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也不知道这个叛徒是躲在哪里去了!待孤将她抓了,定是饶不了她!”
李然听得越王勾践如此说,想来倒也不似虚言,知道宫儿月眼下并不在越王手中。既如此,那他徒留于此也是枉然,便也就不能再在此逗留了。
于是,他索性是拱手言道:
“既然内人不在山上,而小女又被大王送去了吴营,看来大王也是无需李然辅佐了。既如此,我留在此地也是无济于事,就此告辞!”
李然虽然没有放下狠话,但是语气中显然是带着一丝怒意。
然而,越王勾践又岂会容他轻易离开?
正当李然要背身离去,只见越王勾践是朝着殿外守卫使了个眼色。随后,当即有士兵是堵在了殿门口。
竖牛在一旁,还不无阴阳怪气的说道:
“大宗伯,你如今可是天下的素王,深受天下人的敬仰。大王又岂能让你这般容易的离开?”
“所以,日后还得请你在此主持大局才是啊!有大宗伯在此,大王才能有更多的筹码,难道不是吗?”
李然猛然一个转身,指着竖牛,喝道:
“竖牛,你这弑亲杀父的卑鄙小人!你作恶多端,简直是人神共愤!哼!不要以为你能够一时得志!似你这般的恶人,终有自食其果之时!”
“如若不信,就且看好了!三日之内,尔必命丧于会稽山上!”
竖牛被李然的一通大喝,反倒是搞得有点胆怯。他完全搞不清,李然到底是何意笃定他三日之内必然丧命。
但是转念一想到自己如今有越王勾践替自己撑腰。而李然所言又多半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又有何惧?
于是,竖牛却也是勉强挺胸道:
“哼哼!那我竖牛……就在此等着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先死,还是我竖牛先交代在此了!”
随即,李然又转而是对越王勾践言道:
“大王既不肯放我下山,那么还请大王明言,究竟是要留李然在此作甚?!”
李然本想及时下山,看能否赶得及再见到女儿一面。但是,如今显然已经是晚了,而且越王勾践也绝不肯轻易的放了他。
越王勾践却是冷笑一声,又道:
“孤虽已投降吴王,但是眼下却还是受困于此。孙武和伍员那两个人,特别是那个伍员,他只怕是恨不得让孤立马死在这会稽山上,所以孤现在……也并不安全呐!”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强留下先生在此。孤听说,先生与那孙武和伍员关系可不一般呐!而他们二人又极重情义。所以……只要先生还在山上,他们必将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李然则亦是冷冷道:
“呵呵,那大王就能对留在这会稽山上的李然放心得下?”
越王勾践听罢,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先生不是也说过,我越国不能亡吗?先生又岂会杀孤?孤死不足惜,但是孤之死,对天下又有什么益处?吴国灭楚伐越,势头正盛。天下人皆不敢与吴国抗衡,唯独只有我们越国!”
“自先王起,直到如今,普天之下能够与吴国一较高下的,便只有我们越国!也只有我们越国,才是真正能够打败吴国!”
“什么晋国,齐国,楚国,哼!不过都是群酒囊饭袋之徒罢了!”
“所以,先生难道不也是在担心,自己苦心经营的,不堪一击的天下衡守之势,会被吴国所打破吗?”
“先生一生都在追求天下太平,晋国的赵鞅,纵是能够助先生成事,但毕竟内忧外患不绝,恐怕日后想要维系住整个天下,也并不容易吧!”
李然有些讶然的看着越王勾践,他万万没想到。他如今眼前的这位越王勾践,竟是对天下局势看得如此的通透!
甚至是对于自己在整个局势中扮演的什么角色,也是有着极为清晰的认识!
这时,只听得竖牛是在一旁悄然言道:
“大王,此子狂妄,不如直接将其诛杀!否则……只怕会有后患!”
越王勾践却眼睛眯成一条缝,并是冷语沉声与一旁竖牛言道:
“孤此前就已经说了,只要是在这会稽山上,子明先生便是孤的贵客,绝不可杀!孤可不能背负了这等杀贤的骂名!”
“至于你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要不是在此山之上,他的性命便可任由你处置!”
而殿下的范蠡,此刻也是在李然耳边低声道:
“先生,我们现在要尽快想办法救出光儿!”
李然看了一眼范蠡,陡然想起一事,同时心下也是了然。
原来,范蠡之所以与光儿关系匪浅,甚至已是暗生情愫,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猛然想起,在史书中范蠡和西施正是拥有着一段完美的传说,而两人最终的归属,正是西湖!
李然念及此处,不禁压低了声音,与范蠡是叮嘱道:
“少伯切记,倘若我果真有何不测,你务必要助勾践击败吴王!……看来也唯有如此,光儿才有可能再一次恢复自由之身!”
李然说完,也不等范蠡有什么反应,就朝越王勾践说道:
“大王既有心破吴!此举也确是可利天下。那李然也不妨是向大王保举一人,日后定能助大王成事!”
