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本就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后看,这时候凝神再看,发现果然有一阵灰尘扬起。
随后,从杨尘之中,又是也是突然射来一阵“咻咻”的箭雨声!
亏得马车的车舆也足够坚固,而且毕竟距离也比较远,这些箭矢射到跟前也早已成强弓之末,所以纷纷只射在了马车上,却无法通透。
紧接着,便又见有一队人马是从背后疾驰杀奔过来。
距离尚远,但隐约能看出是莱人的装扮。
只见他们先是一阵射箭,再行冲杀,可谓有条不絮。
而这种战法,却也根本就不似蛮夷的风格。
不过,在如此情急之下,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莱人也已并不重要。
只见宫儿月拔出佩剑,护住李然,而李然则有些担心鲁侯宋的安全,想要让褚荡去保护鲁侯宋。
话还没说出口,却听到褚荡在车外吼道:
“哪里来的贼人!”
砰砰几声,一阵惨叫,很显然是有人冲了过来,却是纷纷被褚荡所斩杀。
陡然间马匹受惊,一个人立起来,就要疾奔出去,褚荡担心如此李然会受到冲撞,慌忙将手中的长矛一挑,刺断梁辀,马匹兀自奔跑,马车则是留在了原地。
马车陡然停下,李然坐立不稳,惯性让他冲撞在车壁上,接着就要腾空而起,眼看即将撞上车顶,宫儿月猛然抱住李然,反手佩剑插在马车上,用力维持平衡,李然这才安安稳稳的掉到了地上。
宫儿月压在李然身上,外面此刻已经乱成一团,几根长矛也是破壁而入,宫儿月拉着李然滚出马车。
而外面那些莱人装扮的歹徒见状,便是纷纷提起手中长矛刺将过来。
宫儿月护住李然,佩剑接连划了两个圆圈,格挡长矛,然而对方人多,前后难以相顾,眼看李然就要被刺中,褚荡拿着长戟,一个横扫扫倒几人,而宫儿月也趁着这个间隙,带着李然远离了马车。
混乱中,李然也看不出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而鲁侯宋也不知所踪。
此时,就连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唯有先行自保。
宫儿月和褚荡护着李然,勉力应付,纷纷斩杀冲过来的一阵阵“莱人”。
而李然毕竟也是经历过多次生死的人了。面对如此情况,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便是立刻冷静了下来。
他发现鲁侯宋如今在远处是有孔丘保护着,一时倒也并无大碍。
孔丘身材高大,也真不愧是鲁国三大猛将叔梁纥之后,他也是颇有猛劲。
只见他手持两把长矛,挥舞之间,那些“莱人”竟在方圆十米之内都难以近身。
李然也是看得一阵错愕。
这孔丘也实在是太生猛了。而且,他这一孔武有力的模样,也是一次次的打破李然对于“至圣先师”的印象,也难怪后世有人记载:
“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而诗经中“羔裘豹饰,孔武有力”的句子,竟然就如同是在称赞孔丘一般。
宫儿月和褚荡这时也发现了孔丘,于是,当即就带着李然是杀了过去,与孔丘是汇合一处。
鲁侯宋这时也早就已经是被吓了胆,躲在角落里是瑟瑟发抖,险些就要站立不稳。
李然上前一把执住鲁侯宋,并是让其勉力站住:
“君上,切勿害怕!此时君上切不可倒下!”
鲁侯宋感受到李然掌心的温度,心中稍定,望向李然。
“子……子明先生!这……这些究竟是何人?为何要阻拦寡人归路?”
“莫……莫不是齐侯他要背信弃义?”
第六百五十五章 这土地是还定了!
李然一边注视着外面,一边是摇了摇头,并是说道:
“不得而知,但眼下这些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可能后面会有更多的敌人!”
鲁侯宋听了,不由是心惊胆战,颤声道:
“那……那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旁的孔丘沉声道:
“君上安心,臣定保君上安全无虞!”
鲁侯宋看着孔丘,看他这一副高大而威猛的身躯,心下也是稍定。
而就在此刻,不远处竟再一次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鲁侯宋听了,不由令他是腿弯一软,险些又要跪了下去。
李然急忙将其搀扶起来,并是安慰道:
“君上!是救兵!是救兵到了!”
鲁侯宋闻言,不由大喜过望,赶紧探头望去,发现果真是悬挂着鲁国的旌旗。
原来,对面是沿途埋伏于此地的鲁师,他们本就在距离此地不远处,得知鲁侯宋遭难,便是急忙赶来相帮。
但见那些伏兵突入,瞬间便是攻守易型,直杀得那些“莱人”是措手不及,纷纷溃败。
就此鲁侯宋之围算是得以解除。
然而,那些莱人虽是溃败,孔丘却也不敢命人追赶。他直接下令是收拾残部,快速聚拢一处,并是簇拥着鲁侯是赶紧离去!
