此时却已是被方才的这一幕给吓得两腿发软。

  过了好一会,待周王猛稍缓过神来,这才对苌弘言道:

  “卿方才委实有些过激了,何必如此与他二人难堪?晋国如今出师前来相助,可是万万开罪不起的啊!”

  苌弘听得周王猛似有怨怼之意,但他又如何敢忤逆于他?只得是再拿籍谈来说事道:

  “籍谈此人的后代,禄位恐怕不能保了吧。他的言行举止,以及所举出典故,都已背离了其祖先,此等数典忘祖之辈,又有何惧?”

  苌弘这一番答非所问,虽明着是说籍谈,却实际上是在暗示周王猛:既然身为周王,就该拿出周王的样子。要不然,就和那籍谈一样,不过是空有其表罢了。

  周王猛虽然涉世不深,但他还是听懂了苌弘的言语。只不过,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虽然贵为周王,且单旗表面工作做得也都还算是看得过去,但是实际上大权都在单旗和刘狄的手中。所以,如今他们说什么,那便的是什么,周王猛也是不敢不听从的。

  周王猛想到此处,不由是长叹一口气。周宗势微,这本也是大势所趋,而他刚刚即位,能力极为有限,想要扭转这等局面,恐怕就是痴心妄想。

  苌弘见周王猛如此,也是不由低下了头,黯然神伤。

  ……

  荀跞和籍谈起在大殿上被苌弘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心中自是极为愤懑。

  于是,荀跞便是对单旗说道:

  “想那王子朝,不过占有区区三城而已,实不足为虑!既如此,大人不倒如是携王亲征!”

  “只是……唯恐世人这悠悠众口,会以此来恶语中伤。若是奉尊王之身如此奔波,只怕是会为世人所诟病啊……此举恐有不妥。”

  单旗对此不禁是犹豫了起来,而荀跞却又是冷哼一声道:

  “王驾亲征,自是再好不过,如何就不妥了?想那王子朝同是先王之后,皆因其亲力亲为,故而甚得人心!王畿之内,念其旧者不计其数。如今,若非王上亲征,又如何能够名正言顺?”

  荀跞这一番说辞,虽不免有些愤懑的嫌疑,但也不能说是毫无道理。

  单旗思量许久,虽是知道其意有歹,却对此也无可奈何:

  “既如此,那待明日飨礼之时,还请荀下军能够随我一同,与王上分说之!”

  单旗拥立周王猛,虽然之前带着他远离洛邑,但其目的却是为了引诱王子朝来攻,而如今王子朝既已稳住了脚跟,荀跞却又让周王猛御驾亲征,而且如此的言之凿凿,令人是难以反驳。

  而单旗转念一想,他如今想要的,不过是成为周王室独一份的权卿。所以,只要周王猛还是在他手里,那自然就不会把他怎么样。而荀跞所代表的,乃是堂堂天下的伯主——晋国。

  他惹的起吗?他当然惹不起。

  所以,单旗自知也唯有是忍得这一时的风平浪静才是上上之选。

  ……

  翌日,周王猛又在大殿之内是摆上了饮宴,以飨礼招待荀跞和籍谈。

  荀跞和籍谈这次倒也是老老实实的从营中挑选了些许他们晋国制造的精美器皿,献于周王猛,虽然寒酸一些,但礼节总算是不亏的了,所以苌弘也不好多言。

  荀跞入席之后,看了一眼一旁的苌弘,不由嗤笑一声。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单旗,便暗暗与他示意了一番。

  单旗领会其意,也是无奈,只得是列身出席,与周王猛是谏言道:

  “王上,今有王子朝聚众为乱,贼军势大,今得晋国相助,此时正是可一战而定鼎乾坤之际!我等请王上能够一同随军,以振军威!”

  只见这周王猛闻言,却是不由一愣,更是吓得不敢吱声。

  要说这周王猛,和王子朝比起来,显然是要羸弱许多。眉目间虽是也有几分英气,但是让人一看,却不免是有气短之嫌。此时,更是面容带愁,眉头紧皱。

  “王兄此番固然做的不对,但孤与王兄毕竟是有手足之情……”

  听得周王如此说,荀跞却突然亦是纵身出列,并是直接将周王话语打断:

  “王上万不可作如此想法!那王子朝犯上作乱,为的便是要将王上赶下王位,好自立为王。这等的乱臣贼子,又何曾顾念与王上的兄弟之情?还请王上顾全大局,亲征平叛!”

  此刻听得单旗的提议,周王猛又朝苌弘是望了一眼,不由是长叹一声。

  “哼!王上前些时日已然奔走于圃车,如今回到成周不久,却又要奔走。尔等究竟是何居心?尔等既是前来拱卫王室的,又何劳王上如此亲征?”

  说此话者,正是苌弘,然而荀跞却是对其嗤笑一声,并是摇了摇头:

  “王上,恕臣妄言,那王子朝亦是颇有声望。若非王上御驾亲征,恐不能制其气!届时纵是我晋国威武之师,亦恐难以取胜。况且,我晋国即为伯主之邦,所涉天下之事甚多,总不能一直在成周待下去吧?所以,还望王上能够体恤臣的这一番苦衷直言。”

  听得荀跞这一番威逼之言,周王猛知道此番必然是执拗不过的,不由只得是又长叹一口。

  苌弘斥道:

  “晋国作为诸侯国,周王为天下的天子,尔等既发兵来援,不成事却生退意,还发出如此威逼之言,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天子?!”

  其实诸侯国之中,将周王室放在眼里的实在不多,晋国自晋文公称霸一来,百年来其势未消减多少,也一直以伯主之邦自居,荀跞他们确实有一种高傲。

  籍谈站起,离开筵几,深鞠一躬。

  “当年王室册封诸侯,为的便是管理好各个地方,晋国如今派兵相助王室,理所应当,但是晋国自己内部的事情也需要解决,才能对得起王室往昔的恩赐,今日王子朝之乱渐起,若王上不能速胜,这般拖下去恐无益处!”

  “王上御驾亲征,虽是兄弟阋墙,但错不在王上。只因王子匄年纪尚幼,无尚法代君授命,所以还请王上能够亲征!”(王子匄是王子猛之嫡子)

  苌弘望向单旗。

  “单旗!当初王子朝作乱,不少公室之人却皆命丧于你手。不若如此,何至于让王上如今这般与公族之人这般的离心离德?!”

  单旗脸色被他说得是一阵青一阵白:

  “苌弘,那些人可都是支持王子朝的,即便尚在,也难以为用!再说当时的情形我们出奔在外,不如此,王上的安全可难以保证!你如今这般苛责于单某,单某如何能承受得起?”

  苌弘还想说什么,周王猛不想事情闹大,无可奈何的摇头回道:

  “好了!好了!……都不必再言。既如此,不日,孤便随尔等一同前往就是……”

第四百六十三章 执拗的鄩罗

  随着周王猛自己的妥协,亲征之事也就此议定。

  单旗和荀跞当即各自调度兵马,一方面分别派出两支万人的将士,分别将前邑和东圉围了起来,但是围而不攻,以此切断三城的联系。

  接着又领四万主力,以周王猛御驾亲征讨伐逆贼的名义,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的直奔京邑而来。

  王子朝得知此消息,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经过此前几次大战的消耗,虽休整至今,但王子朝的兵力也不过就三万余人,而且前邑和东圉各有七千人马守城,也就是说,王子朝在京邑可用之兵尚不足两万。

  而且这些人当中,既有流民,又有刚投奔过来的大族私兵,还有四处收罗的降兵俘虏,可谓是人心不齐。纵是日夜操练,恐也难以和晋国的熊虎之师正面相抗。

  王子朝召见李然等人,虽未露出胆怯之色,却也实则心如火焚。

  “先生,眼下形势危急,吾等既为匡扶周室的名义行事,而今王弟亲征,其势甚大,不知先生有何良策破解?”

  李然对此其实也早有考量:

  “殿下不必惊慌,如今的周王无非是单旗手中的一个傀儡,说是亲征,实则是受了单旗裹挟,不得不为罢了。”

  “至于那四万大军,请殿下放心。我等如今只需据城坚守,只要力保确保京邑不失,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王子朝听到这些话,也是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一切便仰仗先生了。”

  李然闻言,却在这个时候摇了摇头:

  “敌人势大,我们只立于不败之地,也是不成的!所以决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此番直取京邑,而眼下有尹伯守住东圉,范蠡守住前邑。此二处与京邑成互为犄角之势,牵敌甚多。所以,只要掎角之势不破,京邑便是无碍!”

  尹圉先祖受册封为伯爵,封地在洛邑,乃属周王朝的畿内国。他此前因看不惯单旗的所作所为,受其排挤打压。故而此番内乱站队王子朝,他为人谨慎,倒亦是较为稳妥。

  至于范蠡,审视夺度的本领极强,他现在肯定也明白当前局势,故而李然对他也是非常的放心。

  “只是,如今面临大敌,万万大意不得。还请殿下与诸位大人务必要上下齐心。若再有人似前者那般,暗中挑拨离间,怀有贰心,那依今日之势,可就委实难办了。”

  起初,李然对于王子朝虽然并不是那么十分了解,他只知王子朝乃是有心成就大业之人。但是,李然也顺利在拿下东圉之后,王子朝却突然派了尹圉前去监军,李然当然猜到定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所以,李然才会在大殿之上,特意如此言说。

  王子朝闻言,又如何不解李然之意?

  “先生所言极是,此刻万不能再有人扰乱军心!若有违反者,当军法处置,惩前毖后!”

  孙武这时候出列道:

  “殿下,敌军达四万之众,而辎重、战车、冲车甚是笨重,行军较缓。武有一计,可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先发制敌,纵是不能歼敌,却也能先声夺人!”

  王子朝担忧道:

  “孙将军神勇,只是……此举若败,怕届时守城亦会受深受其累啊!”

  “武愿只领兵五千,侵扰敌营!”

  此时,只见又有一人出列,并是抱拳奇拜,大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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