第八百八十三章 文种九术
越王勾践听得李然此言,倒是颇为豁达的淡然道:
“哦?不知先生是要保举何人?孤一定洗耳恭听!”
李然环顾四周,又朗声道:
“事关机密,还请大王屏退左右!”
竖牛听了,当即上前忙道:
“大王不可!李子明巧舌如簧,此子话术了得。大王若是轻信了此人,恐又要上了他的当!”
越王勾践却不以为然,只一挥手,是让下人尽数退了下去。偌大的殿厅,如今就只剩下了越王勾践,竖牛,文种君臣三人,以及李然,范蠡还有褚荡。
李然又手指了指竖牛。
“此人不可信,只恐此人日后坏了大王的好事,对大王反而不利!”
越王勾践闻言,不由看向了竖牛,却微微一笑,果断摇头道:
“呵呵,先生但说无妨。孤并不了解先生,亦不不能分辨先生所言虚实。竖牛留下,本王亦可以与之共同商议一番,还请先生不必忌讳!”
李然看了看越王勾践,但见其说话之时仍然是沉着冷静,毫不慌乱。
李然自知如今在越王的这杆天平上,自己的份量是远不及竖牛的。所以他想要避开竖牛,私下用计已是几无可能。
于是,李然便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即道:
“大王既已向吴王请降,敢问大王,若当真侥幸保得性命,大王当真就甘心在吴国毕生服侍吴王夫差?”
越王勾践却是冷冷道:
“也不瞒先生,孤自然是心中不甘的!”
“但眼下孤的当务之急,乃是如何保全性命,至于其他的,自是只能从长计议!”
李然随即一个拱手,并是认同道:
“大王所言极是,然而大王若欲表明诚意,化解吴王心中的芥蒂,大王定是要亲自前往吴国为质的。届时大王远离故土,又该如何运筹帷幄呢?”
“所以,大王一定要在越国任用一能臣主持大局!也唯有如此,待日后大王伺机返回越国后,才有可能复振越国!”
越王勾践听到这里,不禁陷入一阵沉思。
竖牛却也摸不着李然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但他知道但凡是李然提出的,他便一定是要反对。
所以,他是在一旁与越王勾践安抚道:
“大王不必担心,届时有我竖牛在,定可助大王成事!”
李然听到竖牛如此说,却不禁是一阵大笑起来。这一笑,却是把越王勾践和竖牛都整不明白了。
“先生……何故大笑?”
李然随即是止住了大笑,并是冷勾勾的直视竖牛,并质疑道:
“呵呵,就凭你竖牛?且不论你是否有这些个能耐,你竖牛乃是齐国田乞派来的,吴国若能北面争霸,对于田乞而言乃大利也!”
“你竖牛入越,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恐怕……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竖牛一听,急忙是躬身向越王勾践是解释道:
“大王休要听此人饶舌!在下乃是为田乞所逐,竖牛乃是走投无路,这才前来越国投奔大王的!竖牛之心天地可鉴呐!大王!”
越王勾践一听,却是面无表情,也不搭理竖牛,只盯着李然是继续问道:
“那……先生以为应当如何?”
李然上前拱手一礼,并道:
“君者,治之门也!士民者,君之根也。开门固根,莫如正身!正身之道,谨左右。左右者,君之所以盛衰者也!”
“大王欲择其贤,唯有明选左右而已!昔太公九声而足磻溪之饿人也,西伯任之而王;管仲,鲁之亡囚,有贪分之毁,齐桓得之而霸。故传曰:‘失士者亡,得士者昌’!”
“而如今,李然观大王左右,却唯有一人,是可替大王守土安民!”
越王勾践不禁问道:
“哦?不知先生所谓……乃是何人?”
李然随即颇为斩钉截铁,并朗声言道:
“文种,文子禽!”
这时,大殿之上所有人都不由齐刷刷的看向了文种。
而文种听得此言,亦是不禁一阵哑然失色。
毕竟他与李然是素昧平生,他虽确实是有志于辅佐越王,但奈何自先王允常薨世之后,如今的越王勾践却是对他不冷不热的。
而李然竟是直接提议由他来替越王主持越国内外大局,这确是令他出于意料之外。
“我……文种何德何能……”
李然则亦是侧过了身,是与文种言道:
“子禽不必过谦……能兴越败吴的,非子禽莫属!子禽远以见外,更兼有‘爱民’之心,越国若得文子禽主持,必得复振!”
李然与文种言罢,又转而面向越王勾践:
“大王既是要李然替大王出谋划策,那举荐文子禽,便是在下所献之策!”
越王勾践听得李然如此说,不禁是有些感到诧异。
因为他也确是没想到,李然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会先给他举荐文种。
生性多疑的越王勾践,不禁是陷入了一阵沉思,过得许久他这才点头道:
“文子禽!”
文种听命,直接是一个稽首:
“臣在!”
随即越王勾践又是与他沉声问道: