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399节

  言偃此刻正在给这些才人们传授言行礼仪。

  见得宫儿月径直走来,不由是伸手扶额,顿感头疼。

  而李然和褚荡则是在其身后也一并跟了进来。

  言偃见到李然,顿是当即站起身来行礼道:

  “原来是先生来啦!”

  只因自从是得知了祭乐的死讯之后,李然便是只将自己给关在府邸之内,连大门不出的。

  所以,如今见他竟是来了杏林,在言偃看来,这确是一件大好事。

  言偃也顾不得搭理宫儿月,直接是迎到门口,李然向他也是拱手还礼,并开口问道:

  “子游,教得这些才人也甚是辛苦,却不知教得如何了?”

  言偃看了一眼宫儿月,她此刻正在和那些才人嬉闹交谈,言偃这才低声说道:

  “自从此女离开之后,这些才人总算是能够定下一些心性来了。如今一切顺利,不多时便可以送几名佼者入宫了……”

  李然闻言,不由是嗤笑一声:

  “呵呵,此女还能有这般的能耐?”

  言偃回道:

  “哎,此女确是难以管教,且还影响旁人呐!所以,先生能将此女收容了,真可谓是帮了偃一个大忙了!否则的话,偃都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教完这些才人。”

  宫儿月虽是在那跟才人们说话,但耳朵也是极为敏锐。听到言偃的话,她顿是不高兴起来。

  她本来就不服言偃,当即是朝着这边朗声说道:

  “是你作师傅的教不好,如何反倒是来怪罪起别人来了?当初也是你自己说的,所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怎么?你自己教授的东西毫无乐趣可言,却还要怪别人没好好学吗?”

  面对宫儿月的这一通指责,李然和言偃竟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反驳。言偃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宫儿月见他二人竟也不作声,便是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再说了,你们自己也是常说的,君子要以‘忠恕’为要,而其中,又是以一个‘恕’字最为要紧才是。哼,说得倒是好听。你既是身为君子,怎么到我这,就不能‘恕’了呢?”

  “依我看呐,你们也不必到处‘济人’了,还不如给民众多发点吃的用的,再让他们来听你们的话。民众得了实惠,自然也就听你们的了。像你们现在这样,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教不好,难道你们还想能教得好天下人?”

  言偃只感觉自己是难以招架,他倒是万万没想到,这宫儿月真可谓是口若悬河。

  竟是把自己曾经教她的那些东西,一股脑的全又糊在了自己的脸上。直把他说得是无言以对。

  “哎……女人难养,女人难养呐!”

  言偃被说得不由是火冒三丈,但最关键的是,宫儿月所说的这些个事,还真就是这么个理,你一时还真就没办法反驳她。

  李然见状,对宫儿月倒也是有些刮目相看,不由笑道:

  “呵呵,月姑娘果然是好记性呐。能够这般‘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只不过,月姑娘也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若果真有人能够做到‘博施于民而能济众’,那可真就不是一般之人了,恐怕即便是像尧舜这样的‘圣人’,也会对此而感到头疼吧。”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

  “罢了,月姑娘,你便再随我四处转转吧。子游,你继续便是。”

  于是,言偃便继续了他的教学,而李然和宫儿月则是在杏林转了一圈,李然随口问道:

  “月姑娘,你以前在越国的时候,可曾学过这些?”

  宫儿月却是摇头道:

  “并没有,这些都是我在鲁国现学的!”

  李然不由是愣了一下:

  “姑娘这记性,可真是天赋异禀呐……”

  宫儿月闻言,却是颇为不以为然的回道:

  “不过都是死记硬背罢了,本就不值一提!”

  “再说了,记得这些东西又有何用?人生在世,记得这些条条框框的来束缚自己却又是何苦来在哉?在我看来,言不必全信,行也不必全果,做人做事,唯义所在便是了!又哪来的这么多的道理?”

  李然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宫儿月又道:

  “所以,只要是自己认定是正确的,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其实都不必太过在意的。先生觉得我说的对嘛?”

  李然叹息道:

  “呵呵,姑娘乃是天然的心性,自是可以如此的。然则世道人心各有不同,人心之中,有善便有恶,有是便有非。所以,所谓的礼制,也自然是有其存在的道理,礼乐之制可绝非是一无是处的。”

  “倘若这世间之人,皆如同月姑娘这般洒脱任性而为,那岂不就此天下大乱了?到了那时,谁又能真正做到洒脱呢?”

  宫儿月听了,却依旧是不以为然。

  “即便是如此,却也不必搞得如此繁文缛节的,好生无趣。”

  李然也不想和宫儿月在这事上纠缠,毕竟他二人也压根不可能在这一问题上达成一致。

  “来也来了,咱们这便回了吧?!”

  宫儿月眨了眨眼睛,正巧听到那边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是那些才人下课了。

  李然也当即是知道了她的心思。

  “这样吧,我去跟子游再说些事,你想要跟她们闹闹,那便去吧!”

