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大夫郈恶斗鸡,在竖牛的授意之下,季孙意如将芥末面敷在斗鸡的翅膀里,斗鸡在打斗中,闪开翅膀,芥末面就洒在了对方的斗鸡眼睛上,自然是轻易取胜。
郈恶不服,于是在第二局中,在自己的斗鸡爪子上按了刀片,季孙意如的斗鸡被打的血肉模糊,就此败了。季孙意如不服,当即竟和郈恶是厮打在了起来。
一时场面倒是极为滑稽。
而季孙意如毕竟人多势众,最后还是仗着人多,把郈恶一众给痛打了一顿,而且还去郈恶的家里,一通打砸。
于是,郈恶也开始在鲁侯稠面前告状。
说来也巧,几乎又是与此同时,臧昭伯家族又发生了内斗,臧昭伯的堂弟臧会逃到了季孙意如家中躲避。
而臧昭伯的家臣带人到季孙意如家中拿人,季孙意如却正好不在家,臧氏家臣便硬闯了季氏府邸,不仅是抓走了人,还把府里的人打了。
季孙意如回来得知后又是勃然大怒,亲自带着私兵是到了臧昭伯家中,不仅是把臧会再次救走,而且还把上次参与抢人的家臣一并抓去了。
如此一来,季孙意如不仅是得罪了自己的宗亲季亥,而且还有郈恶和臧昭伯等人。
他们最终是凑到了在一起,纷纷来跟鲁侯稠前来告状,非要让鲁侯稠赶紧处置嚣张跋扈的季孙意如。
不过,鲁侯稠一开始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还是有一些担心。所以还是假装呵斥了这些人。
并明面上表示这些事情都是事出有因,而且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他身为一国之君,又如何能出面解决这些事呢?
但是,俗话都说,这人最怕的,并不是来自第一次的诱惑,而是接二连三,根本停不下来的陷阱。
鲁侯稠身为一国之君,又何尝不是这样?
……
第四百九十一章 季亥反水
在季亥不断的挑唆之下,久而久之,鲁侯稠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再加上彼时费邑叛乱的无疾而终,鲁侯稠也不得不启用这第二套计划来。
于是,他便试探起了叔孙氏和孟氏。
叔孙婼本就和季孙意如斗了一辈子,也看不惯季孙意如的专横跋扈。
而这时孟僖子已经病逝,其子孟孙何忌继承其位,而孔子由于是其授业之师,孟孙何忌也不过十几岁,还未至弱冠之年,故而孔子对其自然是颇有影响。
最为关键的是,孔丘本来就是支持鲁侯稠的。
而这,也正是鲁侯稠自以为的底气。
如果有三桓中其他二桓的撑持,再加上这些时日里陆陆续续被季孙意如得罪了的大夫们,鲁侯稠觉得时机也许已经成熟,便决定要孤注一掷,再次动手。
李然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不由的一沉。
“这季亥……恐非善类,前番费邑之事,说不定正是此人告的密。如今再受此人挑唆,鲁侯只怕是又要上当!”
孔丘叹息一声。
“确实如此,但是当时没人想得起来,如果先生当时在鲁侯身边,恐不至于让鲁侯陷入险境!”
李然知道鲁侯稠最终失败,但是其中的细节并不清楚。不过他极为清楚季孙意如的为人,此人固然是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但也绝对不至于会这般无端端的到处得罪人,给自己四面树敌。
显然,这一切都是季孙意如刻意为之的,目的就是让鲁侯稠沉不住气,主动发难。
李然当年不得已出鲁奔郑,那时候叔孙豹尚在,想着鲁侯稠虽然资历尚浅,血气方刚,但是好在有叔孙豹从旁相佐,理应不会出什么大事。
岂料叔孙豹过世之后,叔孙婼虽是能够力挽狂澜,但也仅能是维护住叔孙氏不散。
至于制衡季氏,也是无能为力。
更何况,季氏在竖牛的帮助下,顺利裁撤了中军,公室更是一蹶不振。
鲁侯稠处境,可谓是岌岌可危。
李然想象的出,鲁侯稠在最为艰难的时候,想到了来找自己,却最终未果,那种失望之情,李然一时黯然。
“后来又如何了?”
李然问道。
孔丘再次言说,鲁侯稠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虽是孤注一掷,但也算得是胜券在握。想是联合叔孙婼一起对季孙意如发难,但是季亥这时候却出言道:
“叔孙氏虽一直以来都是力挺公室的,但其毕竟是‘三桓’之一。鲁国三桓,本就是同气连枝。季氏一旦有难,叔孙氏不免亦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小人以为,此时不应将叔孙氏牵扯其中!”
“而且,其实也并非小人多疑,如今季氏与叔孙氏之间确是关系甚密!此前南蒯之事,最后因为泄密而无疾而终,却也不知到底是何处走漏了风声?”
“这叔仲小……既是叔孙氏的宗亲,但众所周知,他又与那季氏走得极近。此人究竟是替何人做事,实不可知。更何况,如今季孙意如身边还有一幕僚,名为竖牛,此人本是叔孙氏的外戚,如今却也投于季氏门下,君上不可不防啊。”
鲁侯一听,确是不由有些迟疑了一下。
因为南蒯之乱究竟是为何会东窗事发,鲁侯阵营这边一直也查不出内鬼来。
而叔仲小因其蒙昧的敌我关系,以及他和叔孙氏的关系,确是也令鲁侯稠对其有了些许的猜疑。
而鲁侯也知道竖牛是叔孙氏的外戚,却不知其中的详情。
他并不知道叔孙氏之前的内乱,这竖牛便是祸首。叔孙婼虽然是竖牛所拥立的,但对其可谓是恨之入骨。
鲁侯的这一层顾虑本不应该去想。
“只是……仅凭寡人的力量,恐怕难以成事!”
“君上无需忧虑,亥虽是不成大器,但也有私兵数百,更何况还有郈公和臧公的人马,再加上君上亲随,届时小人以季氏宗亲的名义,将其护卫悉数调走,与君上里应外合,又岂有不成事的道理?”
鲁侯稠觉得季亥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如何让叔孙氏置身事外?”
“这个简单,可将叔孙大夫派去别处办事便好!待其回国复命,大事已成矣!”
于是,鲁侯稠便听信了季亥之言,将叔孙婼派去了阚地。一来也算是为了保护叔孙氏,二来也是为了让叔孙氏避嫌。
而叔孙婼这边,又哪里知道鲁侯稠居然会对自己见疑?于是,只管是领命便离开了都城。
然后,鲁侯稠在经过一番周密的准备后,便率领曲阜内的亲卫,连同季亥等人一起,终于对季氏发了难。
如此一来,君臣可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而令鲁侯稠万万没有料到,他所做的一切,其实一直都在季孙意如的掌控之中。
季孙意如对于鲁侯稠的举动是一清二楚。当他得知鲁侯稠要征讨自己,他却反而是装起了无辜。
他一退再退,俨然是一副被鲁侯稠打得措手不及的样子。
鲁侯稠见状,更是信心百倍,一路追击,最后竟是将季孙意如给逼到了自家的阁楼之上。
鲁侯稠见季孙意如似乎已经走投无路,更是大喜。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季亥这个时候却突然反水,领着季氏家丁突然冲进了阁楼,反投到了季孙意如的阵营之中!
而这一处阁楼,显然也是季氏一直准备着的一处极为坚固的防御工事。
遭遇季亥反水的鲁侯稠,只凭现在的力量,也根本拿不下阁楼。
鲁侯稠下令放箭纵火,谁知季孙意如也是早有准备,由于阁楼是背山而建的。
季孙意如令人直接于山上凿开了一小口,山泉便不断涌入,整个阁楼瞬间便通体打湿,直把鲁侯稠是看傻了眼。
原来,这一切其实都是季孙意如和竖牛定下的计策,而季亥才是他们真正的无间道!
此前杀申夜姑之类的,也都只是他们定下的苦肉计。鲁侯稠被其所蒙蔽,这一下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但同时,他也知道现在已经没了退路!
鲁侯稠虽是围住了季孙意如,但他的亲卫人数毕竟不多。加上季亥的反水,想要攻入阁楼拿下季孙意如,已是难以办到,而季孙意如却在阁楼上高声喊道:
“国君不仔细调查清楚为臣的过错,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的干戈相向,臣实是不服!还望君上且先退兵,臣愿自缚到沂水边,面见君上,以审臣过。”
鲁侯稠听了季孙意如的话,当然不可能信他,只不由冷笑一声对答道:
“尔之罪过,路人皆知!卿不如就此束手就擒,不要负隅顽抗!念及季氏在鲁国曾立下的功劳,寡人不会取你性命!”
季孙意如也知道鲁侯稠这也不过就是表面话,专门就是喊给旁人听的:
“君上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将臣囚禁在费邑,臣终身不离费邑半步!不知是否可以?”
费邑作为季氏的主邑,而季孙意如竟然要求把自己囚禁在费邑,其诚意可想而知。
甚至,他说得这一番话,其中不无嘲讽之意。
鲁侯稠听罢,不由是更加怒火中烧,并是狠狠回道:
“逆贼!尔自请囚禁于费,亏尔想得出来!尔若是入了费邑,岂不是放虎归山?你出此言,何欺寡人太甚!”
季孙意如听罢,又是眼珠子一转:
“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何过错,但既然君上身边容不下臣,那么便请只给臣五乘逃亡,臣到了别国,君上再也不必因为看到臣而烦恼了,万请君上念在我季氏祖上的功绩,能给臣这个机会!”
而鲁侯稠这时候,又哪里会答应他?他非常清楚,如今他只有全面控制住季孙意如,他才能放心。
“君上如此不信任臣,今日又如此威逼,恕臣无奈,只得在此顽抗到底了!”
于是,多说无益,鲁侯稠当即下命猛攻阁楼。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便越是不利,然而面对这个阁楼,这个季孙意如精心打造的大堡垒,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鲁侯稠知道如今自己的亲卫人数不够,得需要更多人马才能攻克季氏。
他这时才后悔自己不应该对叔孙氏有所猜疑,但也为时已晚。
于是,无奈之下,只得是命郈恶前往孟氏求助。
第四百九十二章 跋扈的阳虎
鲁侯稠突然对季孙意如发难,亲自领兵攻打。
就在鲁侯稠准备找人去往孟氏和叔孙氏求援之时,叔孙氏这边却又出了事。
国都遭变,但叔孙婼此刻已被季亥给调虎离山。
叔孙氏距离季孙意如的府邸较近,叔孙氏上下最早便得知了消息,一众家臣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族上的宗亲和家臣们在堂厅议论纷纷,左右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淌这一趟浑水。
要知道,竖牛为祸叔孙氏的时候,叔孙氏上下但凡有些能耐的族人基本是给灭了个干净。
而剩下的这些,本来也都是些平日里就见风使舵惯了的人,又或者是些才略不足,难成大器之人。
亏得是叔孙豹的庶子叔孙婼是有些城府和手段,更兼因为是竖牛侄子的这一层关系,这得以保存下来一脉,也才有了后来拨乱反正,力挽狂澜之举。
但是,终究也不过是仅仅勉励维系罢了,自是无法再像他父亲那样制衡季氏,重振公室了。
其实,如果鲁侯稠没有临时将叔孙婼调离国都,他本应该第一时间就是派人去找叔孙氏的,然而由于鲁侯稠受到季亥的鼓动,故意支走了叔孙婼。
现在的叔孙氏,又岂是他能指挥得动的?
鲁侯稠如今再回想起来,才知道季亥的用心之险恶!
而就在这时,叔孙氏的司马鬷(zong)戾,见一众叔孙氏的长老们在那议论纷纷,便是径直站了出来:
“我等皆为家臣,不敢知国家利弊,但如今在下斗胆当着诸位的面问一句,有季氏和没有季氏,哪一种情况下才是对我们叔孙氏有利?诸位见多识广,还请分析一二!”
众人闻声,瞬时便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