在一阵阵的颠簸之中,鲁侯宋又因之前受的惊吓,不由是一阵阵的作呕不能止住。
孔丘上前,却也只得是轻叩其背,不敢就此停下马车。
只半天的功夫,便竟是入了鲁国地界。
直到此刻,鲁侯宋这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简直无异于是丢了半条命。
而李然所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此番会盟,齐国方面屡次发难,却都被孔丘和李然是一一化解。最终也没有让鲁国受辱,并且还是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
田乞和竖牛,在得知阻拦鲁侯宋回国知事失败,孔丘和李然也没能杀成。
田乞不由是气急败坏,却也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是跟着齐侯杵臼先回了临淄。
齐侯杵臼一路之上都是闷闷不乐。
一回到宫中,便召集文武百官进行朝会,对于这次的夹谷之会,齐侯杵臼很明显已经有些愤怒,没捞到任何的好处不说,甚至还把他身为一国之君的老脸给丢尽了。
只见齐侯杵臼是阴沉着脸,与田乞等大臣在那抱怨道:
“鲁国的臣子是用君子之道辅佐他们的君主,而你们却偏偏要用夷狄之道辅佐寡人,搞出什么莱人之乱!结果,却反而是让寡人在鲁国君主面前丢了面子。此次会盟,简直是糟糕透顶!”
田乞跪拜在地:
“臣有罪,还请君上降罪!”
齐侯杵臼眯了一下眼睛。
“降罪倒也不必,但你这次也实属没能把事情办妥,看在往日的份上,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眼下还有一件大事,却也该提上日程了!”
田乞自是心领神会:
“敢问君上,是否为郓邑、汶阳、龟阴之田一事?”
齐侯杵臼正色起身,并是点头道:
“正是!”
田乞说道:
“君上,兹事体大,君上又舟车劳顿,本该好生歇息,可明日再议!”
齐侯杵臼却是摇了摇头:
“此事现今就如同悬在寡人头顶上的一把刀刃,若不将其解决,实在是令寡人心神不宁!”
“所以,还是早做决断为好!免得寡人这还要时时惦记着!”
而田乞对此事,当然还想再拖延些时日。只听他又是另寻借口言道:
“但是……在场的诸位大臣对此事还一无所知,理应让他们先了解其来龙去脉之后,再行商议才好啊!”
齐侯杵臼却坚持道:
“这又何难?诸位大臣若是不知情,可以现在就告诉他们便是!如此的耻事,也该说与众人知晓才是,以鞭策众臣的知耻之心!”
田乞见齐侯杵臼执意如此,也不便于过多的阻言。更何况,他也已经和齐侯杵臼说过,此事在朝会之时,可与诸位大臣们一起抉择。
所以,他如果这时候再出言阻挠,那就不免是有出尔反尔之嫌。而且,也就难免是不让人怀疑其居心了。
这时,只见黎锄是又出列言道:
“君上,此为鲁国无礼要求罢了!这些地方,虽然之前乃是归鲁国所有,但现在既已经被我们齐国所据有,又岂有白白还给他们的道理?”
“臣以为,君上对此事大可置之不理便是!”
齐侯杵臼叹息道:
“置之不理?岂有这般容易?这次会盟,寡人已经丢尽了颜面,若是不做点什么的话,岂不是等于寡人一败涂地了?”
田乞连忙说道:
“君上不必如此自责,此事乃是我等臣子之过……”
齐侯杵臼却是挥了挥手,并打断了田乞的话:
“寡人刚才说了,此番不会计较你们这次的失误。但是,寡人的颜面,却是必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找补回来的!不然,后世之人又该如何评价此番夹谷之会?又该如何评价寡人?”
“寡人可不希望,最终落下个不尊礼制,还背信弃义的名头!”
国夏此刻试探的问道:
“不知君上之意,到底为何?”
齐侯杵臼却并没有表态,只是一个摆手说道:
“寡人现在也是想要先听听诸位的意见!”
国夏和高张对视一眼,随后国夏则亦是出列道:
“君上!若此三地就此归还,也确是可惜,毕竟这些地方也是齐国将士们以命取之的……如若就此归还,恐不能服众。但若不归还,又恐鲁人会说我们言而无信。”
“不如,此三地便由君上派人暂管,清丈田亩,并要求鲁国以其十年之赋,赎回此三地。如此,既能不失信于人,又可得其利……”
国夏这话,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在里面,那就是如果鲁国不肯的话,那这件事也就可以就此作罢。而郓邑三地,却最终可为成为国君的直属领土。
很显然,国夏这话里话外,都是有意想要就此削弱田氏的力量。
而田乞又岂能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意味?
只听他这时也依旧是面不改色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