  宫儿月闻言,顿是露出了笑容。并是高兴的就跑了过去,李然则是来到了言偃的面前。

  “子游,叨扰了。”

  言偃见是李然,又是一个躬身作揖,并是叹了口气:

  “偃倒也希望先生是能够常来,其实这也是家师的意思。”

  李然黯然道:

  “这段时间然心情低落,对这些事并无兴致,还望恕罪!”

  言偃忙道:

  “岂敢岂敢……”

  说话间听到宫儿月和那些才人们的笑声,寻声望去,却发现宫儿月拔出佩剑,当场又舞了起剑来。

  言偃眉毛一挑,不禁言道:

  “此女身手了得,性格又如此出挑,然而言谈之间竟也能出口成章,实是让人捉摸不透啊!恕偃多言,偃总以为……此女有些不太对劲!”

第五百七十九章 宫儿月的仁心

  李然听得言偃如此说,却也没搭话。

  随后三人便是一齐看向了宫儿月那边。

  只见宫儿月此时在那边,正翩翩起舞。其剑法之精妙,亦是令人极为赏心悦目。

  李然一时不由也是看得有些发痴。仿佛间,他好似是看到了当初在郑国之时,那个在廊月之下,翩翩起舞的祭乐。

  这时,只听得褚荡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这夫人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学的剑招,不过数月,竟是变得如此厉害!”

  褚荡这一声叫唤,却是将李然的神志给拉了回来。

  “先生你看,要说这个宫儿月,她这剑法……为何隐隐之中反而是透着一股的秀气,而非杀气?越人彪悍,习剑素来是以斗狠为要的。但这宫儿月,虽是得其剑式,却是杀气全无。而且……即便此女子再如何聪慧,能够如此过目不忘,也实是令人啧啧称奇啊!”

  就在言偃话语间,只见宫儿月身形一窜,荡出去好远,手中的佩剑又挽出了几个剑花,同时一个落地,又跃将过来,直接到了李然和言偃的身边。

  宫儿月听到身后的那些才人欢呼起来,一时得意忘形,一个长剑挥舞,竟是直接扫落了李然的头冠。

  李然对宫儿月并未设防,所以被宫儿月是一剑挑得披头散发。

  褚荡吃了一惊,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却在半途中停下。

  “不对不对,这是夫人,夫人怎么会害先生?”

  宫儿月见状,却也是受了一惊。连忙收起佩剑,直直的站在那里,就好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

  李然虽是被削了头冠,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却反而是显得最为淡定。

  李然也没有多说什么,下意识的把右手伸出,意欲拦住褚荡,他反倒是怕褚荡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宫儿月一阵尴尬之下,只能是撇嘴道:

  “你……你怎么跟个木桩子似的?剑来了也不知道躲的?要是换做旁人有什么坏心思,只怕是连你这项上人头都要没了吧!”

  未曾想到,这宫儿月竟还会“恶人先告状”。

  李然不由是呆了一下,又是嗤笑了一声:

  “呵呵,此间又无外人,我自是放松了些警惕。再说月姑娘剑术高妙,我就算是能反应得过来,却也躲不开呀?”

  宫儿月见李然这么说,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褚荡则是在一旁说道:

  “夫……月姑娘,你这么跟先生说话可是不好。你多少也合该得对先生是多些尊重才是!”

  宫儿月斜眸看了一眼褚荡。

  “我……我本来就是无意为之的嘛!大不了,我就在此自罚抄书便是了!”

  言偃一听这话,不禁是慌忙开口道:

  “不必不必,月姑娘既是无心之举,知过能改也就是了。先生……你说是也不是?”

  言偃这一番话,自然是说给李然听得,虽说明面上是有自己嫌宫儿月麻烦的意思,但实际上,却也未尝不是给众人下得一个台阶。

  “嗯,子游言之有理。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如此上纲上线的。”

  随后,言偃又陪同李然在杏林是四处晃悠了一圈,见杏林内秩序如常,也就此是放下心来。

  李然与言偃告辞,又唤上了宫儿月,便就此离去。

  ……

  李然和宫儿月并排而行,褚荡则是跟在后面,二人一时无语,过了一阵子,李然这才开口道:

  “月姑娘,你之前引经据典,说得可谓头头是道,难道真的全部都是现学的?”

  宫儿月思索了一番,并是回道:

  “其实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真的就学过。要说之前言师所说的那些话,我以前好似是听过的,又完全记不起来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李然侧目道:

  “哦?莫不是姑娘在越国时也曾学过这些?”

  宫儿月却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越人素来不习礼乐,似这些个说教之辞,读起来都难受,我们越人如何会言说这些?”

  宫儿月乃是越国宫儿氏部落之女,越国本身就不喜欢所谓礼制的框框条条,其隶属的部落就更不必说了。

  “哦?若是如此说,这倒也算得是一桩奇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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